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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布林殺手(第二卷)》第16章
第十一章 歸去來兮

對於她而言,這個世界是純白的。

充滿光明的純白空間。

從溫暖的空氣,清爽的風,草木的摩擦聲,到裸足感受草坪的觸感。

一切都是清涼的,充滿了光明的,沒有絲毫混沌擠入的餘地。

她的心情平靜舒暢,她優雅地步行著。

沒錯,心情舒暢。這真是令人驚訝。

這幾天,她胸口充斥著一股奇妙的暖意。

其真面目不明,她卻能想像出暖意產生的契機。

受傷後倒在他的懷中——應該是那時,她想。

那是沒有才能的平庸戰士的,僅僅是鍛鍊過的身體。

正是如此,她覺得那比起任何英雄的身體都更值得尊敬。

通過相貼的肌膚所感受到的纍纍傷痕,每一道都有其價值。

——她的腳步突然停下。

她的耳邊傳來踏上神殿庭院的草坪的腳步聲。

純白中,滲進了黑色。朦朧的——黑影。

她的唇邊綻開一抹淺笑。

自己不可能忘記那個身影。

“您沒事比什麼都好。”

她覺得,黑色的——他微微點頭地看向她。

雖然他穿戴鎧甲和鐵頭盔,手持半長不短的的長劍。

但她好幾次都把他那朦朧的身影和想像中的武者重疊在一起。她對他懷有夢想。

“我來這裡是為了確認一件事。”

他這麼說,不避諱地走近她的身邊。

她有些苦惱。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是擺出堅決的態度,還是坦率地微笑比較好呢。

太過喜悅的話,看上去就會孩子一樣,十分難為情。

“是,怎麼了?如果是我能回答的事情,什麼都……”

結果,她選擇了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

她認為那才是最像自己的。她希望他也這麼想。

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僅憑他的影子,無法得知。

他的表情在鐵頭盔遮擋下,無論如何都是看不見的。

稍微有一點可惜。

他安靜地說道。

“【你應該是知曉一切的吧】。”

心臟跳動。

臉頰微熱。

她將劍秤的手杖貼近自己,凜然挺直身子。

啊啊,聲音如果沒有顫抖就好了。

“——是的,正是如此。”

是嗎。她聽到了他的低語。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和第一次見面時,和坐在被縟上談話時一樣。

不知為什麼,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也十分不甘。

她直到現在才注意到,自己好像在期待什麼變化發生。

擁有這份不可思議的心情是頭一次。

“但是,你是怎麼注意的呢?”

“並不是注意到的。”

他向歪頭詢問的她回答道。

“我打算去問所有可能知道的人。”

“全員……”劍之乙女小聲呢喃,“……什麼呀,是那樣啊。”

她有些氣餒,不禁鼓起了臉頰。

啊啊,真是粗俗。自己剛剛還想著不想跟小孩子一樣的。

“早知道,再敷衍些就好了……”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看向他——看向黑色的身影。

“但作為最初被問到的人,我覺得……並不討厭。”

她的嘴唇慢慢勾起一個弧度。

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這個動作是有意為之,還是自然而然。

“我能聽下你懷疑我的理由嗎?”

“有幾個。”

她的視野中,黑色身影緩慢移動。

他的步伐粗魯隨意,漫不經心。但沒有發出聲音。

她十分喜歡他走路的方式。

“那個白色的……叫什麼來著。”

“沼龍?”

啊啊,他低語道。確實是那個名字。

“我不認為我們遭遇到它是個偶然。”

“那麼你認為那是某人的計劃?”

“至少沼龍一邊擊退我們,一邊又在襲擊哥布林。”

“您有些偏執了吧?”

“這般宏偉的遺蹟竟然沒地圖,也沒有委託冒險者退治老鼠,只被冒險者棄之不理。”

他緩緩搖著頭,回答她的問題。

“不可能沒有人監視。”

“知道得很詳細呢。”

“……啊。”

哥布林殺手說。

“關於冒險者的事,我是很熟悉。”

對他坦率的回答,她從喉嚨裡發出了笑聲。

“就是說,有人監視著地下……那是使徒。”

“……”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臉上掛著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肯定他的話,會不甘心——但是,否定的話,會慚愧。

