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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驢蹄子專賣店》第61章
第61章 鬼眼(上)

 長明燈一滅,墓室突然就黑暗下來。

 不過幸好眾人都有準備,綁在胳膊上的手電筒還亮著光,溫白羽驚慌的往四周掃了一下,這一掃不要緊,倒是嚇了溫白羽一跳。

 「啊……」

 溫白羽往後退了一步,正好靠在了不死樹做成的棺材上,他再用手電筒去照,果然看到的還是剛才那樣,並不是他眼花。

 兩個一模一樣的雨渭陽!

 雨渭陽站的離溫白羽最近,溫白羽心裡一哆嗦,肯定有一個是假的,所以立刻就後退拉開距離。

 雨渭陽的手臂上也綁著手電筒,向旁邊一照,頓時也是一哆嗦,兩個一模一樣的雨渭陽同時臉色慘白起來。

 這一變故太快了,而且四周環境黑暗,大家只用眼睛根本分辨不出來哪個是真的。

 唐子是最熟悉雨渭陽的了,他剛想動,就聽兩個雨渭陽同時開口,說:「唐子,危險,他是火魔!」

 這兩個人的聲音都重在一起,簡直是一模一樣。

 溫白羽本身看見一模一樣的自己,就已經覺得很微妙了,眼下又多了一模一樣的雨渭陽,他眼睛也有點花,分不清楚誰是誰。

 眾人僵持了幾秒,万俟景侯的手掌突然搭在溫白羽的肩膀上,說:「先別管這些,拿回你的肉身。」

 溫白羽點點頭,火魔一直跟進來,無非是想要鴻鵠的肉身作為軀殼,好借屍還魂,如果溫白羽拿回了自己的肉身,火魔的計劃就落空了。

 他這樣一說話,兩個雨渭陽同時動了,全都看向不死樹的棺材,棺材里溫白羽的肉身還靜靜的仰卧著,在手電筒慘白的燈光下,也顯得無比安詳。

 溫白羽心想,拿回肉身,要怎麼拿回?混沌的肉身需要祭祀才能拿回,拿自己的呢,總不能抱在懷裡就拿回來吧?

 這些他都是不懂的,就在這一瞬間的空當……

 站的離溫白羽稍近的雨渭陽一下就露出了馬腳,他發出一聲「咯咯咯」的怪笑,然後轉瞬之間變成了一張破敗的人皮,「嗖——」的一聲卷了出去。

 溫白羽想要撲過去槍自己的肉身,但是火魔的速度非常快,万俟景侯伸手抓住他,喊了一聲:「白羽」

 隨即竟然抓著溫白羽後退兩步,然後左手一動,就聽「呼——」的一聲風響,棺材里的肉身竟然自己動了起來,一下飛出了棺材。

 火魔撲進棺材中,撲了一個空,這個時候東海手中的三叉戟一轉,就聽「轟隆——」一聲巨響,一個巨大的蓋子從頭頂一下砸了下來,正好蓋在開口的棺材上,一絲一毫也不差。

 火魔被蓋在棺材里,也沒有拿到肉身,突然開始暴怒起來,瘋狂的向上頂著落下來的蓋子。

 蓋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似乎非常沉重,散發著透明的光亮,把墓室都照的亮了起來。

 東海用三叉戟在蓋子上一壓,被頂起一個縫隙的蓋子突然發出「嘭」的一聲巨響,一下又壓了下去,緊跟著就見東海用三叉戟在蓋子上刻了幾個字,溫白羽是看不懂這些字的。

 但是這幾個字竟然發出了藍色的光芒,似乎是咒語一樣,從棺材的頂上突然冒出幾條類似於蛇的黑色鎖鏈,就聽「啪啪啪」幾聲,巨大的鎖鏈一下把棺材給鎖上了,嚴絲合縫,火魔在裡面劇烈的掙扎,卻最多震動棺材,始終逃不出來。

 溫白羽鬆了一口氣,卻看見万俟景侯抱著自己的肉身,那肉身剛才動了,嚇得溫白羽魂不附體,現在竟然又靜悄悄的沒一點兒聲息的樣子,溫白羽也鬧不懂他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的。

 万俟景侯也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東海朝他比了一個手勢,眾人最後都動了一口氣。

 混沌一邊嗑瓜子,把瓜子皮扔到棺材上,一邊笑嘻嘻的說:「哎,不枉咱們辛辛苦苦的布陷阱啊。」

 万俟景侯見溫白羽狐疑的看著自己懷裡抱的肉身,不禁笑了一下,揚了揚自己的左手,上面竟然系了一根很細的線,線是無色通明的,在黑暗的墓室里,如果不是手電筒的光反射了一下,根本發現不了。剛才溫白羽的肉身突然從棺材里飛起,想必就是万俟景侯拽了手裡的線。

 万俟景侯笑著說:「嚇到你了?」

 他說著,把懷裡的肉身塞給溫白羽抱著,溫白羽頓時手忙腳亂,竟然還挺沉的,雖然入手冰涼涼的,但是這個肉身保持了幾千年,皮膚竟然還有彈性,一點兒也不缺水的樣子。

 溫白羽鎮定了一下心神,看著自己的肉身,說:「我怎麼才能把肉身拿回來?」

 混沌「咔咔咔」的嗑著瓜子,說:「流血。」

 溫白羽奇怪的說:「流血?」

 混沌點頭,一邊搓著花生米,一邊說:「當然是流血,最簡單的辦法也就是流血……咱們在樹冢的時候,墓室坍塌之後,我就被壓在石頭下面,流了很多血,還以為自己的元嬰就要散了,不過正好我的肉身就在旁邊,就自然而然的拿回來了。」

 溫白羽想著,就這麼簡單?他還以為要搞什麼祭祀的儀式呢,如果這麼簡單就好辦了。

 溫白羽怕夜長夢多,而且火魔還在棺材里不斷的掙扎,他心想著,讓火魔睡不死樹做成的棺材,還真是便宜他了。

 溫白羽拿出鳳骨匕首,在自己手心裡劃了一下,鮮血頓時涌了出來,疼得他激靈,每次看到万俟景侯很帥氣的划手心,結果輪到自己,就疼得不行。

 鮮血涌出來,蹭到了肉身的白袍上,溫白羽發現自己的肉身竟然在發光,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白色的光芒越來越濃,變成了金紅色,那種耀眼的光芒,充斥著整個墓室。

 就在這個時候,「呼——」的一聲,巨大墓室的四盞長明燈突然開始燃燒起來,將墓室照得通明。

 溫白羽感覺到胸口的氣息有些澎湃翻湧,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他的呼吸都加速了,緊緊盯著眼前發出金紅色光芒的肉身。

 眾人都緊盯著溫白羽,身後的不死樹棺材突然就不震動了,變得安靜起來。

 溫白羽覺得自己的思維很亂,大腦里又變得一片空明白,然後有很多景象像是過電影一樣在自己的腦海里閃過。剔下翅骨的,被襄王囚禁的,雙手雙腳鎖著鐵鏈的,被迫承歡的,一切都是莫大的痛苦,讓他一時間有些承受不住。

 溫白羽的臉色變得猙獰起來,猛地跪在地上,万俟景侯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但是他們的相處多半是不愉快的,這也是万俟景侯不想讓溫白羽想起來的原因。

