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今天這些東西都要看完？”我指的當然是床尾的那些帳本。

　　祁連阡搖搖頭，“看不完，一會兒讓下人搬書房去，反正倒是不急。”

　　書房？地方是不錯，但我卻不知道在哪。

　　“你每天都這麼忙？”房間只有我們兩個人，不說話顯得有些尷尬，所以我只好找點話題，以防冷場。

　　“偶爾。”說話期間他並沒有看我，只是單手敲著桌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雖然睡了很久，但身體依然覺得困乏，可並不似之前那樣無力，只是眼皮異常沉重。

　　“還想睡？”祁連阡將目光轉回我身上，眉心微鎖，“要不要再找個大夫給你看看，怎麼瞧都不像是水土不服。”

　　這話倒是，若是水土不服，到皇都的一兩天就應該有所症態，可這都幾天了才……但以莫揚的醫術也不至於誤診，所以還是姑且安下心來，以後再說。

　　“沒事，可能是近幾日睡得不安穩。”隨便的編個理由，反正沒什麼大礙，也無需麻煩太多人。

　　“嗯？”祁連阡輕挑眉角，別有深意的笑了笑。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但也沒什麼好解釋的。近幾日我都和羿麟傲同眠，若說什麼都沒做，怕是也沒人相信。況且……我們確實是做了些什麼的……

　　“你能不能借兩本書給我看看。”我猶豫的開了口，“沒事做的時候可能打發一下時間。”

　　“你想看什麼書？”祁連阡並沒有拒絕我的意思。

　　“不知道，什麼都行。”我想試著探出書房的位置，以方便我去“偷”賬。

　　“書房裡有些不錯的書，你要願意就自己去挑。”他不以為然的說著，好像那裡對他來說並不什麼重要的地方。

　　“我不知道書房在哪兒。”

　　“東院，找不到就讓下人帶你去。”

　　東院……我心下點頭，看來今夜若是得空，倒是可以一探。

　　傍晚，羿麟傲和莫揚趕回府內，莫揚又替我把了次脈，依然沒有瞧出什麼毛病，看樣子真的是多心了。

　　“如果有哪不舒服，就把莫揚叫來，別自己挺著，聽到沒？”雖然語氣頗為霸道，但我知道他只是擔心我而已。

　　“嗯。”吃過晚膳，我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為了能讓我安心休息，羿麟傲並沒有和我同床，而是住到了廂房，把自己的屋子讓給我。

　　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也不知道羿麟傲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朦朧間我隱約記得還在和他說話。

　　左手臂的一陣疼痛，將我從沉睡中拉醒，骨骼像被什麼敲過一般轉來陣陣悶疼痛，不難忍，但很難受……

　　用力的敲打著左臂，疼痛才慢慢的減弱下去，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所以突然的不適更顯詭異。

　　不過也多虧了這陣疼痛才讓我從睡夢中醒來，不然今天去書房的計畫怕是要擱淺了。

　　換了件深色外套，見四下無人看守，我便從正門走了出去。比起偷偷用武功潛入書房，還不如這樣躲著巡夜侍衛走過去，至少被發現了還好解釋一些，大不了就說我是去找書看的。反正之前已經和祁連阡打過招呼了。

　　躲過幾個巡夜隊，我很快就找到憬竹閣——書房。房內已不見燭火，看樣子祁連阡已經離開了。確定無人發現，我從窗子跳了進去。

　　由於不能點燃燭臺，我只好借著淡薄的月色尋找帳本。如果祁連阡在書房看過帳，那帳冊應該在書桌上。

　　果然，月光下帳冊落得很整齊，不多猶豫的上前去翻找我要的東西，布行賬、酒莊賬、當鋪賬、糧運賬……找了好一陣，才在最下面翻到了總帳。

　　坐在靠近窗子的竹椅上，我細細的將帳本從頭到尾背了個遍。也許我可能隨便編一本什麼東西給祁連聞，只要他肯相信，這事就算了了。但銀輛數目可以信口亂說，可做賬的條目我可謂是一竅不通，所以就算不去背數字，這條框也還是不能省的。

　　花了半個時辰將它背好，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奇怪……好像從進了遙王府，我就一直覺得這裡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可好像又舉不出具體的例子。

　　之後的三天，我都跟著祁連阡，他到哪我就得跟到哪，來來回回也算是把他在皇都的地盤逛了個遍。身子已經不見難受，只是食欲不太好，有時候還會不知不覺的睡過去。

　　祁連阡在帶我去他的藥鋪時，讓鋪裡的大夫幫我看過診，最後只換來一句——春困秋乏。

　　回府路過皇榜，無意中看到告示上的內容：原御史大夫楚棠顥因收授賄賂，私貪國庫珍寶，故罷去其官位，關壓徹查。欽此。

　　我心裡明白這並不是真的要問楚棠顥的罪，只是隨便給他扣了個“帽子”，借此提醒我不要玩花樣而已。

　　“玥兒。”一大早，羿麟傲難得來到我房內。這幾天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反正是我醒的時候他已經出門了，等我睡下他才回來。

