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合籍4
「采夜上仙,你、你來了啊……」裳蘭雙頰微紅,細步款款地走到雲采夜面前,卻一直低頭扭捏著,說話聲音也是細若蚊吶,讓人要廢好大勁才能聽清。
燭淵望著她那副含羞帶怯的較弱模樣,只覺得她這一身紫衣極其礙眼,但下一刻不知他又想到了什麼,唇角忽然勾起冷冷的笑容,握著雲采夜的手也稍稍收緊了一些。
雲采夜被這兩人前後夾擊,一臉不解,最後還是將自己的手從燭淵手中抽了出來,斟酌著用詞作揖開口道:「裳蘭上仙給我遞了請帖,是應該來的。」
裳蘭:「……」
為什麼采夜上仙還是如此不解風情?他是看不出她眼底的深情嗎!
但雲采夜是真的看不出裳蘭眼底的深情,準確來說,他看不出裳蘭和看他的其他人有何區別。因為自身容貌的原因,旁人看雲采夜的眼神總是帶著迷戀,或喜歡,或鄙夷,或驚艷……然而就是因為太多了,所以他才引以為常。他知道裳蘭喜歡他,可裳蘭喜歡他的容貌和他身後的權利可能更大於喜歡他本身這個人。
美麗的事物誰都會喜歡,他也喜歡花容國色的傾城朱顏,也喜歡灼若十里艷紅的桃花,但真正的愛意是藏不住的。眼底眸光的微微閃動,每次開口前的注視都會暴露心底的一切,雲采夜在裳蘭眼底看不到這些。
她只是像普通人看一朵美麗的花時一樣,注視著他。
所以雲采夜著實不懂,裳蘭為什麼要對一朵花深情款款。反倒是如今和他在一起的小徒弟……以前燭淵還在賣乖裝傻時,好歹還會收斂些情緒,而自從上次兩人在桃花苑把一切事都挑明之後,他看他眼神便變得極其露骨,總是帶著濃烈的慾望和佔有慾,恨不得嚼碎了吞進腹中那樣深刻。
他甚至不用開口說明,雲劍門眾門徒就已經隱隱猜到他們倆的關係了,平日裡看他這個門主的眼神也變得不對勁起來,想到這裡雲采夜就有些頭疼——他已經料到等他與燭淵合籍的事傳開後,眾仙要有多震驚了。
裳蘭見雲采夜和他打了個招呼以後就毫無動靜了,而周圍眾仙又都在注視著他們的動靜,不免有些心焦,咬了咬牙便主動開口暗示雲采夜:「聽聞采夜上仙前幾日到月老廟那求了根姻緣線……」
雲采夜點點頭:「是的,采夜已有心屬之人,再過幾日便要與他合籍。」頓了頓話語,雲采夜又笑了起來,看看丹君又看看裳蘭,「說起來裳蘭上仙與丹君上仙還真是頗有緣分啊,方纔他也問了我這個問題。」
雲采夜這話一出,眾仙的表情都變得微妙起來了。
裳蘭和丹君哪來的緣分?這個問題仙界就沒有人不想知道,只是他們沒有開口問出而已。
雲采夜這短短幾句話,看似平常,卻將他與裳蘭的關係瞥得一乾二淨——先是承認自己有心屬之人,又為裳蘭丹君拉郎配對,若裳蘭真是他心屬之人,雲采夜怎麼會說出後一句話?
而劍神大人還算心善,以此方法給裳蘭找了個台階下,維護她的清譽。若是裳蘭真的一味以為自己就是要和采夜上仙合籍的那人,在玳筵上做出更多失禮的事,屆時雲采夜再將事實說出,那裳蘭恐怕就要淪為整個仙界的笑柄,真就是無法挽回了。
裳蘭不蠢,她自然也聽出了雲采夜的弦外之音,臉上的紅暈頓時就退了下去,登時慘白了一張臉踉蹌著後退幾步,她的侍女見此連忙從後面扶住她。
雲采夜蹙起眉,擔憂地問道:「裳蘭上仙可是身體不適?」
裳蘭怔怔地抬頭,望著眼前俊美無儔,霞姿月韻的青年,她當年第一眼見到他時,他穿的是一身純白的暗雲紋刺繡長袍,美雖美矣,卻讓他整個宛如長雪洲不化的千年寒冰,週身冰冷孤寂。
她想靠近他,卻又被那股霜寒擋了回去。她成仙萬年,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她的繡工,而從那時起,她就想為他做一件獨一無二的仙衣。
她也做到了,到了今日,仙界何人不知,清冷無匹的劍神大人只穿她裳蘭做的仙衣。
可這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就像雲采夜恪守雲劍門,守衛仙界安寧一樣,她是天衣坊的天女,身上的職責便是為眾仙織衣。她不織,自然會有其他天女為他織衣。
如今雲采夜再次站到他面前,依舊是猶如瑩瑩美玉雕刻而成的臉龐,色若春曉,絕色無雙,身著紫衫的他也不再似以前那般孤冷不可近身,可他望著她時眉目間的清冷卻一直都在——萬年來都未曾變過。
雲采夜一直在拒絕她,可她卻從沒看透。
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罷了。
裳蘭垂下頭,片刻後勉強勾起一個笑容道:「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傷心事。」
青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今日可是裳蘭上仙的誕辰宴,應高興些才是。」
裳蘭扯扯唇角,讓出一條道路來:「是。那便請采夜上仙為裳蘭點燃天燈吧,也算是……了卻裳蘭一樁心願。」讓她能毫無遺憾地放下這個人。
雲采夜抬步向前,他一動,一直站在他身邊的燭淵也跟著他上前,眾仙這才注意到這個一直站在雲采夜身邊的高大男子,他站在雲采夜身邊時一直隱忍而沉默著,收斂著自己身上的氣勢。
然而他這一動,身上的氣勢便再也收斂不住——渾身的煞氣和凶戾,高大的身軀給人一種壓迫感,行走在任何地方都如同帝王巡視自己的領地一般,帶著睥睨桀驁的氣勢,逼得眾人忍不住跪下臣服。
紅瞳,玄衣,異域面龐。
想來他便是雲采夜那寵愛至極的小徒弟了。
傳言中……他不是長得很醜嗎?還很黏雲采夜,像個長不大的奶娃娃一般,怎麼如今一見,竟是這般有氣勢的人物?