 万俟景侯想要去扶他,卻硬生生的住了手,溫白羽看起來很痛苦,他或許想起來了,那麼想起來往事的溫白羽還願不願意見他這個暴君,甚至願不願意和他說話,這都是問題……

 万俟景侯目光複雜的注視著溫白羽,溫白羽痛苦的跪在地上,雙手摳著地板,「啪」的一聲指甲劈了,地上流出一絲血跡。

 「白羽……」

 万俟景侯似乎忍不住了,他半蹲下來,伸手想要碰溫白羽,卻被化蛇攔住,說:「主上不用擔心過多,白羽先生必須扛過這節,誰也幫不了他。」

 万俟景侯雙手握拳,最後只是攥了攥手掌,就站起身來,眼看著溫白羽痛苦的跪在地上呻吟著。

 滿眼都是無邊的痛苦,溫白羽感受到被鐵鏈鎖住的無助,空殿很大,卻又顯得無比閉塞,這就是他的活動範圍,他鎖在裡面,一鎖十幾年……

 那就是他和襄王的相處,一切都被鎖鏈束縛著……

 溫白羽的胸腔都要炸裂了,肉身散發出金紅色的光芒,越來越盛,越來越刺目,好像要像太陽一樣燃燒起來,溫白羽拚命的用指甲抓著地板,手心裡的鮮血滴落在地上,心裡已經快要承受不住,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溫白羽急喘了兩口氣,腦子裡的景象卻突然變了,是一個小樹林,下著大雨,還顯得稚嫩的襄王將他從地上抱起來,輕輕的撫摸著他受傷的羽毛,把他放在懷裡,替他遮雨。

 溫白羽在奄奄一息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絲希望,年輕的襄王看起來已經很少年老成,但面容上透露出溫柔和細心。

 溫白羽瞪大了眼睛,這才是他們第一次相遇,並不是痛苦的記憶……

 溫白羽又看見男人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伸起手來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他把鎖鏈的鑰匙交給自己,說,我怎麼捨得讓你殉葬……

 啪嗒……

 溫白羽感覺自己的眼淚涌出來了,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胸腔中那種炸裂的感覺突然開始減淡了。

 万俟景侯不知道他記起了什麼,看他一時臉色猙獰,一時又突然落淚,万俟景侯知道自己是個暴君,不然也不會三十歲就遇到了大限,這是他應該受到的天譴。万俟景侯從來不想傷害溫白羽,他想把自己最好的最寶貴的全都交給溫白羽,但是他否認不了,做了不少傷害溫白羽的事情。

 万俟景侯從沒像現在這樣,心裡不安焦躁過,他心中有一團火在灼燒,好像隨時要噴發出來,但万俟景侯必須要忍耐,他不能再傷害溫白羽了。

 即使溫白羽想起來之後,想要離開……

 溫白羽的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呻吟,眾人看得都提心弔膽,就在這個時候,子車突然端起槍來,「嘭」的發了一火,與此同時,棺材的蓋子一下從裡面衝撞開,「嘭」的一下飛上了天。

 火魔從裡面衝出來,子車的子彈一下打過去,「嘭」的擊中了火魔。

 火魔的皮又多了一個窟窿,被打的向後一掀,卻只是停留了一秒,薛柏立刻大喊一聲「子車」,火魔的皮一下掠過去,子車只覺得自己胸口有溫熱的東西涌出來,眼前一黑,短暫的失去了意識,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已經倒在了薛柏的懷裡,薛柏滿手是血,正顫抖的壓住他的傷口。

 這一變故太過□□速,眾人立刻都反應過來,東海的三叉戟「唰」的一聲飛過去,火魔的皮被插中了一個角,就聽「撕啦——」一聲。

 火魔似乎瘋了一樣,把自己的皮撕下來,繼續往前撲去。

 而眼前的溫白羽仍然跪在地上,他的面容不知道是猙獰還是隱忍,或許夾雜著痛苦,目光盯著自己的肉身,沒有動一下。

 火魔一下撲過去,万俟景侯眼睛一眯,手心裡突然冒出一股強烈的紅光,一束火焰突然打了過去。

 火魔怪叫了一聲,立刻側身躲開那束火焰,他是在火庫盜得火焰的火魔,天底下的火沒有能燒死他的,但是唯獨有一種不同,那就是燭龍的火精。

 火精的火焰打過去,擦著火魔的皮堪堪打過,大部分的火焰撲了空,一下打到身後的不死樹棺材上,棺材發出「轟——」的一聲巨響,突然著起了巨大的火焰,直衝上墓頂。

 火魔「啊——」的一聲怪叫,他的皮擦到了一點火精的火焰,身上頓時著了火,那種正陽之火的焚燒感,讓火魔喊得嘶聲力竭。

 火魔身上的火焰越來越大,就在這個時候,火魔竟然一下撞開溫白羽,一張著著火的皮,突然鑽進了發光的肉身上。

 肉身的光芒一下黯淡下來,就像被水破滅的燈,突然散發出一股黑氣,白色的袍子著起火來,那火焰仍然沒有熄滅。

 「不好!」

 奚遲大喊了一聲,說:「快快!溫白羽的肉身著火了!」

 九命也叫了一聲,說:「東海東海!快來點水!」

 東海則是握著三叉戟搖頭,說:「燭龍的火焰,誰也息不滅。」

 他這一句話下去,好多人頓時心涼了一大半,溫白羽是元嬰,所有的力量都在溫白羽的身上,這具肉身說白了就是屍體,如果沒有元嬰,就是一具死物,被燭龍的火精一燒,還不頃刻化成灰燼?

 就在這個時候,地上的肉身突然動了,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他的白袍著著火,肉身卻發出「嘎嘎嘎」的怪笑聲,說:「哈哈哈,我終於找到了肉身,鳳凰的肉身,我才是真神,真正的火神!你們……都來陪葬吧!」

 他說著,五指如電,突然舉在空中虛抓一下,圓頂的水晶寶石突然發出「嘭」的一聲爆裂響聲,裡面封存的水銀立刻就要傾斜而下。

 他們這些人裡面,也有像子車這樣的普通人,水銀傾瀉而下,這是最有利的防盜機關,劇毒加上活埋,哪還有活著的希望。

 子車渾身抽搐了一下,突然忍著痛翻身,將薛柏攔在身下。

 薛柏沒有動,只是躺在地上抱著他,說:「子車……」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眾人已經想到了無數防止水銀傾瀉的辦法,只是水銀卻沒有像想象中的從頭頂傾瀉而下。

 溫白羽搖晃了一下,有些不穩,從跪坐的地上慢慢站了起來,他的手一抬,稍稍往上一頂,破碎的水晶竟然一下恢復了原樣,水銀又重新在密封的水晶里流淌起來,一切都跟剛才沒兩樣。

 「白羽!」

 万俟景侯喊了一聲,溫白羽的身體一僵,回過頭來,很複雜的看了他一眼。

 万俟景侯身體也是一僵,看起來他都想起來了。

 火魔怪笑著,也不管身體上著的火了,說:「你的肉身已經是我的了,你不是很厲害嗎,還有別的辦法嗎?」

 溫白羽突然笑了一聲,說:「咱們的仇結了幾千年,不在這裡了斷一下嗎?」

 火魔沒有說話,似乎感覺到火精的灼燒,臉上露出猙獰的痛苦,把溫白羽的肉身也弄的猙獰起來。

 溫白羽說:「你蠱惑襄王剔我的骨頭,又蠱惑襄王囚禁我,還想殺了我吃肉喝血,這筆賬,已經幾千年了,該有利息才對。」

 他說著,眼睛突然一眯,万俟景侯心裡一沉,立刻伸手去抓,溫白羽卻突然回身,手心裡打出一個火焰。

 万俟景侯被火焰灼燒,身體下意識的縮手,但是鳳凰的火焰根本傷不了万俟景侯,這一下明顯是虛晃。

 只是短暫得不到一秒,溫白羽突然一下衝出去,火魔怪叫一聲「不可能!」,就聽「嘭」的一聲巨響,眾人都是吸了一口冷氣,奚遲喊著:「溫白羽,你瘋了!?」

 他的話還沒有喊完,就看見溫白羽撞在火魔身上,將自己的肉身一起撲進了燃燒著灼灼烈火的不死樹棺材里。

 「啊啊啊啊啊!!!」

 火魔被投身在烈火中,一時間露出撕心裂肺的吼叫,還能看見他的手在跳動的火焰中不斷的掙扎,但有什麼東西撕扯著他,不讓他逃出來。

 很快墓室里就瀰漫著一股燒焦的味道,很刺鼻,好像是皮燒焦了。

 万俟景侯瞪著那灼灼的大火,那是火精的火焰,是自己放出去的,而溫白羽此時就在裡面,無聲無息的……

 万俟景侯雙手攥著拳,一股莫大的痛苦席捲著他,他不能想象自己燒死溫白羽的樣子……

 九命嚇得身體一抖,東海立刻抓住他,明知道自己的水根本熄滅不了燭龍的火,卻仍然試了幾次,根本沒有效果。

 眾人望著熊熊燃燒的大火,心裡都不知道是什麼慈味,訛獸蹲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雨渭陽也震驚的盯著大火,火魔的影子在火焰中消失了,一下變得安靜起來,只剩下大火噼里啪啦燃燒的聲音,雨渭陽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唐子從後背托住他,說:「雨老闆,你看。」

