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妖神葉小綠3
因此,燭淵只是草草瞟了一眼這把連劍神雲采夜都驚艷萬分的仙劍,就挪開了眼睛,望著姜寧淡淡開口道:「多謝閣下好意,不過在下不是無劍,而是不用劍。」
姜寧挑眉:「哦?這是為何?」
燭淵不屑道:「此劍配不上我。」
姜寧:「……」
燭淵這話簡潔明瞭,就差沒直接說明這劍爛透了他看不起用。
六界傳聞,渡生劍神的小弟子雖容貌有疵,但一身習劍天賦卻是極為出眾,還是縛君天帝墮天後第一位通過鎮魔塔的仙君,前途無量,只是至今沒有一把趁手的好劍,就連雲劍門內的弟子都說,他們只見過小師弟用木劍的樣子,從未見他使過其他劍,因此姜寧這才忍痛割愛,將這把他意外得到的仙界獻與雲采夜。
他原想著雲采夜有了渡生,其他劍他恐怕是看不上了,但這不代表他的小徒弟看不上啊!渡生劍神寵溺徒弟,對其弟子要求近乎有求必應,六界何人不知?
一把極好的仙劍,換仙界死對頭的魔君行蹤,怎麼說都不會虧的,雲采夜沒有理由不同意。
結果姜寧算盤滿打滿算,卻全部算錯了!
這劍倒是入了師父的眼,可這徒弟根本就看不上啊!
雲采夜聽到燭淵的話後猛然抬頭,直直撞入男人朝他望來的溫柔眼神,在確定燭淵說的都是實話,沒有半分虛假,他是真的……看不上這把仙劍後,雲采夜才輕輕舒了口氣。
燭淵雖然為他立下了「永不用劍」的誓言,可心甘情願和迫不得已是完全不同的,他不希望此事成為他與燭淵之間的芥蒂,但燭淵的一如既往的眼神,卻讓他高高懸起的心穩穩落了下來。
眼見姜寧還怔在原地,燭淵便拂開衣擺,在雲采夜身邊跪坐下來,一邊為青年倒茶,一邊繼續說道:「師尊待我極好,又怎麼會讓我這麼多年來手中無劍?只是在下至今為尋到能入眼的劍罷了。」
姜寧眉頭微蹙,想來也是,雲采夜身為仙界第一劍神,天下什麼好劍他弄不到?更何況他如此寵溺弟子,不可能一直不為燭淵配劍,而燭淵如今手上一直無劍的緣由,想來定是他看不上這些凡品俗劍。
姜寧垂下眼眸,揮袖將霜承劍收入盒中,沉默半晌後才道:「叨擾了。」
語盡就欲離去,客席間的妖界二、三長老也跟著起身離座,雲采夜見此忽然出聲道:「大長老請留步。」
姜寧回頭,作揖道:「不知采夜上仙還有何事?」該不會是又對這把劍感興趣了,想要拿葉離箏和曉綠的行蹤來換?
雲采夜確實是對這把劍感興趣,但他並沒有將其據為己有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這把霜承劍的來歷,畢竟上古神魔一役過後,天下至好的靈劍都被封印在劍塚之中,六界之中能造出好劍的人少之又少,而能造出霜承這樣的劍的人,世間恐怕僅有骨靈一人。可骨靈若真是造出了這樣一把靈劍,定然會告知他的,如此想著,雲采夜便開口問道:「不知大長老可否告知采夜,此劍來於何處?」
霜承,雙靈之劍。雲采夜以前曾聽骨靈說起過這樣的劍,他說這樣的劍極為稀有,形成劍靈的條件也極為苛刻,雖有鑄劍之法,卻從未有人成功過,而如今忽然出現了一把來源不明的雙靈之劍,實在讓雲采夜心生疑念。
姜寧聞言頓了頓身形,垂眸低吟片刻後開口道:「此劍是姜寧在長雪洲魔將糜炎殞身的黑羽軍塚裡意外得到的……」
說是意外,其實姜寧也存了幾分算計。
自從三萬年前魔將糜炎率領十萬魔軍將曉綠上仙絞殺屠魂後,妖界便群龍無首,從此一振不厥,即使他和其他幾位長老力挽狂瀾,也難以再讓妖界回到當年那巔峰之態。
而妖獸屬於濁氣下沉的下三道生靈,本就怙惡不悛,惡性難改,更罔提他們能在曉綠上仙仙逝之後能夠翻然悔悟,改邪歸正。隨著時間流逝,一些妖獸的實力逐漸壯大,成為大妖,在妖界掀起內亂。
姜寧為了平復妖界內亂著實費了一通心思,可好不容易培育出來的鬼榕樹妖王卻在不久前逃出了妖界,跑到百汀洲為亂人間,他們尋跡而去,卻只得到了鬼榕妖王被魔界一位身著黑羽軍甲的不知名白髮魔人屠戮於定皋江上,屍骨無存。
他得到這消息時半是憤怒,半是無奈,三萬年糜炎率領黑羽軍絞殺了妖王曉綠,如今他都死了幾萬年了,卻還是在他妖界有了新任妖王后將其再次斬殺,難道魔界這黑羽軍,生來就是克制他們的嗎?
