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奔跑

　　頃刻間，聶川覺得自己被撞到七零八落，他以為自己可以別開視線，但他的目光就像是被里斯拽住了一般根本不得轉移。

　　但對於聶川來說，自己這輩子做過的最荒誕最可笑的事情便是跑來紐約。

　　里斯明明說過「現在不肯跟我去紐約過耶誕節，就不要忽然跑來找我」，是自己堅持不住又跑來，看到這樣的場景又能怪誰呢？

　　眼睛又酸又脹，世界也跟著模糊了起來。

　　正是因為這樣的模糊，讓聶川終於可以脫離里斯的目光。這就好像一場力量的角逐，脫力的聶川向後踉蹌了兩步。

　　他轉過身，用力吸一口氣，彷彿靜止的世界終於再度流動了起來。

　　但是他手足無措了，腦海中一片空白，他問自己：這是怎麼回事？我剛才看到了什麼？我該怎麼辦？

　　沒有答案。

　　他慌亂地拖起自己的行李箱，來到了門口。

　　眼睛鼻子都皺了起來，有什麼從眼睛裡不受控制地跌落下來。

　　而街對面的里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將背上的女人放了下來，他剛要奔跑，但是脖子上和對方圍在一起的圍巾卻猛地將他拽住，而對方也差點摔倒。

　　「喂——里斯！」她不滿地瞪了過來。

　　里斯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圍巾就衝了出去。

　　眼看著一輛車駛過，嚇得她驚叫出聲，但里斯卻在那輛車急停的瞬間單手撐在對方的前車蓋上一躍而過。

　　此刻的聶川連拎起行李箱的力氣都沒有，他就像是沒了魂一樣，箱子的輪子在樓梯上發出聲響。

　　就在他已經下到公寓門口的那一瞬間，他撞上了奔跑而來的里斯，猛地向後栽倒，就在他差點坐在樓梯上的時候，里斯一把將他拽了過去。

　　「聶川！」

　　熟悉的聲音，自己想念了許久的溫度，甚至於他的氣息都在瞬間讓聶川的思緒崩潰。

　　「我……我……」他的呼吸哽在喉間，就像是被眼前的里斯扣住一般不得喘息。

　　第一次，他明白什麼叫做「要命」。

　　此刻的聶川就想要避開里斯，到某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把自己的思維找回來。

　　如果你喜歡上別人，就不要讓我看到！

　　我以為你是特別的，鬧半天，你也是失戀三百六十五天中的一部分！

　　「小川……」里斯的雙手剛觸上他的肩膀，就被聶川十分迅速地躲開了。

　　「我……周斌在等我……」

　　聶川拽起箱子快步向外走，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找到這樣一個蹩腳的藉口。

　　但是箱子還沒有拖動，就被里斯一把拽了回來。

　　「我沒有看到周斌。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里斯的目光很肯定，這樣的肯定讓聶川更加無地自容。

　　他用力別開臉，試圖掙脫里斯的雙手，但是里斯卻越扣越緊。

　　「……我有事……我現在要回家！你讓我回家吧！」

　　聶川已經顧不得任何藉口了。他只想離開！

　　越遠越好，越快越好！

　　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將里斯推了出去。

　　里斯的腳下踩著雪，向後滑了一小步。就在那一刻，聶川撞開了自己的行李箱，跨出去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摔下去，但是他穩住了。

　　他邁開步伐狂奔而去。

　　站穩了的里斯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聶川什麼都沒想，但兩條腿卻跑的飛快。他的耳邊是呼呼風聲，心臟砰砰跳動，兩邊的街景飛速倒退著，一切就像是進入了時間隧道。

　　「聶川！聶川！」

　　里斯瘋狂地追趕，他的髮絲掠起，被風撕扯著，他的牙關要緊，念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彷彿要碾碎對方的背影。

　　聶川聽見里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莫名地心驚膽戰。

　　「你他媽離我遠點——」

　　聶川吼了出來，腳下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你再不給我停下，我幹死你！」里斯的吼聲緊接著傳來。