 唐子的話音一落,就見一股金紅色的光芒從火焰中慢慢的變亮,瞬間變得刺目起來,不死樹做的棺材已經燃燒殆盡了,火焰開始慢慢熄滅,但是那股金紅色的光芒仍然還在。

 眾人看到一個人影,慢慢的從想要熄滅的火焰中走了出來。

 「白羽!」

 万俟景侯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刻衝上去,溫白羽從火焰中走出來,他身上還有零星的火焰,頭髮變長了,披散在肩膀上,手裡還捏著一個紅色的果實,是不死葯。

 混沌頓時鬆了一口氣,然後又開始「咔咔咔」的嗑瓜子,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燒死了呢,原來是涅槃了,正好還有不死樹,因禍得福的得到了一顆不死葯。」

 他說著,「咔咔咔」的聲音很快,甘祝笑了一聲,混沌瞪眼看他,說:「笑什麼?」

 甘祝說:「別太激動,你把瓜子仁扔在地上了,嘴裡都是瓜子皮。」

 混沌頓時「呸呸呸」好幾下,把嘴裡的瓜子皮全都吐出來,難道是真的太激動了,連瓜子都不會嗑了。

 万俟景侯的胸膛快速起伏,衝過去仔細端詳了一下溫白羽,好像沒有受傷,只是手心裡的血痕還稍微有些滴血,万俟景侯想把他狠狠抱在懷裡。

 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僵硬了,溫白羽的元嬰已經回到了肉身上,那麼一切都想起來了,溫白羽想起來的那一霎那,痛苦而猙獰的表情好像烙印一樣沉在万俟景侯心裡。

 万俟景侯突然苦笑了一聲,後退了半步,說:「你沒事就好。」

 他說著,就見到溫白羽突然從他身邊走過去,万俟景侯的心臟就更是往下沉,不禁又搖頭苦笑了一下,這都是自找的。

 溫白羽走過去,走到子車旁邊,子車的神志已經有些不清楚了,身體抽搐的趴在薛柏懷裡,薛柏手上都是血。

 溫白羽蹲下來,掐住子車的下巴,讓他張開嘴,然後把不死葯頂了進去。

 子車喉嚨里發出「呃」的一聲輕響,似乎感覺到什麼東西順著嗓子咽了下去,從嗓子到胃裡,一下溫暖起來,胸口的傷口立刻快速的止血結痂。

 子車立刻就醒過來了,薛柏鬆了一口氣,死死抱著他,說:「好孩子……好孩子……子車,別再嚇義父了,好不好?」

 身後的棺材已經燃燒完了,火焰熄滅了,地上只剩下了一堆灰黑色的粉末,火魔被徹底燒成了灰燼。

 眾人都是鬆了一口氣,万俟景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說:「走吧,我帶你們上去。」

 訛獸看見溫白羽沒死,又哭又笑的,都哭花了臉,趕緊從背包里翻出衣服,給溫白羽趕緊套上,說:「主人主人,你的衣服都燒沒了,快穿上,要走光了,別被暴君看光了。」

 万俟景侯回頭看了一眼他們,根本笑不出來,他忽然又回憶起以前的自己,一心為了襄國,無所不用其極,只有別人敬畏他,不會笑,不會去考慮別人的感受。

 万俟景侯轉回頭來,首先往前走去,他伸手按在千斤閘上,不知道動了什麼機關,千斤閘竟然慢慢的打開了。

 万俟景侯走出去,說:「跟上,這裡的機關很多。」

 溫白羽自己穿好了衣服,訛獸趴在他的肩膀上,把頭埋在溫白羽的長發間,不斷的蹭著,弄得溫白羽頭髮都亂了。

 九命也變成小黑貓的樣子,把訛獸擠開,說:「走開走開,這是我主人。」

 訛獸聳聳鼻子,說:「我主人!」

 九命瞪眼,亮著尖爪子,說:「就是我主人!」

 訛獸被嚇跑了,掛在化蛇肩膀上,委屈的說:「那隻臭貓竟然跟我搶主人。」

 九命趴在溫白羽的肩膀上,用肉肉的小爪子搗騰他的頭髮,說:「那啥……你真的不打算搭理暴君了嗎?雖然我不知道到底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其實暴君現在這個樣子,還蠻可憐的。」

 溫白羽笑了一聲,說:「你去可憐別人,小心東海吃醋。」

 九命洋洋自得的靠在溫白羽的肩上,說:「東海才不會吃醋呢,我什麼時候心情好,勾勾爪子他就過來了。」

 他們從墓葬出來,外面竟然天黑了,大家解決了火魔,心情都不錯,就準備生個篝火,住一晚上養精蓄銳再走,子車雖然吃了不死葯,但是體質沒有甘祝那麼好,還需要回復體力。

 眾人把帳篷打起來,弄了篝火,圍在一起有說有笑的,訛獸和九命都賴在溫白羽身上不走。

 吃過了飯,眾人也覺得疲憊了,安靜下來都有些時過境遷的感覺,就準備回帳篷里睡覺去了。

 万俟景侯說:「你們睡吧,我今天晚上守夜,你們可以好好休息。」

 訛獸和九命一人一邊,睡在溫白羽旁邊,万俟景侯給他們把帳篷的帘子放下來壓好,以免灌風進去,這才走到篝火旁邊,看著跳躍燃燒的火焰,一時有些出神。

 過了很久,万俟景侯突然聽到「沙沙」的聲音,抬頭一看,溫白羽竟然從帳篷里走了出來,他的頭髮很長,找了個繩子隨便紮起來了,万俟景侯抬頭看了一眼,隨即又低下頭來,撥弄著篝火。

 溫白羽在他旁邊坐下來,說:「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万俟景侯把手裡的樹枝扔進篝火里,說:「你問。」

 溫白羽指著不遠處的盜洞,說:「那個是你挖的?」

 万俟景侯點點頭。

 溫白羽說:「薛柏說,那個是從里往外挖的?」

 万俟景侯又點點頭,說:「能徒手挖洞的,不止他一個。」

 溫白羽看著他,突然說:「把手給我看看。」

 他說著,突然抓起万俟景侯的手,低下頭來看著他的手指。

 他一低頭,長發就垂下來,正好掃在万俟景侯的手指上,万俟景侯收了一下五指,說:「這麼久了,早就看不到痕迹了。」

 溫白羽鬆開他的手,又說:「你為什麼從墓里出來,一個人走了?」

 万俟景侯一愣,隨即看向溫白羽,心裡一跳,難道溫白羽因為這件事情,才不理自己的?