如他所說,沼龍是侍奉至高神的秩序的守護者,是都市地下的守護獸。

被雨淋到的寒冷,戰火的紛擾,哥布林的惡臭,插入鱗片和肌膚的生鏽劍刃。

自己為了把與沼龍共通感覺這件事矇混過去而入浴。

一想到在那兒向女神官展現的醜態,她的臉頰就不由得發熱。

“真是諷刺呀。”她的喉嚨顫抖著。

“最高神的神使所守護的只是這條街、什麼的……”

“你應該注意到了。”

——殺死女人的、當場將腸子從肚腹中拖出來的、將屍體就那麼放置不理的——。

“【那並不是哥布林做的】。”

正是如此。

哥布林醜惡膽小,狡猾得無可救藥,是十分殘虐的角色。

它們根本不會在人的領域內不緊不慢地將獵物解體然後吃掉。

被囚禁了的可憐姑娘,一直都是被運送到巢穴去,哥布林們在那裡蹂躪她們的尊嚴與貞操。

或者是在俘虜充足的情況下,哥布林們就將她們當成玩具擺弄至死。

沒錯,獵物們不會就這麼簡單地被殺掉。

她全部都知道。

“……是。”

現在她也想得起來,那些烙印在眼中的光景。

自己被關在陰暗的石洞中,被夥伴和自己的排泄物染髒,她每每想起那悲慘的遭遇就要落淚……

她的雙瞳,是被火把燒瞎的。已經是十年多之前的事了。

“事件的黑幕,那個魔神什麼的餘黨……使用那面鏡子企圖著什麼。”

他們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在和自己這方完全沒有關係的地方,就已經和一切都做了個了斷。

她倚靠柱子,把目光移向外面她看不見的景色。

“因為。”

她眼前是朦朧的,白晝的世界。她眺望著那漫無邊際的白色,嘆息一聲。

她的行為就像是別人就無聊的話題和她搭話的村姑的行為一樣。

“因為,如果被哥布林襲擊,我一定又會哭出來的……”

曾經劍之乙女自身和某個邪教對峙過。那個邪教的暗中動作,她有所耳聞。

悲慘的生祭的儀式。只要知道儀式的痕跡,就能察覺他們在企圖什麼。

若這只是對自己的復仇的話,那事情就好辦了,但是……

——哥布林。

她的腿在顫慄。握緊天秤劍,終於站直。有眼帶將表情隱藏住太好了。

自己能對誰傾訴呢?

被稱為劍之乙女的英雄,竟然說——

【請從哥布林那兒把我救出來,之類的】。

“誰都想不到吧。”

她說著,散落身披的薄布,輕輕摸著自己的肩膀。

她的嘴角惡作劇似地上翹,用戲謔的口吻詢問他。

“你打算拿我怎麼樣?”

“不怎麼樣。”

但他的說話方式果然沒變。義務的、平緩的、機械的、冷漠的。

“因為你不是哥布林。”

她鼓起撅起了嘴,像是鬧彆扭——不對,就是在鬧彆扭。她想。

“所以你不問我這樣做的理由麼。”

“說的話,我就聽。”

呼。她口中吐出怠倦的嘆息。

“我想要被理解。”

風颳過草木枝葉,引得其一陣搖晃。

害怕,艱辛,痛苦,恐懼得不得了。

在世間發生了那種事,執行那種事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上。

“……我只想要被理解罷了。”

……街道的地下,蔓延的哥布林。

它們每晚從水路爬出來襲擊街道上的人類。

把冒險者送去,他們也再沒回來,也不知道誰在何時會犧牲。

床的下方,門的影子,潛藏著哥布林。睡著了的話,就會被襲擊。

大家一定都很害怕吧。

自己也一樣。

“結果,誰也沒有理解我。”

沒錯,歸根結底“只不過”是那種事。

雖然大家都有可能被哥布林殺掉,但沒有人選擇心懷恐懼地活下去。

因為死的是“某人”,而不是自己。

“……把《轉移》的鏡子獻上來,就可以了。”

她盡全力露出賣弄風情的微笑。

連自己也明白的,那是到現在快要消失的靠不住的笑容。

“你的話一定,是你的話一定會理解我的吧……”

他像是要打斷她的話一般說道。

“那個,扔掉了。”

“誒……?”

她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笑容以外的表情。除了吃驚,還有一些困惑。

“……那可是古代的遺物,價值千金的財寶啊?”