　　聽婢女說清晨和夜裡，他都會來看我一次，只不過我已經睡過去了。

　　“今天不忙嗎？”放下手中的筷子，我抬頭笑問。

　　幾天不見，總覺得他疲憊很多。

　　“嗯，難得清閒，陪我去趟廟裡可好？”抱著我坐下，羿麟傲用湯匙舀起桂花羹餵給我。

　　總覺得他最近是餵飯上癮了，歹著機會就要搶過匙筷，來自我滿足一下。雖然我並不討厭這樣，但每每胃漲受不了，難過的還是我……

　　“怎麼突然要去廟裡了？”在我的印象裡，他好像不信這個。

　　“最近你身體總不好，去帶你拜拜，去去晦氣。”

　　“我們從來都沒拜過，而且也不信那些，去了也不一定管用。”雖然知道他在關心我，但我的話也不無道理，兩個殺人魔，誰也沒打算放下屠刀，就這樣前去拜神，似乎有些……荒唐。

　　“去試試，全當是玩了。”沒有理會我的意見，羿麟傲自顧自地做了決定。

　　既然他想去，我自然不會拒絕，全當是陪他，反正能和他在一起去那都行。

　　今天貌似是個拜神的好日子，廟裡來往的人群絡繹不絕，廟前有一個市集，地方不大，但東西倒是一應俱全。

　　為了表現出誠意，我和羿麟傲徒步從王府走到寺廟。這種地方來拜祭的以女人居多，而大多也就是求個家宅平安，姑娘家求個好姻緣什麼的。所以我們兩個大男人走在廟裡多少顯得有些突兀。

　　“娘，你那看個哥哥的樣子好奇怪……”

　　“好像妖精一樣……”

　　“姐姐，你看你看，他身邊的公子長的好俊的。”

　　“小聲點兒，被人聽見不好……”

　　羿麟傲的出現惹來的是愛幕，而我招來的只有怪異罷了。可我們都不甚在意……

　　從門口的僧人手中接過燃香，我和羿麟傲恭敬的跪在佛祖面前。

　　說實話，我並沒有想好自己要求些什麼。記得當初在緣河放燈的時候，我的願望是希望他能快樂。

　　而現在呢……亦然吧……

　　佛祖在上，我千絕玥有生以來沒做過什麼善事，不奢求您的保佑和庇護，但請念于我的誠心祈禱，允我一個心願。懇請您保佑我所愛之人羿麟傲，讓他幸福快樂，平安萬福……

　　行了三拜之禮，將燃香插入香爐內。

　　“求支簽吧。”比我先起身的羿麟傲將籤筒遞給我。

　　我輕笑著接過來，搖出了一支簽牌。簽牌上有字，但我卻看不明白，應該是梵文吧。

　　“玥兒，你去讓大師幫你解簽，我去添些香火錢。”指了指大師所在的位置，羿麟傲拍拍我的肩膀走了出去。

　　坐在桌前，將竹簽遞上去。

　　大師抬頭打量了我一番，眉宇之間帶著慈詳的笑意，額頭多有一目，瞳仁銀白，乍見有些駭人，但看久了到覺得十分漂亮，盯著我的眼睛看了一陣，大師開口問道：“小施主要求什麼？”

　　“所愛之人的安福。”我抿了下唇，答道。

　　大師將竹簽放到一邊，捋了捋雪白的長須，說道：“小施主的所愛之人並非常人，此人身分高貴，福祿滿載，遇事必能化險為夷，故不必多慮，此乃上上之簽。”

　　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至少在我心裡算是得了個安穩，此行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多謝大師。”正欲起身離開，卻被叫了回去。

　　“小施主若不介意，不妨聽老衲說兩句。”

　　見羿麟傲尚未回來，我便坐回椅子，聽聽他要說什麼。

　　“首先，小施主身上有一件本不應該屬於你的東西，但它又註定是屬於你的，所以無論所得為何，大可以欣然接受，就當是上蒼賜予的福氣。”頓了頓，大師接著道：“其次，小施主近日將遭遇一結，還請處處小心。”

　　雖然他的話讓我有些茫然，但還是點頭記下了。即使我不信，小心駛得萬年船的道理也不會有錯。

　　“謝大師提點。”我起身點了點頭，走出了參拜堂。

　　不屬於我的東西和結……我輕笑著搖搖頭，佛家的東西果然很不適合我，對於聽不明白的東西，我的選擇就是遺忘。

　　“解完了？”剛邁出堂門，便和羿麟傲遇個正著。

　　“嗯……”笑著拉過羿麟傲的手，靜靜地看著他。

　　“看起來心情不錯？”捏住我的指尖，他也輕輕地笑起來。

　　“求到上上簽。”先不管自己怎麼樣，能為他求到上上簽，我還是非常滿足的。

　　“嗯，回去還是要逛逛？”捌過我落到前面的髮絲，羿麟傲的臉龐映著陽光，顯得格外柔和。

　　“逛逛吧……”難得有心情逛市集，只因為想多和他呆一會兒，多享受一下有他陪伴的時間。

　　“好……”牽著我的手，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離開了寺廟……

　　不管以後怎麼樣，今天、此刻有君相位伴，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