 万俟景侯看著溫白羽,說:「我當時不知道你也下葬在這裡,而且都說鴻鵠是不死的,我……我記得當時把鑰匙給你了,沒想到你真的葬在我旁邊。」

 万俟景侯雖然要求鴻鵠為他陪葬,但到了最後卻不忍心傷害他,放走了鴻鵠,他死後的事情是不知道,更不知道溫白羽真的和他一起下葬了。

 因為万俟景侯本是燭龍,只不過缺少了火精,再加上溫白羽最後流下的一滴血淚,鴻鵠的血是正陽之氣,棺材就算封閉,裡面也充斥了陽氣。

 万俟景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醒過來,因為時間太久了,他根本什麼也不記得,腦袋裡一片渾噩,只想著要出去,要去找一個人,那是他的執念。

 万俟景侯走出了墓葬,但是他沒想過,自己要找的那個人,竟然就在他旁邊的棺槨里陪葬……

 万俟景侯說:「我爬出了墓葬,找了你很久,久到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後來我在裝火精的青銅盒子里看見了你的留書,那時候我才知道,你竟然給我陪葬了……」

 溫白羽一直靜靜的聽著,他很難想象万俟景侯幾千年是怎麼過的,怪不得他知道那麼多事情,畢竟活了這麼久。

 溫白羽聽完了,万俟景侯苦笑了一聲,說:「去睡吧。」

 溫白羽沒有走,突然說:「你現在,還想把我留在身邊嗎?」

 万俟景侯一愣,看著溫白羽,沒有說話。

 溫白羽說:「你也是天神,而且是燭龍,如果想要祥瑞,你自己就能做到,你還想把我留在身邊嗎?」

 万俟景侯的喉嚨滾動了一下,頓了一會兒,說:「我說過,再也不會勉強你……但是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當然想……」

 溫白羽突然笑了一聲,似乎覺得万俟景侯的話很有趣,万俟景侯心裡有些焦躁,這個時候突然身邊投下一片陰影。

 溫白羽探身過來,伸手抱住他的後背,嘴唇一下壓過來,吻在万俟景侯的嘴唇上。

 溫白羽立刻伸出舌頭,在他嘴唇上輕輕一勾,隨即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

 万俟景侯有些吃驚,隨即死死將溫白羽抱在懷裡,不給他退後的機會,立刻加深了親吻。

 兩個人吻在一起,溫白羽的舌頭主動伸過去,糾纏著万俟景侯的唇舌,都能聽見對方粗重的呼吸聲。

 「嘭」的一聲,兩個人倒在雪地上,溫白羽「嗯」了一聲,万俟景侯立刻抬起頭來,雙手撐在他耳側,說:「我壓到你了?」

 溫白羽搖搖頭,呼吸急促,躺在雪地上不斷喘著氣,眼睛平視著万俟景侯,笑著說:「雖然你之前很多做法太武斷暴力了,不過看在你救過我一命,也不是故意的份上,就算功過相抵了,剩下的要看你之後的表現。」

 万俟景侯笑了一聲,壓低頭,輕輕咬著溫白羽的耳垂,說:「你說……怎麼表現才好?」

 溫白羽被他低沉的聲音弄得渾身一顫,耳朵也被他廝磨著,腰都軟了,覺得渾身發熱,好像能把後背的雪給融化了一樣,不斷的喘著氣,下面也興奮起來。

 溫白羽被万俟景侯專註的眼神一盯,立刻有些晃神,說:「別用美人計,我可不吃這套。」

 万俟景侯低笑著說:「美人計?」

 他說著,伸手往下摸,順著溫白羽的褲子鑽下去,輕輕地撫摸著溫白羽的皮膚,手指往裡鑽,按了一下。

 「哎!」

 溫白羽身體一彈,急喘了兩口氣,瞪大了眼睛說:「你……我讓你好好表現,那意思就是我……啊,我來……」

 万俟景侯故意壓低聲音,笑著說:「咱們之前不是都說好了,一人一次,我先來……如果你有力氣來的話。」

 溫白羽有些咬牙切齒的,但是万俟景侯的動作很溫柔,不斷低頭親吻著他的嘴唇,溫白羽很不爭氣的沉溺在万俟景侯的溫柔之中。

 万俟景侯的手指慢慢頂進來,溫白羽的呼吸加快了,雙手抓住万俟景侯的袖子,身體突然開始顫抖,說:「別……別太快,我……」

 万俟景侯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以前不愉快的事情,每一次万俟景侯都急切的想得到溫白羽,讓溫白羽受了不少苦。

 万俟景侯看他一直打顫,說:「別怕,我不會強迫你……」

 他說著要把手指退出來,溫白羽「嗯」了一聲,聲音陡然拔高,快速的退出讓他睜大了眼睛,一下就發泄了出來,癱軟在地上。

 万俟景侯也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親吻著溫白羽的嘴唇,說:「我的手指都讓你這麼舒服?」

 溫白羽剛剛發泄,渾身疲憊的要死,癱軟在雪地上,睜開眼睛,喘著粗氣瞪著万俟景侯,簡直沒臉見人了,如果不是万俟景侯總是露出一副溫柔又體貼的樣子,溫白羽怎麼可能這麼丟人,跟快槍手似的。

 溫白羽嗓子里發出一聲呻吟,万俟景侯笑著親他,說:「還來嗎?有更舒服的。」

 溫白羽頓時咬牙切齒的,說:「來什麼來!我累了,你這個流︶氓。」

 万俟景侯挑眉說:「你也可以流︶氓我,我不介意。」

 他說著,把溫白羽的手往下拉,附在自己身上,溫白羽一愣,隨即像被燙了一樣,想要把手收回去。

 万俟景侯卻不放開他,說:「你都舒服了,我還憋著,白羽,幫幫我,好嗎?」

 万俟景侯似乎知道溫白羽的脈門,把聲音放的很低,似乎在和他商量,溫白羽聽著他的聲音,心臟猛跳兩下,又看到万俟景侯用專註的眼神盯著自己,完美的容顏,溫柔的嗓音,讓溫白羽頓時有些失神。

 溫白羽的手就被万俟景侯拽著,一點兒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兩個人很快呼吸又粗重了。

 万俟景侯翻身把他壓在雪地上,低頭笑著說:「白羽真厲害……」

 溫白羽臉上燒紅,他感覺自己的臉皮還是沒有万俟景侯的厚,不能貿然和他拼臉皮,自己的手都有些麻木了,燙的直發慌,万俟景侯則只是呼吸粗重一些,仍然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不斷的親吻著自己的臉頰。

 溫白羽覺得自己瘋了,不然為什麼聽見万俟景侯的喘氣聲,身體都能興奮起來,兩個人死死抱在一起,万俟景侯發泄出來的時候,溫白羽的身體猛地震顫了一下。

 溫白羽的元嬰剛剛回歸肉身,還有些虛弱,發泄了兩次之後,渾渾噩噩的就睡著了。

 万俟景侯本身還想繼續,結果看到溫白羽臉色有些不好,似乎很疲憊,心裡就沒捨得,任由他睡了過去。

 万俟景侯弄了些水給溫白羽清洗,免得身上黏糊糊的,不過他們的水顯然不夠了。於是他就想到了東海。

 外面那麼大動靜,又是滾,又是呻吟的,裡面的人其實早就醒了,而且心照不宣的裝睡覺,臉皮薄的臉都紅成了豬肝色。

 等外面逐漸安靜下來,眾人才鬆了一口氣,哪知道万俟景侯走進來,撥了撥東海,還說要東海弄點水來。

 九命紅著臉,從東海背後探出頭來,說:「你這個死暴君,臭流︶氓,你對我主人幹了什麼!我主人都暈過去了!你別以為我沒聽見!」

 万俟景侯:「……」

 溫白羽醒過來的時候,特別的疲憊,還想睡覺。

 他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万俟景侯背著他,見他醒了,說:「再睡會兒,一會兒咱們就上車了。」