“其它的哥布林說不定會學習到使用的方法。”

但他像沒有興趣般,冷淡直率地說。

“把鏡子用混凝土裹著上,沉到水裡去了。它會成為那個白色的很好的睡床吧。”

他的——影子微微晃動。用理所當然的口氣如此說道。

“……呵呵,您真是……真是一位有趣的人。”

他的一如往常,反而不令她感到稀奇了。

她產生了一種輕飄飄浮起來似的,奇妙的舒暢感。

“真是不受拘束的人呢。”

“或許吧。”

“吶,我有一件事想問你可以嗎?”

自己不一定能給出回答。他低吟道。

“退治哥布林時,有什麼……改變了嗎?”

她像是天真爛漫的,吐露出秘密的少女一樣,伸開雙臂詢問道……

勇者——勇者不一樣。

勇者殲滅了邪教團,拯救了正義、世界、為和平。

而從哥布林那兒救助膽怯可憐的小姑娘,則絶不會得到同樣的結果。

人們平靜生活,河水流動,什麼都不會變。都沒有變。

所以誰也不會來救自己。

自己充其量是個沒有名字的神官,就算自己一時大意被哥布林襲擊凌辱。

就算自己再在洞穴中哭喊,再遭受到何種殘忍的對待。

就算在被稱作劍之乙女的女人之一的、某個十五歲的少女再祈求救贖。

也沒有人會在意。

否則,自己怎麼會提出發出“退治哥布林”的委託呢。

“什麼……什麼都沒有發生改變嗎?”

“我認為那樣就好。”

他沒有片刻遲疑地答道。

“你說,自己收到了非常殘忍的對待。”

沒錯,她點頭承認。

“我見證過那種情形,從最初到最後。”

所以。他繼續說。

“我不明白你的心情。”

他——哥布林殺手乾脆地斷言道。

“——————”

她——劍之乙女始終呆立在一旁。

她對著飄浮在白晝的世界中的朦朧影子,祈求似似的將手伸出。

“……是幫不了我的意思嗎?”

“沒錯。”

他沒有去抓住那雙手。他說罷,無情地背向她。

她心情似乎如同被推到地獄的最底層,她垂下頭,有氣無力地笑了。

接近放棄的心情席捲而來。她已經習慣了。

——這是經常發生的事。

這種情感,曾經將乙女的魂魄,徹徹底底粉碎。

最後見到的可怕光景仍然烙印在她的眼中。

每到了夜晚,那情形就會清晰出現在她面前,讓她備受煎熬。

她繼續被一群哥布林玷污侵犯,掠奪蹂躪。

沒有人去救她,一個也沒有。

所以這種折磨永遠都不會結束——

誰也不會來拯救她。

永遠。

直到永遠。

“但是。”

耳邊響起的話語,令她抬起頭。

“哥布林出現的話,就叫我。”

黑色的影子,他的背影,已經相當遙遠了。

但那冷淡的、無感情的聲音,她聽得清清楚楚。

“【由我來殺死哥布林】。”

“啊……”

她當場脫力一般跪在地上。

美麗的臉皺作一團。

從她摀住的口中發出嗚咽聲,淚水不受控制地從她的眼角滑落。

自己究竟有多久,沒在做夢以外的時候哭出來了呢。

“即使……在夢中……?”

“啊。”

“也會來嗎……?”

“啊。”

為什麼。她的疑問,消失在在顫抖得無法發聲的喉嚨中。

他回答得乾脆俐落。

“因為我是哥布林殺手。”

殺死哥布林的人。被稱為哥布林殺手的黑影走遠了。

為了減毀哥布林。

“啊……”

劍之乙女不由緊緊抱住自己豐滿的雙胸。

自己再不是純潔之人。

但自己從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自己再沒想過,自己會產生這種心情。

她的確得到了,她原以為自己永遠也無法得到的東西。

沒什麼。

不過是壞掉的女人和壞掉的男人談了一次話。僅此而已。

但她如今知曉了胸口溫暖光芒的真面目。

時隱時現的星星之火,突然熊熊燃燒。

打個比方來說,那是能與誰人一同用以取暖的暖爐之火。

自己能將一切託付與對方,不需擔心,只需安心入眠。

在那兒沒有不安與恐怖。

也不會在黑暗中顫抖著哭號,不會被惡夢驚起。

自己究竟有多渴望安心入眠的夜晚吶。

自己究竟有多渴求不懼黑暗的夜晚吶。

“我、我對……”

她抽抽搭搭地哭著說道。

在眼帶後面看不見的眼瞳不斷流下淚水,她用手拚命拭去。

她的胸口撕裂一般交織著痛苦與喜悅。她喊出了自己的心意。

“對您有愛慕之情!”