　　里斯發怒了，聶川甚至不敢回頭看他的表情。

　　前面一輛計程車駛了過來，聶川露出得救一般的表情，朝計程車招手。

　　車子急停在他的面前，聶川剛打開車門還沒來得及跨進去，就被身後趕來的人一把攔腰抱離。

　　「你幹什麼！放開我！」聶川大力掙扎了起來。

　　一個大男生用盡全身力氣的殺傷力是不容小覷的，聶川的胳膊肘頂在身後人的肩膀上，右腳向後踹向對方的膝蓋。

　　「唔……」

　　身後傳來里斯的悶哼聲，聶川猶豫了不到一秒，就更加用力地擺脫對方。

　　「嘿，夥計……要不要幫你報警？」計程車司機看著這場面有點害怕。

　　感覺黑髮年輕人的骨頭都快被身後的傢伙勒斷了。

　　就在那一刻，聶川的身體騰空而起，被里斯直接扛到了肩膀上。

　　「不關你事！」里斯的目光冷冷地掃過計程車司機。

　　對方攤了攤手，無奈地說：「好吧，無論發生什麼事，好好解決。」

　　說完，計程車揚長而去。

　　聶川用力捶打著里斯的後背，兩條腿奮力蹬踹，儘管他什麼都踹不到。

　　「里斯雷丁頓！你他媽放我下來！」

　　里斯沒有說話，只是扛著聶川，任憑他如何掙扎，只是穩穩地向前走。

　　街道上的行人紛紛看了過來，竊竊私語，里斯卻置若罔聞。

　　聶川從街道兩邊櫥窗的反射中可以看到里斯冷峻的表情，他的眼簾微垂，顯得漠然而冰涼。

　　聶川的內心深處恐懼升級，當里斯路過某個路燈的時候，聶川一把抱住了燈柱，死不鬆手。

　　里斯的手更加用力地扣緊聶川的腰，但是卻扯不動他。

　　聶川的決心從沒有向此時這麼深刻過。

　　「你再不放開我，我就跟你絕交！」

　　里斯的眉梢向上一挑，涼涼地回答，「我放開你，你絕交的更快。還有，你要是打算繼續抱著那個燈柱我也無所謂。我數三秒，你要是還不鬆手我就在這裡上你。」

　　聶川瞪大了眼睛，回頭看向里斯，而里斯也正好側過臉來看著他。

　　聶川知道里斯不僅僅是威脅，他總是會在聶川最不想的時候「說到做到」。

　　「一、二……」

　　里斯的「三」還沒有念出來，聶川便大聲道：「我要回家！」

　　「行啊，你鬆手，我們回家。」里斯說。

　　「誰要跟你回家！我要回我自己家！」

　　就在那一刻，里斯一把將聶川扔在了地上。聶川摔得差點屁股開花。

　　里斯直接半蹲下來，盯著聶川的眼睛：「好，如果你要回你自己家，在那之前我們必須把一些事情搞清楚。剛才我背著的那個女人名字叫做薇薇安希爾。她在沒嫁人之前叫薇薇安雷丁頓。」