 溫白羽「嗯」了一聲,嗓子里嘟囔了一下,就又趴在万俟景侯的背上睡著了。

 訛獸和九命走在後面,兩人抱在一起痛哭。

 訛獸說:「嗚嗚嗚,主人被吃掉了。」

 九命說:「暴君這個臭流︶氓,把我主人折騰的都走不了路了!」

 訛獸說:「為什麼咱們那麼命苦,好不容易主人蘇醒了,結果暴君變成燭龍,還要被壓一頭,嗚嗚嗚這是什麼世道!」

 九命點頭附議。

 溫白羽被吵得睡不著,抬起頭來瞪了後面兩人一眼,說:「我還沒死呢,一大早上就哭喪。」

 訛獸特別委屈的說:「主人,不早了,已經下午兩點了。」

 九命說:「主人你被暴君做的已經分不清時間了嗎?」

 溫白羽聽見「做的」兩個字,臉上一陣燒紅,反倒是万俟景侯輕笑了一聲。

 万俟景侯說:「我說我沒做到底,他們不信,非說我是禽獸,想要推卸責任。」

 溫白羽:「……」

 万俟景侯又繼續笑著說:「其實我只是用手,你就發泄了兩次,然後暈過去了。」

 溫白羽氣的臉上漲紅,咬牙切齒的低頭咬在万俟景侯的肩膀上,說:「胡說!別破壞我的威信!」

 万俟景侯則是態度非常好的點頭,說:「好,我不胡說了。」

 九命和訛獸在後面聽得清楚,然後又是抱頭痛哭,訛獸大哭著說:「啊啊啊怎麼這樣,暴君用手指頭就把主人弄暈了!!主人你要雄起啊!!」

 九命說:「對啊主人,你這樣是不行的,不然會被暴君吃的死死的!」

 溫白羽有氣無力的說:「我想現在把他們兩個扔了,你說來得及嗎?」

 万俟景侯笑著說:「一個喂蛇,一個餵魚,還來得及。」

 九命,訛獸:「……」

 他們很快上了車,回了拉薩,一大幫人浩浩蕩蕩的買了飛機票,回北京去了。

 溫白羽突然想到,他們傾巢出洞,那小飯館就剩下廚子一個人,還真是不能再好了。

 下了飛機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大家各自回去了,唐子去送雨老闆,溫白羽他們一行人回到小飯館的時候,因為在機場等車花了兩個小時,現在已經午夜十二點了,就看小飯館里人聲鼎沸的。

 確切的說,應該是粽子聲鼎沸。

 溫白羽走進去,就見廚子大爺衝過來,老淚縱橫的說:「老闆你還知道回來啊!服務員全跑了,我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又要炒菜又要端菜,還要結賬,我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你知道嗎!」

 溫白羽:「……」

 小飯館里人特別多,天氣比較冷,外面竟然還支著桌子,坐了好幾桌人。

 万俟景侯和甘祝去幹活了,溫白羽翻了翻賬目,這幾天收入還不錯,就聽見有客人小聲的交流著。

 「哎呦小老闆回來了!」

 「不枉費我蹲在小飯館這麼多天,終於看到老闆了!」

 「老闆小哥的頭髮怎麼突然長了?」

 「老闆小哥的氣息一如既往的美味!」

 「只是聞聞就覺得心曠神怡!」

 「啊啊啊啊不行了,快按住我,好想撲倒老闆小哥!」

 「長發的老闆小哥怎麼顯得這麼禁慾!!你們有沒有聞到,老闆小哥身上散發出來的美味氣息越來越濃厚呢,好像舔啊!」

 舔……

 舔是怎麼回事啊!

 溫白羽頓時打了一個冷顫,把自己的身體盡量縮在櫃檯後面,只不過那些顧客的目光實在太熱情而激烈了,都注視著他,讓溫白羽有些不適應。

 溫白羽縮在櫃檯後面,就看到窗戶外面竟然站著一個小孩子,大約十三四歲的模樣,看起來非常瘦弱,而且表情怯怯的,似乎特別怕生。

 夜裡十二點,一個未成年竟然遊盪在街上,這也太反常了。

 溫白羽仔細看了一眼,卻發現並不是粽子,真的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兒。

 孩子站在飯館的玻璃前面,怯怯的透過玻璃看著裡面人聲鼎沸的場景,似乎有些嚮往,眼睛盯在窗邊一張桌子的菜上,把手指放在嘴邊,肯定是好饞了。

 小男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是感覺很餓。

 溫白羽看著那小男孩,他身材不高,非常的瘦弱,皮膚很白很白,白的像是剝了殼的雞蛋,透著一股脆弱,兩隻眼睛很大,顯得非常靈動,漆黑的眼眸,並不是深棕色的,真的是漆黑的顏色,黑的像寶石一樣。

 溫白羽有些奇怪,剛要走出去看看,就發現那小男孩突然回過頭去,看著小飯館前面不寬的大馬路,在慘白的路燈下,突然露出一臉極度恐懼的表情,然後連連往後退了三步,一下跌坐在地上,還用胳膊擋住了眼睛。

 溫白羽吃驚的看著小男孩的舉動,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馬路上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這大夜裡的,連輛車都沒有。

 如果眼前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以前的溫白羽可能還發現不了,但是現在的溫白羽不同了,馬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就連鬼影也沒有。

 溫白羽不知道這個小男孩為什麼會突然露出這麼恐懼的表情。

 溫白羽坐不住了,他推開門走出去,剛想過去扶起那小男孩,就聽「噌——」的一聲響聲,在漆黑的夜裡分外的明顯。

 一輛摩托車突然從遠處飛馳而來,就在這個時候,有一輛黑色的車子突然拐了一個彎,突然出現在前面的岔路口,摩托車開的太快,剎不住車。

 「嘭!!!」

 一聲巨大的撞擊聲,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嚇到了,紛紛探出頭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摩托車一下撞進黑色的車子里,頓時一片血從兩輛車子的殘骸中流出來,一瞬間就淌了一地。

 小男孩全身發抖,還跌坐在地上,又做了剛才一樣的動作,用胳膊擋住眼睛,慘白著一張臉,從胳膊的縫隙里往外看去。

 溫白羽走過去,捂住孩子的眼睛,那男孩嚇了一跳,回頭看他,仔細看了一下,突然露出一种放心的表情。

 溫白羽覺得這個小男孩奇怪極了,但是看起來他並不是什麼壞人,把小男孩從地上拉起來。

 小男孩害怕的還在打顫,抓著溫白羽的袖子,顫抖的哆嗦著。

 溫白羽把他摟在懷裡,說:「沒事,別看。」

 小男孩一頭扎在他懷裡,還是哆嗦著。

 万俟景侯很快跑出來了,原來是交通事故,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就看到一個小男孩怯怯的躲在溫白羽懷裡。

 万俟景侯的臉色有點「詭異」,很不善的低頭看了那小男孩一眼,小男孩被他瞧得害怕,後退了好幾步,突然調頭就跑了。

 溫白羽「喂」了一聲,那小男孩不理他,飛快的就跑走了。

 溫白羽抬頭瞪著万俟景侯,說:「你嚇唬他幹什麼?」

 万俟景侯淡淡的說:「沒有,我就是看他抱你太緊了。」

 溫白羽:「……」

 他們報了警,很快警察和救護車都到了,因為是大晚上根本不塞車,現場處理的很快。

 小飯館里的粽子們都沒有身份證,因為怕出現上次查身份證的現象,在警察來之前就散了,有些戀戀不捨的付錢飯錢,然後就走了。

 走之前那些粽子們還說:「老闆小哥我們明天還來啊,老闆小哥要等我們啊!」

 溫白羽一邊跟眾人收拾小飯館的「殘骸」,一邊很擔心的往窗戶外面看了看,沒有那小男孩的身影。

 万俟景侯走過來,說:「你喜歡小孩子?」

 溫白羽隨口回答說:「喜歡聽話的,熊孩子就不喜歡。」

 万俟景侯想了想,說:「咱們倆都沒有孩子。」

 溫白羽笑了一聲,說:「如果你什麼時候蹦出一個孩子來,我就閹了你。」

 万俟景侯也笑了一聲,說:「其實咱們可以生一個。」

 溫白羽抬頭瞪他,万俟景侯說:「我沒開玩笑,說真的,不過我是燭龍,你是鳳凰,生出來可能是蛋……」

 溫白羽實在不想和他討論生蛋的問題!