姜寧百思不得其解,便召集了幾名屬下到長雪洲一探究竟——畢竟黑羽軍早就跟著糜炎魔將折隕在長雪洲了,這忽然出現,又消失在長雪洲身著黑羽軍盔甲的白髮魔人,他需要調查一番。
「我根據線人所言,追到長雪洲那魔人的埋骨之地,但在黑羽軍塚之中我等只發現了這把靈劍,那人也只剩下一身白骨……」
姜寧半斂著眼眸,向雲采夜回憶訴說著這把霜承劍的來歷,然而雲采夜聽到此處,心弦卻猛然一顫:「……你們,掘了他的墳?」
白髮,長雪洲,黑羽軍,斬殺鬼榕樹妖王,這一切所指的,不就是那救了他們幾人,在百汀洲上自掘雙目的鴉白嗎?
他回到雲劍門後,立即就讓青釋到長雪洲尋找鴉白的蹤跡去了,可青釋卻告訴他,鴉白已殆,身軀殘骨被長雪洲凶寒不盡的風雪掩埋於黑羽軍塚。本著死者為大,不可非議之意,雲采夜沒讓青釋再去探查他的屍體,誰知姜寧竟在他們之後,將他的屍骨從黑羽軍塚裡掘了出來嗎?
姜寧聽聞雲采夜之言,登時蹙起長眉頗為不贊同道:「那怎麼能被稱為掘墳?不過僅有一層霜雪掩體而已。況且他用此劍殺了我界妖王,我如今將這劍收下,也無可厚非。」
雲采夜動作一滯,繼而開口道:「不是。」
姜寧不解:「什麼不是?」
雲采夜道:「那魔人不是用這把劍殺的鬼榕。」他那時用的不過是一截骨刺,根本就不是這把霜承劍。
他將茶杯重重置於桌上,冷笑道:「好個一界妖王,那鬼榕屠我百汀洲地仙,又吃盡定皋江中龍王手下,就算鴉白不出手,你也真當我仙界無人來管此事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雲采夜先前一直笑臉相迎,姜寧倒也願意和他說話,如今見他口氣帶了幾分指責之意,不也冷笑道:「怎麼?堂堂仙界劍神,今日是要為魔界魔人一討公道嗎?百汀洲地仙之死,我界眾人心中也頗有歉意,不過這定皋江龍王的手下嘛……」姜寧頓了頓話音,極為不屑地嗤笑一聲,「他們什麼德行想必采夜上仙要比在下瞭解得多了去,不過一群死有餘辜之輩,早日送他們去輪迴這還算是做了善事呢。」
雲采夜閉目深吸一口氣,想起破雲峰故去的無數生靈,還有以身化山等待千世的石靈棲松,咬牙道:「……不只是他們……」
六界輪迴,六道之間牽涉極密,事到如今他也根本說不清誰是誰非,誰對誰錯,誰又欠了誰多少因果。冥冥之中,似乎總有股不可拒力推動著他們這些螻蟻穿過繁密的荊棘,踏過刀山火海拚命向前爬行著,前方不可見盡頭,身後又有緊緊相逼的車□轆,只能向前,不能停下。
相尚、朔茴、鴉白……他們都是死在了這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之下——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姜寧見雲采夜渾身頹態盡現,整個人極為疲倦,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若是其他人,他說不准還能用些手段逼出葉離箏與曉綠的下落,可雲采夜是仙界劍神,他們妖界如今已和魔界撕破了臉皮,沒必要再為了一條不知真假的信息得罪仙界,只得道:「罷了,采夜上仙不願告知姜寧葉離箏和曉綠上仙去往何處,那姜寧只有自己去尋了。」
語罷,姜寧便帶領妖界眾人離開了水雲閣前殿。
眾人一散,整個大殿便只剩下燭淵和雲采夜兩人。
燭淵歎了口氣,將雲采夜冰涼的手指裹進自己手心,輕聲道:「師尊。」
雲采夜怔怔地望著桌面,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瑾瑜皆碎,世間恐怕再無人與他們一般了。」
那些懷瑾握瑜,蕙心紈質,為營營眾生鞠躬盡瘁,至死方休的人,也如同這美玉一般脆弱易碎,他們敢於以身為劍,直面這世間至難之事,死而不悔,卻再難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