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雖然有了他的保證，但是鄒凱教導起他來還是有些心不在焉，以前總是言傳身教，如今慢慢地開始往椅子上坐。時間過了一週，江城還沒有回來，鄒凱就開始偷懶，有時候還拉著他一起偷懶：「這個東西不是一蹴而就的，咱們慢慢來。」

雖然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顧青城還是難免想鄒凱是不是成心不想教他太快，所以故意往後拖，爲的是多見江城幾面。慢慢的，不知道是不是鄒凱的情緒也影響到了他，他竟然也開始覺得，江城是不是離開的太久了。

他躺在床上，抱著泰迪熊猶豫了老半天。外頭天色暗沉，又是一個陰雨天。夏天雨水總是特別的多，這樣的天氣，鄒凱突然說有事取消了今天的課程，他也難得可以窩在家裏一整天。掏出手機看了看，找到江城的號碼，幾次要撥打過去，還是忍住了。

他要是就這麽打過去，說什麽呢。如果他問江城什麽時候回來，那江城會不會以爲他記掛他？

他想了半天，打算發個短信是最好的。

於是他就編輯了一條短信：「你不是說回家一週就能回來麽，怎麽都一週多了，還沒回來？」

寫好之後他盯著手機發了一會呆，覺得這短信寫的不好，好像他像鄒凱似的，盼星星盼月亮地等著江城一樣。

於是他刪除了，重新寫了一條：「你什麽時候回來？」

這短信簡短，好像也沒有什麽情緒，應該比較客觀冷靜。於是他將這短信發了過去。

這不是他頭一回跟江城發短信。作爲他的經紀人兼上司，江城和他的聯繫非常頻繁，他的交際圈其實非常狹窄，會給他聯繫的統共就那麽幾個人，江城的佔據了大半。一般江城找他，都是直接打電話，可是他聯繫江城，卻都是發短信。

他覺得打電話有一種即時通話的緊張感，會有壓力，短信就比較自由了，想什麽時候回就什麽時候回，每個短信都可以經過深思熟慮刪刪減減。他不知道江城是不是設置了什麽特殊鈴聲還是怎麽著，他發過去的短信，江城總是能及時回覆，誤差基本上在一分鍾時間之內，基本上他前腳把短信發過去，江城後腳就把短信回覆過來了。

江城似乎是知道他不愛打電話的，所以隻要是收到他的短信，江城都儘量短信回覆，實在回覆不過來，才會打電話。當然這隻僅限於回覆，如果是江城主動找他，都是打電話。

但是這一次他短信發過去之後，江城卻半天沒回覆。他拿著手機等了半天，以爲會來的短信卻都沒有發過來。

他就竟然有點生氣和煩躁，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自己去臥室睡覺了。

他把窗簾拉開，面朝窗外，看著外頭的雨絲。客廳裏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料到會是江城打過來的，也沒有起身去接，心裏有一種淡淡的報復的快意。這樣躺了一下午，昏昏沉沉地醒過來，外頭雨已經停了。他不知道做了什麽夢，枕頭居然是濕的，頭有些沉。他下床喝了一杯水，看著窗外濕漉漉的街道上車輛如織，夜幕籠罩下高樓的燈光迷離。

來到客廳，拿起沙發上的手機，點開一看，果然已經有好多個未接電話。

之所以說是果然，那是因爲江城不是頭一回這麽幹了。

說到這一點，他有時候真的覺得江城有些神經病，或者偏執狂。他第一次沒有接江城電話也沒有回覆他短信，從而接到他奪命連環扣的時候，簡直嚇得脊背發涼。你完全沒辦法相信有人會鍥而不捨地連打二三十個未接電話，他當時看著手機不斷地亮，不斷地亮，又不敢關機或掛斷從而讓江城發現他是故意不接，所以就看著他一個電話一個電話地打。他有種被瘋子纏上的錯覺，最後江城居然找了小唐打了過來，這才算罷休。但是江城第二天見了他，用一種非常冷淡的語氣說：「以後你再敢不接我電話試試。」

顧青城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沒有接對方的電話：「手機放在客廳靜音了，我在臥室睡覺，真沒接到你電話，後來起來喝水，正好碰見小唐打過來，才發現你已經打了那麽多電話。」

江城似乎相信了他的話，隻是眼神幽微。其實有時候他能看出江城的克制，似乎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卻又大度地沒有拆穿他。

他不愛跟江城講電話，覺得壓力大，且緊張，自然這種故意不接電話的行爲不會隻有一次。按理說江城應該知道他的心思，就算一開始不知道，被他拒接過幾次應該也知道了，甚至應該習慣了，可事實上在他每次不接電話的時候，江城都會像瘋了一樣狂打。不過後來江城也學聰明了，他打一次沒打通，就會讓小唐打過來轉達。他不愛跟江城打電話，跟小唐他卻可以無話不談，輕鬆自在。