 把万俟景侯哄去收拾桌子,已經一點多了,他還想早回家去睡覺。

 溫白羽看到角落裡的一張桌子特別乾淨,上面只放了一隻茶杯,不過這桌子有點詭異,除了茶杯之外,還有一張紙,上面壓著一根黑色的羽毛……

 溫白羽心臟「咚」的一跳。

 黑色的羽毛……

 那不是昆崙山的青銅門后,墓葬里出現的粽子嗎。

 溫白羽把黑色的羽毛拿起來,又拿起來下面壓得一張紙,上面只有一句話。

 ——你是一個有趣的人,希望咱們之後的見面,不會唐突。

 沒有署名,根本不知道是誰。

 溫白羽立刻環視了一圈,客人早就都走沒了。

 甘祝見他發愣,探頭過來一看,就看見那根黑羽毛,不禁也是一愣。

 溫白羽說:「剛才這桌坐的什麼人?」

 甘祝搖頭,說:「剛才這張桌子是空的,我可以肯定。」

 什麼人可以避開溫白羽万俟景侯和甘祝的耳目,在這裡留下一張紙和一根羽毛然後離開?

 溫白羽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這根羽毛的來歷,挖空心思想了很久,也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

 而且那時候他在墓葬里中了屍香,沒有看到粽子的臉到底長什麼樣子,所以他們連潛伏在身邊的危險是誰都不知道。

 第二天是周六,甘祝看店,万俟景侯和溫白羽去了潘家園。據說周五周六周日三天是最熱鬧的。

 雨渭陽進了一批好貨,賺了不少錢,要請他們吃飯。

 溫白羽從沒逛過潘家園的這些小攤,有點好奇,就跟万俟景侯早去了一點,好有時間逛逛攤位。

 潘家園的地攤非常多,好些人蹲在地上打牌,你走過去就看你一眼,好像立刻能看出你到底想不想買。

 溫白羽是不想買的,所以一直逛下去,竟然沒有人招呼他,溫白羽就覺得也挺無聊的,這些地攤多半是假貨,沒幾個真的,如果是真的,估計攤主也以為是假的在買,能不能撿漏兒,主要還是看眼力。

 溫白羽和万俟景侯逛著,万俟景侯突然伸手,握住溫白羽的手心,兩個人大庭廣眾之下握著手,還是兩個男人,這舉動太奇怪了。

 幸好旁邊的人太多了,擠來擠去的,万俟景侯則做出一副「你別跟丟了」的表情,好像特別自然。

 溫白羽真是特別佩服他。

 兩個人手拉手的走,万俟景侯突然低笑著說:「昨天跟你說的,你覺得怎麼樣?」

 溫白羽「嗯?」了一聲,一下沒想起來是什麼事。

 万俟景侯笑著說:「就是咱們兩個,要個孩子的事情。」

 溫白羽:「……」

 原來万俟景侯又要和他討論生蛋的事情!

 溫白羽瞪了他一眼,說:「我是男的,生不出來,你要生找別人去。」

 万俟景侯說:「那怎麼行。」

 他說著,又說:「自古以來男人生子的事情記載的也不少。」

 溫白羽說:「那都是神話。」

 万俟景侯挑眉說:「你覺得燭龍和鳳凰還不夠神話?」

 溫白羽竟然無言以對了!

 溫白羽想了想,說:「要生你生。」

 万俟景侯笑了一聲,低下頭來,壓低了聲音說:「我怕我生的話,你不一定敢要。」

 溫白羽:「……」

 万俟景侯真說對了,溫白羽實在腦補不出來万俟景侯生蛋是什麼樣子,畫面太美,簡直晴天霹靂!

 兩人有說有笑,一路手握著手走,溫白羽被万俟景侯早就帶進溝里去了,後來到人少的地方,也沒注意還在手拉手。

 有不少人回頭去看,溫白羽都沒發現,走的還很自然。

 他們路過一個人少的攤位,溫白羽突然愣了一下,万俟景侯說:「怎麼了?」

 溫白羽說:「你看那個孩子。」

 万俟景侯轉頭看過去,竟然是昨天晚上出現在小飯館門前,而且行為怪異的那個小男孩。

 小男孩並不是一個人,站在一個男人旁邊,那男人膀大腰圓,腆著一個大肚子,一笑起來肚子上的肉就不停的顫抖著。

 臉上的肉也耷拉著,戴著一副墨鏡,脖子上是金項鏈,四五個玉的金的掛墜,手上還戴著大扳指,一副暴發戶的樣子,看起來老奸巨猾的。

 男人張口是沿海的口音,口音很重,溫白羽聽得似懂非懂的,大意在說:「老闆,你可別騙我啊,這東西到底是真的假的,我怎麼看不值這麼多啊。」

 他說著,比劃了一下,潘家園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只賣給行家,不是行家的就隨便騙兩下。

 行家都不會直接說出來多少錢,而是拿手比劃,一般人就看不太懂,他一比劃,也不知道是兩千,兩萬,還是二十萬。

 男人顯然比較懂,說:「哎呦老闆,你這個價錢不好啊,這麼一個小盒子,我仔細看看是不是真貨。」

 他說著,老闆就把古董的小盒子放在了桌上,然後男人才去拿。

 其實這也是比較懂行的人才這麼做的,因為是買賣古董,到底是真是假誰說的准,一般都不會手頭交遞,萬一誰拿不穩摔了,或者故意碰瓷,這可有口難辯了,所以一般都是放在桌上,確定穩了,才會去拿過來看,這樣責任就說清楚了。

 男人拿過來仔細的看了看,舉高了對著太陽。

 溫白羽突然睜大了眼睛,那盒子竟然是淡藍色的冰晶,這東西的質地和昆崙山的墓葬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万俟景侯見溫白羽出神,他沒見過那個裝屍香的盒子,但是這東西一看就不是乾淨的東西,不禁皺了皺眉。

 溫白羽悄聲說:「這是骨頭。」

 男人看了一會兒,感覺這個盒子確實年頭很足,認為是一塊古董翡翠,雖然是冰種的,但是顏色太漂亮了,而且入手溫潤度十足,帶著一股冰涼,怎麼看怎麼覺得漂亮。

 男人看了一會兒,愛不釋手的摸老摸去,老闆說:「怎麼樣,您看的上眼嗎?絕對是好東西!」

 男人似乎很喜歡這個小盒子,這個時候突然收了笑,轉頭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邊,怯怯的小男孩,說:「來來,你看看,這是真的嗎?」

 小男孩只看了一眼,點了點頭,然後又搖頭。

 老闆先是高興,隨即沉著臉,說:「哎呦,你這小孩懂什麼行,才多大年紀,我跟你說,我這可是真的,您就是不要,也不能聽一個沒斷奶的孩子的啊!」

 小男孩又搖頭又點頭的,男人也火氣上來了,「啪」一個耳刮子甩過去,男孩本身就身體很弱的樣子,被打的甩了出去,撞在桌角上,額頭頓時流血了。

 溫白羽看的生氣,就聽那男人說著:「點頭還是搖頭,又點頭又搖頭的,我養你那麼大是幹什麼吃的?!」

 小男孩怯怯的,捂著自己流血的額頭,這回堅決的搖頭。

 老闆可不願意了,把盒子搶回來,說:「算了算了不賣了,買賣不行咱們還做個朋友,既然這沒斷奶的孩子這麼不懂事兒,那咱不賣了還不行嗎,走走走,別打擾我做生意。」

 男人很沒面子,罵了一句,就拽著地上的小男孩起來,然後劈頭蓋臉的罵,罵了還動手,使勁戳著小男孩的腦袋,罵的特別難聽。

 小男孩抹著眼淚,不敢哭出聲,另一隻手還壓著自己的額頭。

 溫白羽忍不住了,真想走過去狠狠踹在那男人的屁股上,卻被万俟景侯拉住。

 溫白羽說:「別拉我。」

 万俟景侯說:「不要貿然過去,這個孩子有點問題。」

 溫白羽說:「有什麼問題?」

 万俟景侯搖頭說:「不清楚,不過我覺得他的眼睛,有問題……」

 溫白羽被他這麼一說,確實覺得小孩子的眼睛有問題,但是到底什麼問題,就看不出來了,他總覺得小孩的眼睛太亮了,太黑了。

 兩個人轉了一圈,很快就到了雨渭陽的店裡,唐子也在,確切的說昨天晚上就沒回去。

 雨渭陽笑眯眯的看著他們,看起來心情特別好,畢竟賺了不少錢,他們決定去旁邊的涮火鍋館子吃午飯。

 十一點的時候,雨渭陽就把鋪子關了,他們去旁邊吃飯,店裡人已經很多了,這旁邊好多談生意的,大生意都不在明面上談,要在飯桌上說,包間全滿了。

 他們坐下來,點了一大桌子,服務員手腳麻利,很快就上齊了,就聽旁邊突然傳出一聲怒罵聲,「吃什麼吃!那是給人吃的!你是人嗎,你配吃嗎!滾滾滾!滾出去,看著你就心煩,別呆我邊上。」

