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馬車行駛在通往皇都的官道上，帶著一身酸軟的我裹著薄毯縮在車裡動也不想動。

　　昨天隱約的像是答應了他和他去皇都見什麼人，但具體是什麼人我也不清楚，他也沒說。

　　除了和楚棠顥回家的那次外，從我入住楓香山莊起，就沒有離開過攸城。我不喜歡外出，那會讓我產生一種居無定所的奔波感，所以我比較習慣呆在一處，至少讓我覺得自己是安全的。

　　不過……如果是和他出來的話，去哪好像都無所謂了吧……

　　我無奈的搖搖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好像整顆心都掛在他身上，已經無法將他從我的世界裡分割出去了……

　　這次出門和之前不同，羿麟傲帶了不少隨從，就光暗衛也有百餘人。但此次貼身跟來的是莫揚，而留了莫含照顧晗兒。

　　在柔軟的毛毯上蹭蹭，反正看樣子不像是去鬥架，我也就懶得去管，全當是出城遊玩一趟好了。

　　到皇都需要兩天一夜的路程，所以傍晚時分，我們在途中的玉滿城找了間還不錯的酒樓打算住店。

　　“都在車裡窩了一天了，不出來走走？”掀開車簾的是一臉笑意的莫揚。

　　我搖搖頭坐起身來。也許我奇怪的樣子在攸城不是什麼秘密，只要光臨煙花之地的人都應該會聽說夙銘樓有個妖孽，但在這裡，在攸城以外的地方我還是異類吧。

　　這也恰恰是我不願意出行的最主要原因……

　　“玥兒。”大概是見這邊沒什麼動靜，羿麟傲走到馬車前，向我伸出手。

　　看著外面慚黑的天色，確定自己的樣子應該不會被太多人發現，這才猶豫著移到車邊，握住他的手跳下馬車。

　　羿麟傲仿似看出了我的心思，手指輕輕地撫過我的發間，道：“別在意。”

　　我不是聖人，即使別人的目光、言語左右不了我的思想，但也不能毫不在意，所以可以免的東西我都會儘量避免。

　　若真能不在意，若不是被人當作怪物，那……我也不至於被丟到山上自生自滅吧……人啊，始終不能只為自己而活的……

　　包下了整個酒樓，傾央宮的隨侍留在樓下用餐，羿麟傲將我摟在懷中走進樓上客房。

　　“那個……我……”我知道自己這樣不好，會讓羿麟傲很為難，但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藏匿的方式……

　　羿麟傲輕笑了兩聲，湊過來仔細的看著我的臉，“我看就行了，別人不許看。”

　　我揚了揚嘴角，他大概也只是想幫我找個理由罷了。不過……的確讓我的心裡好過了許多。

　　可是……我眨了眨眼睛，帶著點兒疑惑的開了口，“傲……我覺得你最近有些不一樣。”

　　“嗯？！”他的尾聲很輕，聽不出是疑問還是平述。

　　“好像……”醞釀了一下用詞，有些無法確定地慢聲道：“溫柔了……”

　　我不知道這個詞用的夠不夠準確，但這是我思來想去唯一能用上的詞藻。

　　他也沒有反駁我的話，只是反問道：“不喜歡？”

　　我搖搖頭，怎麼會呢。無論是生氣的、沉默的、冷漠的還是高傲的……必竟都是他，而我喜歡也只因為是他而已，所以怎麼樣的態度並不重要。

　　“只是覺得對你溫柔點兒會比較好……”他頓了頓，貌似有些堵氣的說：“你喜歡白凝煬不也是因為他對你很溫柔嗎？”

　　“呃……”突然說到白凝煬的溫柔，我不知道要怎麼接下去，心裡徒然的冒出一個想法：他在吃醋……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但他的表現還真是挺……可愛的……

　　我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他，貪婪的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我喜歡你不為你的溫柔……只因為……喜歡……”

　　他背部僵了一下，隨即轉身緊緊地抱住我……什麼都沒說……

　　“如果……你一定要問我愛你的理由的話……”沉默中，我喃喃的低語，像是在對他說，又好像是在對自己說，“我只能回答你，因為沒什麼值得去愛的，所以只能愛你了……能理解嗎？”

　　這就算作是我的理由吧，因為這個世界上沒什麼可愛的，所以只能愛你了……

　　“嗯……”良久，他才應了我的話。

　　他真的不需要任何的改變，不然就不是羿麟傲了，不是嗎？

　　小二兒送菜的敲門聲，打斷了我們相擁的磨合，我們放開了彼此，不是怕別人看到，而是不打算便宜了他人的眼睛。

　　外面的飯菜自是不比傾央宮，但好歹也能入口。

　　安靜的用過晚膳，羿麟傲吩咐小二兒抬水沐浴。

　　我每天洗澡的習慣是在夙銘樓裡養成的，畢竟是以身侍人，保持乾淨是必要的。至於羿麟傲每天沐浴的習慣，我主觀的認為是——潔癖……

　　泡過澡，身上的酸楚減輕了些許，羿麟傲圈著我躺在床上。

　　“原本還擔心你不願意去皇都，所以昨天才把你弄迷糊了，讓你不答應也不行。”他調笑著，手指不規矩的在我腰間摸索著。

　　“嗯？”我就說他昨夜怎麼會那麼壞心，原來是有預謀的。雖然我不喜歡外出，但如果他讓我去，我還是會考慮的。

　　“其實……另一方面也是要肯定你只屬於我一個人。”今天的羿麟傲有點兒奇怪，話語間仿似帶著些許無奈……

　　“你不相信我？”我皺起眉頭，難道我喜歡他就這麼不可信？

　　“不是……”他輕吻著我祼露在空氣中的頸項，“只是……楚家可是宅居皇都。”