那份言語會不會傳達到——只有神知道。

§

在遠方的雲捲成漩渦,雨後的天空下。

一輛馬車筆直穿過曠野的街道。

它由東至西,從中央行到邊境。

裡面的乘客是行商而去的人。與家族相見而去的人。或是回來的人。

是赴往開拓之地的人。或是移居鄉下的寒酸之人。

這輛馬車似乎是公共馬車,乘坐馬車上乘客的表情悲喜交加。

那些人之中有五個冒險者的身姿。

圍坐在一起的他們,各自以不同的姿勢休息。

注意到他們的人會覺得那副模樣像在訴說“啊啊,一件工作結束了”吧。

但沒有人能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樣的冒險。

對當事者除外的人來說,那種事情無關緊要。

退治龍是傳說中的故事,所以他人根本不會考慮到他們是被龍襲擊了。

因為冒險者的任務,往往就是那樣的。

“嗯……啊!真愉快啊……!”

背靠著行李箱的精靈弓箭手,為緩解肩膀僵硬,伸了個懶腰。

長長的耳朵心情很好似地豎起,表情也十分柔和。

盤腿而坐,一手托腮的矮人術士無奈地道。

“明明你被哥布林壓倒了哭成那副模樣,還真敢說啊。”

“誒呀,因為勝利了,壽命延長了不是很好嗎?”

而且也取得了報酬,她把弄手掌上的皮革袋子。

袋子裡面塞滿了金幣。

儘管如此,對她來說報酬什麼的無所謂,那只是附加品。

“嘛,那面《轉移》的鏡子倒有些可惜。”

蜥蜴人僧侶盤起尾巴回應。

他用舌頭舔舔鼻尖,翻著某個小冊子。

在用混凝土裹住那面《轉移》鏡子、將它沉下水之前,他儘可能做好了關於鏡子特徵的記錄。

“小僧得到了有價值的資料,和消滅異端的功德。小僧已經十二分的滿意了。”

“嘛,老夫能用這筆錢拿來買好吃的就沒怨言了。”

“矮人盡想著吃呢。”

“誒呀,對矮人而言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啦。”

精靈弓箭手與矮人術士兩人一如既往在拌嘴,十分熱鬧。

在遠一點的地方撲通坐下的女神官,心情愉悅地聽著他們二人拌嘴。

——自己可以認為,已經結束了嗎。恐怕是結束了吧。

雖然她覺得,是誰在使用《轉移》招致哥布林災禍……

雖然那已經是和他們的冒險毫無瓜葛的別的故事了。

“……”

她向旁邊瞥了旁邊一眼。

哥布林殺手倚著裝貨台的柵欄和車篷坐下。

他雙手抱劍,戴著鐵頭盔低下頭。

在馬車駛離水之街的時候,他就已經睡著了。

“……沒辦法呀。”

女神官噗哧一笑,從包中取出薄毛毯。

他在休息的時候,鎧甲頭盔也不會離身吧。

把毛毯蓋上他的雙肩,她在他旁邊重新坐下。

把雙手放在膝上,挺直脊樑,將錫杖放在一邊。

沒錯,他是哥布林殺手。因此,他會如此就是沒有辦法的事。

既然在與哥布林對峙,那麼就不能放鬆警惕。

所以女神官才沒有對他提出任何疑問。

向劍之乙女報告回來後的他,只告訴她“結束了”。

她想那樣就好。

結束了,他就不得不休息了。

“啊呀?”

女神官注意到他抱著除了劍以外的另一樣東西。

小小的鳥籠——是金絲雀的。

金絲雀停在籠中的木頭上閉著眼,跟主人一起睡著了。

他好好地給了它餌吃,似在照料金絲雀。

他意外地負責任,這很有他的風格。

“它的名字,您有在考慮嗎?”