 溫白羽回頭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剛才那個像暴發戶一樣的男人和小男孩,就坐在隔了幾桌的地方。

 小男孩手裡握著一個燒餅,被男人打落在地上,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他的額頭上還有傷,特別的委屈,但是又不敢哭,黑亮的眸子里全是水,眼白變出了許多血絲。

 溫白羽氣的差點炸了,這男人說話也太可惡了,一看小男孩就不是他兒子,不然誰能這麼對自己的孩子。

 小男孩默默撿起地上的火燒,然後轉身出了飯館,蹲在外面的台階上。

 男人的聲音特別大,而且特別粗野,好多人都轉頭去看他們。

 男人就覺得小男孩給他丟臉了,罵著:「滾遠點,別在我眼皮底下轉!」

 小男孩更是委屈,嘴巴癟了癟,不敢坐在台階上,站起身來往遠處走。

 溫白羽看不下去了,站起身來,万俟景侯也跟著站起來,溫白羽說:「你別攔著我!」

 万俟景侯挑眉說:「沒要攔著你。」

 雨渭陽見那孩子可憐,也覺得吃不下了,他們乾脆就結了賬,出了飯館,那男人竟然還吃得開心,嘴巴里塞得都是肉,吧唧吧唧的甩開腮幫子吃。

 溫白羽看不過去,手指輕輕一挑,就聽「噗」的一聲,男人的衣服突然著起火來,小火苗雖然很小,但是一下竄上去,頓時把男人的頭髮給燒糊了。

 男人「嗷嗷」的驚叫起來,滾在地上大喊著,店裡的服務員趕緊找了水,但是一時也找不到水,就拿著給火鍋蓄水的壺,打開蓋子,「嘩啦」的潑在男人身上。

 那裡面是燙的,但是總算澆滅了火,男人的頭髮給燒的捲曲起來。

 看的溫白羽那叫一個解氣。

 溫白羽他們走出店,就看到小男孩蹲在飯館的旁邊,懷裡抱著一個火燒,在彈上面的土,似乎很餓。

 溫白羽走過去,男孩子先是嚇了一跳,隨即看到溫白羽,頓時鬆了一口氣,又看到万俟景侯,立刻害怕起來,躲在溫白羽身後,抱著他的胳膊。

 万俟景侯:「……」

 万俟景侯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每次溫白羽對著他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沉溺,這讓万俟景侯的感覺非常不錯,他甚至不用說話,溫白羽都會主動親吻自己,万俟景侯覺得自己的臉一定是沒話說的。

 但是現在,他不由得開始懷疑,是不是溫白羽情人眼裡出西施,不然為什麼這個小男孩這麼懼怕自己?難道自己長得面目可憎?

 溫白羽回頭瞪万俟景侯,說:「你幹什麼老嚇唬他。」

 万俟景侯表示特別的無辜。

 雨渭陽看著小男孩的額頭,說:「他頭上的傷口進了土,先找東西清理一下吧。」

 小男孩不愛說話,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個字,只是抱著溫白羽的胳膊。

 溫白羽要帶他去旁邊的醫院處理一下傷口,看他這虛弱的樣子,別感染了,萬一體質不好,再有別的事情就麻煩了。

 小男孩卻非常堅決的搖頭,終於開口了,說:「我……我害怕醫院,不……不想去……」

 小男孩的聲音軟軟的,帶著一股軟糯的感覺,再加上他說話磕磕巴巴,怯怯的,看起來特別無害,溫白羽頓時心臟都軟了,喜歡的不得了。

 這地方離雨渭陽的店鋪最近,大家先回去,弄了些葯給小男孩抹上。

 小男孩怯怯的說:「謝……謝謝……」

 他們弄完了,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小男孩的肚子突然「咕嚕」了一聲,肯定是餓壞了。

 眾人就到旁邊的烤肉店去吃一頓,剛才被攪了興緻,現在眾人也都餓了。

 他們要了一個包間,點了很多肉,小男孩看著那些肉,喉嚨直滾,看起來餓得不行了。

 溫白羽覺得他這麼瘦一定是餓的,一下烤了好多,小男孩起初吃的非常小心,吃一口,就抬起頭來看看万俟景侯,好像怕万俟景侯生氣一樣。

 万俟景侯真是太無辜了,他什麼都沒做,甚至入座之後就沒動一下,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万俟景侯心想著,難道是自己的氣場太強了?

 他從來沒帶過孩子,根本沒這方面的經驗。

 溫白羽瞪了万俟景侯一眼,說:「要不,你去洗手間洗把臉?」

 万俟景侯很無奈,站起來出了包間,去洗手間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小男孩正狼吞虎咽的吃著東西。

 那小男孩長得特別精緻,而且身體特別瘦,一副虛弱的樣子,不需要五級風估計就給吹飛了,但是吃起來竟然這麼爺們!

 万俟景侯一推門進來,小男孩突然嚇了一跳,像是被噎住了,咳嗽了好幾下,溫白羽給他拍著背,他才慢慢緩過來,把筷子放下,輕輕呷了一口果汁,然後就拘謹的不動了。

 万俟景侯:「……」

 万俟景侯沒轍了,坐下來,說:「你為什麼這麼怕我?」

 小男孩嚇得抖起來,快速的看了他一眼,嘴巴張開囁嚅了幾下,才說:「因為……因為你是燙的。」

 燙的?

 眾人都表示聽不太懂,他們懂什麼是燙的,但是不懂万俟景侯是燙的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万俟景侯其實是火鍋,所以很燙?

 小男孩說了一句之後,就沒有再開口。

 後來小男孩似乎還肚子餓,頂不住飢餓,而且万俟景侯全程都僵持著自己的假笑,讓自己表現的非常平易近人,小男孩才放鬆下來,繼續吃了。

 他實在太能吃了,而且吃像確實特別爺們,溫白羽感覺自己看著他吃就飽了,實在太有感染力了。

 溫白羽最後又打包了幾盒甜點給小男孩,他特別喜歡甜的東西,而且說起「謝謝」兩個字,超級可愛,聲音又軟又萌,像小天使一樣。

 眾人吃了飯,小男孩在就和他們告別了,這個時候就聽一聲大吼,遠處走來一個頭髮和眉毛都燒焦的男人,一把拽住小男孩,劈頭蓋臉就罵,說:「小兔崽子,你去哪裡了!是不是你故意點火燒我!你想燒死我是吧!燒死我了看誰養你!我養你這麼大,辦點兒事情幹不了,還想燒死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

 他說著,也不管別人在看,就拽著小男孩往遠處走,一邊走還一邊罵。

 雨渭陽說:「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溫白羽「啊」了一聲,說:「忘了問那孩子叫什麼名字。」

 下午的時候,溫白羽就回了店裡,一進門竟然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鐘馗!