燭淵闖過鎮魔塔的消息早就在仙界傳開了,但他卻極少出雲劍門,就算是在雲劍門內,他也是一直跟著雲采夜神出鬼沒的,簡直比雲采夜還要神秘,因此仙界大多數仙人一直認為燭淵闖過鎮魔塔之事不過是個謠言,無稽之談罷了。然而待今日真正見到了所謂的「謠言主角」,他們才不得不信——能擁有此番氣勢的人,身上必定沾滿了無數鮮血,配劍恐怕也早已飽飲無數魔血,亡魂不計其數,即使容貌有疵,人也如傳言中那樣,頗黏雲采夜,但定然也會是仙界一方大能。
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啊!
燭淵可不知道這些仙人腦袋裡的彎彎路子,他只是不放心雲采夜獨自走到那空台去為裳蘭點天燈——要是裳蘭和他一樣,心機滿滿,對雲采夜使詐怎麼辦?
他可不想等這個生辰宴結束後,莫名其妙多出一位「妹妹」。
「你一直跟著我作甚?讓旁人看去了多不好?先去入座啊……」雲采夜站在煙竹台前,一邊甩著點火棍,一邊蹙著眉,無奈地低聲對燭淵說道。
燭淵嗤笑一聲,聲音低啞地靠近青年道:「師尊步弟子亦步,師尊趨弟子亦趨,師尊馳弟子亦馳,若師尊奔逸絕塵,那弟子只有……」話音頓了頓,燭淵低頭在青年耳垂上舔了一口,才將剩下的話說完,「將師尊操得下不了床。」
——這孽徒!
雲采夜手一抖,差點沒讓點火棍摔下去。
「咻」的一聲,一團彩色的光團迅速上升,攀至天際最高點時猛然炸開,宛如鑲在夜幕上無數星子同時墜地,化作星瀑從九重天上傾瀉而下,照亮半邊天際。
但沒等雲采夜抬頭好好欣賞一下這番美景,便覺右手腕一重,一道大力拖著他往煙火背後的無人處走去。
不用做他想,敢對這麼大膽對他的人也只有他那小徒弟。
「燭淵……」
「師尊,這裡人少。」燭淵笑著,雙手纏上青年的腰身,輕輕將他往懷裡帶。
燭淵他在傳承記憶中見過比這好看數十倍的煙花,他帶雲采夜來這定然不會是為了看煙花,他只是不想讓雲采夜暴.露在太多人面前。而雲采夜活了三萬多年,天燈煙火也都有幸見過好幾次了,自然也是不會被今日這煙花迷住的。
但不知為何,也許是此地只有他們兩人,又或是這滿宴的紅紗過於靡艷,此時此刻兩人心中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攢動,像是冥冥的黑暗中忽閃忽滅的星火,如無形的緣分般虛無縹緲,一旦相撞,卻是天雷勾地火的震撼。
雲采夜抬頭,就撞上燭淵一直盯著他看的眸子,裡面印著他身後熠熠璀璨的煙花,含著一如既然的深情,像是縹緲天路上無痕的月輝,伴著九天之上的星河潺潺流過心頭,叫他呼吸微滯。
「怎麼不看煙花專看我。」雲采夜抬手,扯扯小徒弟的臉皮。
「這煙花哪有師尊好看。」燭淵笑著拔下雲采夜的手,合攏在手心,從懷中掏出一根細細地紅線來,捏起青年的小拇指認認真真地纏了一圈,又將剩下的一頭繫在自己小拇指處。
隨後勾住青年的手指,望著那根紅線漸漸消失,眼中像是佈滿了揉碎的星屑:「此繩一系,終生不可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