他就是那樣的人。雖然在照顧它,但一定沒在想名字。

等回到邊境的街道他睡醒後後,要好好確認一下。

“叫金絲雀就好了。”如果他這麼說就太過分啦。

“嘿嘿。”

她注意著不吵醒他和金絲雀。然後她悄悄伸出手。

她用纖細的之間捻起一根從金絲雀身上掉下的羽毛。

她將羽毛從鳥籠的縫隙中慢慢取出,將它舉到車篷間隙射入的光線下。

輕薄的黃綠色羽毛閃閃發光。

女神官輕輕將它插在他頭盔的間隙上。

草綠色的羽毛雖然和髒兮兮的鐵頭盔有些不相稱,她沒有放在心上。

他多少也好看了些,應該會原諒她的。

“辛苦您了,哥布林殺手先生。”

“等回去了。”

突然從鐵頭盔中響起低語。

女神官眨了眨眼,“真是的”,她噘嘴道。

“如果起來了,就請說我起來了。”

“剛醒。”

慢吞吞起身的他的聲音比平常要慢一些。

雖然她想他真的在睡覺,但還是抱怨出聲。

“因為戴著鐵頭盔,所以我不知道您是否在睡覺。”

“是嗎。”

哥布林殺手從包里拉出水袋,喝了一兩口裡面的水。

當然他是戴著頭盔,從護面具的間隙中巧妙地喝,所以這證明他對她的話似乎沒放在心中。

——還是說,自己不說“摘掉頭盔”他就不會明白呢。

他向用食指抵在唇邊“嗯嗯”思考的女神官那兒瞥了一眼道。

“如果回去了,”哥布林殺手重複和先前說了一樣的話,“我有想嘗試的東西。”

“有想嘗試的東西嗎?”

“是冰棒。”

“啊……”女神官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神情放鬆下來。在她身旁,蜥蜴人僧侶最先做出反應。

“是冰棒啊!小僧也可以一起去嗎?”

“想吃的話,沒問題。”哥布林殺手考慮了一會兒加了一句,“用牛奶做。”

“哦哦!那該是何等美味啊!”

他感慨地用尾巴拍打馬車內的地板,車伕想一探究竟地看向車篷裡。

“抱歉,什麼事都沒有。十分抱歉。”

女神官慌張地低下頭,車伕說了聲安靜一點就重新看向前方。

她嘆了口氣撫摸胸脯,沒有被趕下馬車真是太好了。

矮人術士乾脆無視掉她的行為,笑著拍了拍大肚子。

“哦,弒神丸!做飯的事不交給矮人怎麼成!”

“是這樣嗎。”

“就是如此!”

哥布林殺手望向天空,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那麼拜託了。”

矮人術士問他冰棒怎麼做,他用手勢,把步驟講給矮人術士聽。

然後蜥蜴人僧侶伸出爪子提出辦法,再由哥布林殺手加入說明。

雖然哥布林殺手很少說話,很難和人融洽相處。

“真是的。”

如今在這裡掌握全局的,卻非他莫屬。

僅是這麼想著,女神官小小的胸口,就充滿了暖意。

她收斂表情一臉認真,說了一聲“好”下定決心,舉起手。

“哥布林殺手先生,我也可以加入嗎?”

“無所謂。”

居然說無所謂。女神官噗哧地忍住笑,瞥了一眼精靈弓箭手。

靜坐在他對面,把頭扭到一邊的她,搖動耳朵。

哥布林殺手並沒察覺到她的動作,他冷淡地說。

“你呢?”

“……”精靈弓箭手的耳朵一顫,“我要加入。”

“是嗎。”哥布林殺手低聲說,發言一針見血,“失敗了,也別踢人。”

“唔……”

——他還在耿耿於懷嗎?

不,不對吧。精靈弓箭手低聲哼了一聲。

他是……嘛,嗯,就算被發脾氣的精靈飛踢,也不會耿耿於懷的類型。

當然對於自己的所作,一般人石灰生氣的。這一點暫且不論。

過了一會兒,精靈弓箭手吐出一口氣。她突然探出身子,面向他的方向。

“是是,我知道了。不會踢,不會踢你的所以讓我加入,可以了吧?”

“啊。”

鐵頭盔上下晃動。

頭盔中插著一根草綠色的羽毛,他會什麼時候發現?

在馬車中,到達街道,還是直到脫下之前都不會發現呢。

發現的時候又會怎樣?生氣,發笑,或者不在意?

這種事想想就覺得開心。精靈弓箭手不由得眯起像貓一樣的瞳孔。

“雖然任務是退治哥布林,這稍微讓人有些不滿。”

長長的耳朵上下抖動,她用指尖在半空中快速劃了一個圓。

潛入地下的遺蹟,進行探索,陷入圈套,突破重圍。

與未知的怪物戰鬥,打倒它,發現了貴重的古代遺產。

和大家乘上喀噠喀噠行駛的馬車。

從中央到邊境,由東至西。

結束了冒險,回家去。

“……嘛,也不壞啊。”

不坦率的精靈低吟道,金絲雀睜開了眼睛吱吱吱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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