 鍾馗坐在店裡,一身的賣保險西裝,旁邊還放著一個公文包,正捧著一碗素炸醬麵在吃。

 溫白羽看了一眼手錶,下午三點半,這個時間當不當正不正的。

 溫白羽笑著說:「你好久都沒來了。」

 鍾馗看見他們進來,先是愣了一下,說:「我聽師弟說他的魂魄找齊了,你的也找齊了,真沒想到,果然是齊整了。」

 溫白羽說:「你不會是來吃炸醬麵的吧?」

 鍾馗揮了揮手,下巴上都是鬍子渣,眼睛里也是血絲,看起來特別疲憊,說:「我這些天加班,忙到要歸位,這才下昨天的班……」

 溫白羽說:「賣保險還加班?」

 鍾馗說:「嘿,誰讓老闆是剝削階級,累得我到死。我才下班,老闆竟然讓我跟他出外勤,簡直就是萬惡的資本家。」

 溫白羽好奇的說:「你老闆是誰啊?」

 他說著,就聽飯館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穿著銀灰色西服的男人從外面走進來,他看起來很年輕,不到三十歲的樣子,身材很高大,頭髮打理過,戴著一個茶色眼睛,嘴上還叼著煙,不過沒點燃,就走了進來。

 整一個斯文敗類的模樣……

 鍾馗努了努嘴,示意這就是老闆。

 年輕男人走進來,說:「吃完了沒有?」

 鍾馗趕緊站起來,說:「吃完了吃完了,可以走了。」

 鍾馗說著,放下錢,去拿自己的保險包,年輕男人卻沒有著急走,而是笑眯眯的看著溫白羽,把茶色的墨鏡也摘了下來,說:「呦,這裡有隻鳳凰,長得真好看。」

 他說著,万俟景侯已經走過來,擋在溫白羽面前,男人頓時一臉掃興,把墨鏡戴上,說:「還有一隻龍,太掃興了。」

 溫白羽有些好奇的看著那個年輕男人,不知道他是什麼人,竟然能一眼看出來自己和万俟景侯。

 男人笑眯眯的伸手,想和万俟景侯握手,不過万俟景侯沉著臉沒理他。

 男人毫不尷尬的從兜里拿出一個金盒子,打開來捏出一張包金的名片,然後遞過去。

 万俟景侯也不見動,突然那名片就「刷」的飛了過來,一下落在他手裡,男人則是笑了笑,說:「你放心,我這個人很紳士,對有主的花花草草絕對不伸手。」

 溫白羽臉色瞬間沉下來。

 万俟景侯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名片,溫白羽也看了一眼,正面寫著——xx保險(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首席執行官,明諦。

 万俟景侯把卡片翻了一個面,上面則寫著——冥界首席執行官,冥帝。

 溫白羽:「……」

 溫白羽瞪眼看著,然後又去看鐘馗,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鍾馗賣保險,因為他們老闆竟然大腦短路開了一家保險公司!

 冥帝笑著說:「怎麼樣,我的來頭不小吧。」

 溫白羽眼皮跳了跳,說:「我只是覺得你給自己起名字也太敷衍了,找了兩個同音字?」

 冥帝:「……」

 鍾馗看見冥帝笑嘻嘻的模樣,趕緊過去說:「明總,咱們還是趕緊幹活去吧,我還想回家睡覺呢。」

 冥帝笑著說:「作為冥府的十佳勞模,你怎麼可以睡覺呢?」

 鍾馗:「……」

 冥帝突然收了笑意,然後從兜里拿出一張照片,舉著給溫白羽和万俟景侯看,說:「請問見過這個人嗎?」

 溫白羽抬頭一看,照片上竟然是一個小男孩,十幾歲的樣子,看起來怯怯的很怕生,皮膚很白,身體很弱的樣子,長相精緻可愛。

 冥帝手上的照片竟然是他們這兩天遇到的小男孩。

 溫白羽挑眉說:「你一個冥王,興師動眾的找個孩子幹什麼?」

 冥帝晃了晃手中的照片,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說:「謝必安回報說,昨天晚上這裡發生了一起車禍,他來勾魂的時候看到了這個孩子。」

 謝必安……

 溫白羽有些要翻白眼,冥界十大鬼帥,第一個就是謝必安,其次是范無赦,或許聽這兩名字沒多人知道是誰,但是叫另外一個名字,估計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是誰。

 ——黑白無常。

 冥帝笑嘻嘻的說:「這個孩子冥界的人找了很久,如果你們知道他在哪裡,希望配合我們的工作。」

 万俟景侯看著他,說:「確實見過,但是不知道他在哪裡,今天中午在潘家園也見過。」

 冥帝「哦」了一聲,點頭說:「謝謝配合。」

 溫白羽拽了拽万俟景侯的袖子,沒想到万俟景侯這麼容易就說了。

 冥帝把相片收回口袋裡,彈了個響指,說:「我的電話也在名片上,打我陽間的陰間的電話都可以,如果兩位又看到了這個孩子,請務必聯系我,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溫白羽說:「一個孩子能讓你們棘手?」

 冥帝笑了笑,說:「他確實是一個孩子,但是他的眼睛,很讓我們棘手。」

 眼睛?

 冥帝沒有再多說,招了招手示意鍾馗跟上,就出了小店去。

 冥帝走了沒多久,唐子就給他們打電話過來,說:「老闆,雨老闆的一個朋友說發現了一個和燭龍有關的墓。」

 溫白羽詫異的說:「燭龍?」

 唐子說:「對,雨老闆問咱們去不去呢,他朋友說已經有了出資的老闆,他們要去墓里搞幾樣青銅器,正在找幾個道上的人,準備出發。」

 溫白羽拿著手機,看了看万俟景侯,說:「當然去。」

 第二天一大早,溫白羽就和万俟景侯直奔雨渭陽的鋪子,據說大家在那裡匯合,先見一面,談一談倒斗的酬金問題。

 眾人到了雨渭陽的鋪子,出資的老闆姍姍來遲,等了半個多小時,那老闆才來了,姓黃。

 黃老闆一進來,溫白羽就認出他來了,化成灰都能認識,昨天在火鍋店裡,他用火燒的那個男人!

 黃老闆走進來,小男孩也怯生生的跟在他旁邊,看到溫白羽,眼睛頓時亮了,似乎很高興,然後又看到旁邊的万俟景侯,有點害怕,抖了抖。

 溫白羽沒想到出資的老闆竟然是這個人。

 黃老闆坐下來,把大體的情況說了一下,然後問溫白羽他們的資歷。

 黃老闆眼神很賊,在溫白羽身上看了一圈,又去看万俟景侯,似乎覺得万俟景侯的長相特別驚艷,讓人非常吃驚,不禁多看了好幾眼。

 万俟景侯則是抱著臂,坐在椅子上,冷淡的抬眼一瞥,黃老闆頓時被那眼神嚇了一跳,就不敢再看了。

 黃老闆笑著說:「我看就這樣吧,我出錢,設備我也出,咱們定個時間出發,我這裡有張地圖……不過這地圖嘛,不是我不信各位,還是要在我這裡先放著,等出發的時候,再拿給各位看。」

 黃老闆老奸巨猾的,擺明了就是不信他們,還要說的冠冕堂皇的。

 溫白羽點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一切都敲定了,還要仔細定一下出發的時間,就在這個時候,黃老闆身邊的小男孩突然站了起來,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往後連退數步,「嘭」的一聲磕到凳子,一下仰過去,摔得不輕,鼻子一下就流血了。

 兩道血順著白皙的臉蛋「唰」的流下來,嚇得眾人一跳,那流血的勢頭,好像流鼻血就要死人。

 小男孩卻不顧自己流血,踉蹌的從地上爬起來,往後躲,臉上嚇得蒼白,嘴唇哆嗦。

 黃老闆一見他神神經經的,罵著:「小兔崽子,你又做什麼!信不信我……」

 他還沒說完,小男孩已經驚恐的看著他,舉起手來,顫抖的說:「他死了……他死了……好多血……」

 小男孩的手,正指著要發怒的黃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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