這一次他看了看，未接電話除了江城的，還有小唐的，顯然是江城讓小唐打過來也沒人接，這才又開始了狂轟亂炸的節奏。

幹嘛這麽暴躁呢，經歷了這麽多次，難道還沒有養成習慣？他覺得江城這是一種偏執病，可能他自己也知道，就是改不了而已。

江城除了有很多未接來電，還有幾條短信，最後一條發的是：「你再不跟我聯繫，我就讓小唐過去看你了。」

看看時間，估計小唐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果不其然，他正準備回個短信的時候，外頭小唐就敲門了。

他開門讓小唐進來，小唐就是一頓數落：「你說你這個毛病怎麽不改，江總好歹也是江總，是你的頂頭上司，他還是你的經紀人，哪有不接自己經紀人電話的。」

「工作上的事，他不是可以通過你來轉達我，大家都默認了的，他今天不知道發什麽瘋，又開始狂打。」

「說真的你不接電話，我也有點害怕了。」

顧青城聽了一愣，問說：「你害怕什麽？」

「可能是江總一連幾個奪命扣讓我覺得緊張起來的緣故，我打你電話也你也不接，這還是頭一遭，我還真以爲你出什麽事了呢。」

顧青城笑了笑，說：「能出什麽事……」

「人不都愛胡思亂想，這不是擔心你麽，江總也一樣，都是擔心你。」

「他不是擔心我，是因爲他那人霸道慣了，我不接他電話，他心裏不爽。那是生氣，不是擔心。好端端的在自己家裏，能出什麽事。我又不是突然不接他電話，要是一直有聯繫，突然沒聯繫，那會叫人擔心，可是我呢，我是一向不接他電話，他還擔心，那不是自找的？」

小唐就看見他，就像是看著一個怪胎。顧青城怎麽不知道自己這是強詞奪理，他每次拒接江城電話，自己也多少是有點愧疚的，知道自己有些不識好歹，他也想過要改，但是不知道爲什麽，他就是不喜歡跟江城打電話，心裏發憷，他怕自己不知道要說什麽，又或者怕江城說出什麽來。

「說吧，怎麽連我的電話都沒接？」

顧青城訕訕地笑了笑說：「以爲都是他打的，手機扔在客廳了，我在臥室睡覺呢，嘿嘿嘿。」

「那你沒事就行了，我就是奉命過來看看，那我可回去了。」

「跟江總說聲真是不好意思。」

「你自己跟他說，起碼也回個短信啊。」

送走了小唐，顧青城往沙發上一躺，枕著胳膊在那裏給江城回了一條短信。

「不好意思，沒看到手機，剛見到小唐了。」

江城的短信這一回回覆的非常快，問說：「如果我現在給你打電話，你會接麽？」

顧青城一看到這短信，立即坐直了身體，心裏頭撲通直跳。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回覆這條短信，江城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喂，」顧青城往沙發上一躺，清了清嗓子。

「顧城，你是不是找死啊？」

江城撲面而來滿滿的都是惡意，顧青城立即氣不打一處來：「對啊，我找死啊。」

這下終於把江城給堵的死死的，江城在那頭氣的不行，半天沒說話。

顧青城心裏暗暗嘆息，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他爲什麽不喜歡打電話，就是怕這種尷尬的沉默，他覺得氣氛怪異，他不知道要說什麽。

「你不是說回家大概一週時間麽，怎麽都十來天了，還沒回來。」

「我奶奶去世了，剛從醫院回到家裏，得辦完了喪事才能回去。」

顧青城一愣，本來接著要說的關於鄒凱想他的玩笑話，也說不出口來了。

這個時候，他好像要安慰兩句，才是應該做的。可是讓他來安慰江城，又似乎，有點奇怪。

「……你不要太傷心了……」

江城在電話那頭嘆了一口氣，說：「嗯，不傷心，走了也好，省得受罪。」

顧青城抿抿嘴，說：「那你好好地送完老人家最後一程吧，這邊都挺好的……我這邊訓練的也挺好的……」

「你想我了麽？」

顧青城一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張了張嘴，忽然隔著電話也感受到江城的傷感。關於江城的家庭狀況他也知道一些，江城似乎和他一樣，小時候都是跟著爺爺奶奶生活，跟他奶奶的關係應該很親近，如今老人過世了，他應該也很傷心吧。在這個時刻，他說出不字，似乎有些太過冷酷了，他猶豫了一下，剛想說一句想了，就聽江城在那頭說：「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