　　「什麼？她嫁人了？你跟嫁了人的女人在一起，你這是……」聶川愣了愣，「什麼？薇薇安……雷丁頓……她是你的姐姐？」

　　「你說呢？」里斯歪了歪腦袋。

　　「所以……所以你手機裡的『v』是薇薇安？」聶川的腦子這下真的要短路了。

　　「不是薇薇安，難道是維多利亞？」里斯冷冷反問。

　　「那……我在你床腳下面發現的一封署名是『v』的信呢？難道你姐姐寫情書給你？」聶川反問。

　　他等了兩三秒，里斯只是抿著唇，沒有回答他的意思。

　　聶川繼續看著里斯，用眼神示意對方自己在等待他的答案。

　　但是里斯仍舊不回答。

　　聶川忽然反應過來什麼，他怒了，用力推了里斯一把：「你他媽耍我啊！」

　　里斯如果解釋不了那封信，說不定他手機通訊錄裡的v也不是薇薇安！正常人有誰把自己的姐姐存進通訊錄裡就一個大寫字母啊！

　　聶川還沒有走出兩步，又被里斯拽了回來。

　　這一次他的手指箍著聶川的手腕，用力到簡直要將他的手腕捏碎。

　　聶川的冷汗冒了出來，眼睛鼻子皺在一起：「疼死了！放開我——」

　　他狠狠踹了里斯一腳，里斯卻硬是撐了下來，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

　　「你看了那封信裡寫的什麼嗎？」里斯忽然問。

　　聶川僵住了，提起那封信的內容，聶川覺得自己更加倒楣了：「我他媽因為相信你，壓根沒看那封信的內容！」

　　「我想吻你的唇。」

　　「吻你個鬼！」聶川用力去掰里斯的手指，但就差沒上嘴咬了，聶川就是掰不開。

　　「想和你的舌纏繞在一起，想你進入我的身體，想你狠狠佔有我。」

　　聶川的肩膀一顫，他看向里斯，完全的不可思議。就算世界末日彗星撞地球，聶川也不相信有一天里斯會說這樣的話。

　　「你……你說什麼？」

　　難道今天里斯要主動獻身了？

　　「那封信裡是這麼寫的。」

　　聶川的心就像是從萬米高空落到了谷底：「你不用向我炫耀別人寫給你的信。」

　　他的鼻子酸了起來，聲音也有些發顫。

　　他真的不想哭出來，因為眼淚掉下來他就輸了。雖然在里斯面前，他就沒有贏過。

　　周斌的提醒果然是對的，里斯身邊有那麼多主動撲上來的，對他來說為什麼不能享受呢？

　　「那不是寫給我的信，是一個叫維多利亞的女生寫給你的。」

　　聶川傻眼了：「什……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我替你整理運動包的時候發現的。」

　　聶川愣在那裡，兩秒之後他的大腦終於恢復了思考：「所以說……是有一個叫做維多利亞的女生，自稱v……寫了一封情書放在我的運動包裡，然後被你發現了。你不但發現了，還把它拆開看了！你不但看了，還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劇情反轉，聶川忽然覺得自己站上了制高點。

　　里斯的目光更加漠然，他的眉梢挑起：「你看了又怎麼樣？你打算滿足她對你的幻想？」

　　「我當然不會！我……」聶川氣急，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里斯轉過身，用力拽著聶川走回公寓的方向。

　　聶川一邊走一邊試圖甩開里斯，但是里斯卻拉他緊緊的，聶川要是停下來，里斯就使勁拽。

　　「我要回家啊！」

　　「我們現在是回家。」

　　「我家不在這裡！」

　　聶川覺得自己又丟臉又生氣。

　　丟臉的是，自己竟然把里斯的姐姐當做假想情敵。

　　生氣的是，那封來自v的情書竟然是寫給他的，但是里斯卻「沒收」了不說，連提都沒跟他提過這件事！

　　「你的行李箱呢？沒有行李箱你想坐飛機去哪裡？」里斯問。

　　聶川這才想起自己的背包也放在行李箱裡，證件全部都在裡面。

　　「你會坐飛機來找我，是因為很想我了，不是嗎？你根本沒計算自己還有多少錢。你確定你有足夠的錢回去嗎？」下一個問題被里斯拋過來，聶川發現自己也不能解決。

　　他只能跟著里斯，一路無言地回到了公寓門口。

　　而薇薇安就站在那裡，坐在聶川的行李箱上等著他們。

　　她看見里斯把聶川拽回來的時候，露出大大的笑臉，揮了揮手：「嗨！」

　　聶川根本沒臉見她。

　　「起來。」里斯揚了揚下巴。

　　薇薇安站了起來，里斯一把提起聶川的行李箱，走上公寓去。

　　「喂，我怎麼辦？」薇薇安問。

　　聶川這才注意到薇薇安靴子的跟斷掉了，這大概就是里斯剛才一直背著她的原因吧。

　　「自己打車回去。」里斯說完，頭也不回地向上走。

　　里斯的背影裡有一種篤定，而他向上邁出的每一步都極有力度。

　　聶川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的腰幻覺一般疼了起來。

　　聶川被里斯拽著，他忽然一個用力又掙脫了里斯，還沒向後退出兩步就被里斯一把抓了回來。

　　「你想死嗎？」里斯回過頭來看著聶川。

　　聶川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里斯把門打開，將行李箱一把推了進去，緊接著把聶川拽進去。

　　聶川沒站穩，差點跌坐在地上，而里斯直接跨在了他的身上，雙手按壓著他的肩膀，低下頭來。

　　他的目光從高處墜入聶川的眼底：「你哭了？」

　　「……沒有！我才不會哭！」聶川否認的很心虛。

　　「所以，其實你比你自己想像的更喜歡我，對嗎？」

　　聶川的眼睛再一次不爭氣地酸了起來，他別開自己的臉，惡狠狠喊了出來：「是啊！你得意了吧！」

　　有什麼東西從聶川大衣的口袋裡掉落出來。

　　里斯低頭看了一眼：「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