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不乖
天帝弦華踏進寰宇殿,乍見殿階前清一色的紫衫仙女時也愣了一下。隨後他看到了自己的左手邊同樣身著紫衫,端端正正站好的劍神大人後,便知今日這茬因何而起了。
雲采夜餘光瞥見天帝面無表情的模樣,唇邊的笑容加深了些,悄悄在袖間用僅有天帝看得到的角度,比出一個「三」的手勢。
「咳咳——」天帝見此,握拳抵著唇,乾咳了幾聲,不再為難雲采夜。皺眉低聲說道:「今日急召諸位的原因,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
天帝話音剛落,眾仙就在殿階前竊竊私語起來——天雨降世,是六界大動的預警。天帝今日急召眾仙,想必就是為了找出天雨降世的源頭。這幾萬年來六界一向安穩太平,即使魔界一直一直賊心不死,渴望著有朝一日能夠攻下仙界,稱霸六界。但仙界三大入口有天將宇文猛,劍神雲采夜和鎮魔塔浮雲枝鎮守,幾乎牢不可破。
且不說魔界是否能夠攻破其中一門打入仙界,一旦開戰,凡界便會生靈塗炭。
思至此處,雲采夜憶起上次自己和酒嶷在登仙梯上碰到的那個頂著凡間修道者皮囊的魔物,不禁神色一凜——那魔物能夠躲開修真世家的探查,又能在自己手下走兩百餘招,定不會是魔界之中的無名之徒。
魔界大能們沉寂了五萬年之久,一直鮮有出現,像是放棄了所有抵抗不再對仙界有所肖想。因此,即使下層的妖魔們一直蠢蠢欲動,也沒被眾仙放在眼裡。
可若他們的安分是偽裝的呢?
五萬年,足夠魔界生長出十數名魔族高手了。
他成仙不過三萬年,就已經成為仙界數一數二的高手。更何況,他們放鬆對魔界的監視已有五萬年之久。如此看來,仙界的人還是太懶散了。
雲采夜將自己的想法盡數說出,天帝聽完他的話後,神色更加凝重了。
仙界少能士,這是一個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自從四萬年前前任天帝墮天斬殺百名仙君之後,仙界勢力便弱了下來。不然他也不會在當年直接任用剛成仙不久的雲采夜為三門守衛之一。
扳指細細數來,如今仙界能與魔界高層交手的仙君不過十幾人而已。
即便仙界入口幾乎牢不可破,可一旦被破,魔軍便可長驅直入,而仙界將無絲毫反擊之力。
天帝看著殿階前嘰嘰喳喳如同晨鳥一般煩人,卻又想不出什麼好方法的眾仙,頭更疼了。他大手一揮,讓眾仙退下,只讓宇文猛,雲采夜,步醫等幾人留下商議對策。
至此,裳蘭天女想要和劍神同路回去的幻想還沒開口,便夭折了。但天帝有令,眾仙不得不從,頃刻後,偌大的寰宇殿便只剩下寥寥幾人。裳蘭天女失魂落魄地離開大殿,眼眶發紅。後來聽聞她的侍女說道,裳蘭上仙那天回去後,匐在床面上哭了整整半日,化為凡間的時辰,便是整整半年。
酒嶷捨不得離開步醫,死皮賴臉地留了下來。
天帝瞪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麼,對雲采夜幾人問道:「諸君可有什麼想法?」
宇文猛劍眉一皺,上前一步說道:「天雨源頭不好尋找,且不可能僅為一人所引。眼下最重,還是盡快培養出能夠頂御魔軍的仙軍。」
「我會盡快煉出一批靈藥,以備不時之需。」步醫神色也凝重起來,揪住在一旁搗亂的酒嶷,讓他安分點。
「我雲劍門眾弟子,均可隨時迎戰。」雲采夜垂眸,淡淡開口道。他雲劍門三百弟子,皆是勤修不輟之徒。又得他提點,精於劍道,因此,人數雖少,卻抵得過宇文猛麾下的一萬精兵。
天帝聞言點點頭,但眉間的凝重卻並未散去多少,沉吟片刻後說道:「我並未與魔神荒仲交過手,也不知道這四萬年來,他的修為到了什麼地步……天雨降世,還望諸君切勿放鬆警惕。」
之後天帝又說了一大堆還望諸君趕緊行動挽救蒼生的客套話後,就讓大家散了。
但最後一刻,他喊住了雲采夜——
「采夜上仙——」
聞言,雲采夜立即停步,轉身道:「天帝有何事吩咐。」
「咳咳咳——」天帝咳了半天,臉都漲紅了,才開口把話說順,「三兒在你那可還好?」
天帝口中的三兒,便是雲采夜的第三個弟子青浪——雲明海龍王的三兒子,天帝名義下的小侄子。
但沒等雲采夜出聲,天帝就自顧自地說起話來了:「恐怕他還是那般調皮吧,小時候還在我酒杯裡撒尿來著……也不知道他現在變乖了沒有……」
「乖了。」雲采夜開口接道。
天帝聞聲愣了一下,緊接著又聽到雲采夜繼續說道:「青浪在我那裡一直很乖,他喜歡練劍,也喜歡雲遊四海,就是有些……」野,我已經有三百年沒有見過他了。
「喜歡就好,他在我這也學不到什麼,原來他喜歡到處去玩啊……」天帝神色落寞,愣愣地凝望著自己左手虎口處的兩排牙印喃喃道,「我甚至沒有多少時間陪他,難怪他不喜歡和我待在一起……」
雲采夜見此,把他剛剛沒說完的那句話憋回去了,安慰道:「孩子長大了,總會有些自己的想法,他如今喜歡雲遊四海,說不準再過幾年,他就會定下心性,安分些的。」
「不……」天帝搖搖頭,很是難過,「他以前就覺得你最好看,我最醜,直到到現在他這個想法也沒動搖過。」
雲采夜:「……」也許他見了阿丑後你就不是他眼中最醜的人了。
「咳咳……」這下子雲采夜也尷尬了,他怎麼能這樣想小徒弟呢?明明阿丑長得最可愛了。
「趁你七徒弟還沒長大,多抽些時間陪陪他吧,等他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抱負,說不定你們就沒現在親近了。」天帝傷心夠了,手腕一動,掌心間便出現了一個綴有珠玉、奢華至極的桃木盒。
「仙界的桃花快開了,這是我三千年前為三兒釀的桃花酒,但……」他恐怕不想見我。
天帝頓了頓,才接著把話說盡:「你尋個日子,替我交給他吧。」說完,天帝便從帝座上起身離開了,望其背影,竟頗有幾分落寞蕭瑟。
雲采夜看著被交到自己手中的桃木盒,遙望時只覺其流光溢彩,熠熠生輝。近看才發現這木盒做工略為粗糙,這恐怕是……天帝親手雕刻的東西吧。
雲采夜長歎一聲,將木盒收起離開大殿。
情字一事,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明白那份酸楚和憂愁。有人望而卻步,有人甘之如飴,卻從來都是他人無法插手的,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也有得不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