　　“呵呵……”我不禁笑出聲來，單手撫上他的臉頰，“我記得羿麟傲大人可是自信的不得了的，今天怎麼……”

　　聽了我的話，他也笑起來，“對你……有的時候我也沒辦法……”

　　我揚著唇角，主動的貼過去，吻著他的唇瓣，舌尖微微探入，就被他卷住用力的吮咬，廝磨了一陣，在我快透不過氣的時候才放開。

　　“別擔心。”他若不提醒，我都不會注意到楚家在皇都的事，不知道是他細心還是我粗心了。

　　將我鎖緊了些，他沉著聲音道：“誰要你，都不給……”

　　我抬手握住他纏在我腰際的手，一根一根的揉著他的指節，然後手指插入他的指逢中，扣在一起，滿滿的溫暖。

　　他吻著我的額角，手指微微用力，指根傳來些許疼痛，但依然……溫暖……

　　十指緊扣，一種無需言語的承諾……

　　清晨起身，未有停頓的趕了一天路，終於在傍晚時分到達皇都。

　　坐在馬車裡，心裡有多少些忐忑，離目的地越近，這種不安的躁動就越大。想來昨晚只顧著貪戀他的溫暖，忘記問正事了，以至於他究竟要帶我去見誰，也不清楚。

　　不過……就算我昨夜問他，他也不一定會回答我吧。

　　晚上的皇都也是相當熱鬧的，我輕輕地掀開車窗上的簾子，看著閒逛夜集的往來人群。如果攸城的熱鬧要用繁華來形容，那皇都的熱鬧倒是多了幾分雅氣。大概是天子腳下，所以讀書人多一些，相對的墨香氣也濃上幾分。不似攸城，遍地的商販，一身銅氣……

　　穿過人群，車子沒行多遠，便在一幢奢華的府阺前停下。

　　“奴才叩見禤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奴婢叩見禤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禤王殿下？

　　響亮的叩拜聲讓我好奇的拉開車簾，只見府阺前有序地跪滿了下人，個個額頭貼地，氣氛嚴肅。

　　而站在人前接受叩拜的羿麟傲則是一臉漠然，隨意地揮了揮手，“起吧。”

　　等等……禤王爺？羿麟傲？這……

　　我驚訝的瞪大眼睛，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反應不急……

　　羿麟傲是……禤王爺……

　　還沒等我消化這個問題，宅內便走出一位紫衣男子，見到羿麟傲不由分手的抱上去，羿麟傲也拍拍他的肩膀，露出笑容。

　　這時，莫揚笑意滿滿的走過來，看著愣在那裡沒有反應的我，晃晃手臂，讓我回過神來。

　　“莫大哥……”我的笑容僵在嘴角。

　　“來。”將我扶下馬車，莫揚笑道：“這事得讓麟傲自己和你解釋，到時候要你氣要罵都沖他去。”

　　反正我現在是氣不起來了，只是有些接受不了而已。

　　“玥兒，過來……”放開紫衣男子，羿麟傲向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不著聲色地簇了下眉心，我慢慢地走上前去。直覺上那位紫衣男子也非等閒之輩。

　　單手擁在我腰間，羿麟傲看著他淡笑道：“這是玥兒。”然後又轉向我，“他是我親弟弟，當今遙王——祁連阡。”

　　果然……不是個善主兒……

　　對上祁連阡的眼睛，看不出他的情緒，與羿麟傲相似的臉寵多了幾分謹慎，卻少了幾分孤傲。

　　我清楚他在防我……對他來說我只是個陌生人，或者說是個闖入者，所以他有所懷疑和提防也是應該的，我並沒有太在乎這些。

　　微微頜首，算是向他行了禮，畢竟我可不會那種三跪九叩的大禮，就算讓我拜也不見得正確，與其鬧出笑話讓大家尷尬，還不如這樣的好。

　　反正對別人來說他是王爺，可對我來說他只是羿麟傲的親弟弟。不過……突然多出個親弟弟，還是讓我覺得很茫然。

　　祁連阡也好像也沒有介意我的無禮，只是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我敢保證他馬上就會派人查我的種咱過往，但能查出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也不過爾爾罷了。

　　“先進府吧，我讓人準備了酒宴為哥接風。”與羿麟傲低沉的磁性聲音不同，祁連阡的音色相對明亮一些。

　　“嗯。”羿麟傲也不客氣的擁著我走入府內，並低聲的輕語，“晚上再解決你的疑問。”

　　我微笑著點點頭。抬頭看見府前的匾額上赫然的寫著“遙王府”三個大字，筆風蒼勁，實屬好字。既然進了人家的地方，那凡是還是小心為上……

　　由於羿麟傲身分的轉換，我仿佛被帶入了另一個世界，我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在此生存，也不知道這裡究竟適不適合我，但因為有他陪著，我願意放手一拭，哪怕是傷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