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顧青城的口腔不是頭一次接受這狡猾的舌頭的洗禮，以前也被強吻過，可是時隔太久，顧青城幾乎已經忘記了這種心肺都要被瘋狂吸走的感受，他剛要反抗，江城就突然摸了一下他的臉，親吻變的溫柔。

江城說：「你不要覺得我霸道，我也都是爲你好。」

顧青城點頭，說：「我知道。」

顧青城吃軟不吃硬。

江城去問了醫生，醫生雖然不建議顧青城立即工作，可也沒說一定不行。江城多少有些失望，在醫院陪了顧青城一天，然後就陪著顧青城去錄節目了。

結果錄節目的時候，發生了意外。

原來《明星面對面》這個節目，是個長壽節目，這麽多年從談話類到智力問答類，這兩年開始往室內遊戲類的節目發展，節目組這一次設計的遊戲環節當中，有個水上項目，爆點就在於明星落水的慘狀。

江城事先已經跟節目組溝通好了，說顧青城今天是帶病錄節目。主持人劉力也答應了會在錄製過程中對顧青城多加照顧，不會讓他落水。

但是這個節目不隻有一個主持人，劉力是拉主key的，但是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主持人，一男一女，拉副key，然後還有另外兩位男嘉賓，一個叫周濱海，一個叫左永思，都要比顧青城資歷深一點。

結果這些人事沒把他的交代當回事，還是玩嗨了把這茬給忘了，其中有個人直接把顧青城給推水裏去了。

這環節本來就是主打明星落水懲罰，水夠深，落水的慘狀也夠慘，顧青城頭髮本來就不短，從水裏冒出來的時候，頭髮都貼著頭皮，蓋著眼睛，要多慘有多慘。

江城一下子就惱了，顧青城從水池裏爬出來就趕緊朝江城看，就怕他惱，所以朝他笑了笑，大聲喊了一句：」真好玩！「

這一下總算是把蠢蠢欲動的江城給安撫下來了，顧青城又笑著對身邊的人說：「我今兒身體不舒服，等會大家多擔待啊。」

劉力趕緊拿了一個毯子給他擦身體。雖然是春天，外頭還很冷，但棚內這麽多燈照著，倒不覺得冷。顧青城稍微擦了擦，便繼續參與節目的錄製。

壞就壞在有人第二次把顧青城給拖進了水裏。這一回看的清楚，是另外一個男嘉賓，左永思。這男嘉賓略娘，也是以美貌混跡娛樂圈，自己被推進水裏的時候，尖叫了一聲，或許是出於落水的本能，竟然伸手拖住了顧青城，把顧青城也拖到水裏去了！

兩個人在水裏撲騰，左永思估計是真的怕水，一直抱著顧青城撲騰，顧青城幾次冒出頭來，都又被他拖進去了。旁邊本來就有安全人員，看到這趕緊過來幫忙，把他們倆都送到水邊。顧青城趴在檯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覺得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江城這下就真的怒了，直接衝過來，把左永思一腳踹到水裏去了。

左永思雖然一直不算火，但也是有些資歷的，選秀出身之後，也有自己的死忠粉，且公司後台強大，他的經紀人和助理一看，這還了得，就要找江城算賬。左永思居然哭了，說：「我是真的怕水，不是故意的！」

結果這節目組也是很牛逼，覺得江城幹擾了他們工作，說話語氣有些難聽，兩邊一言不合，江城捋起袖子，就跟人家幹起來了。

現場一片混亂，顧青城渾身濕漉漉的，慌張地去拉架，反倒不知道被誰給踹了一腳。江城也是牛逼，一個人對兩三個，竟然把節目中的幾個男的打趴下了，要不是電視台的保安過來，估計還要打趴下幾個。

節目組的人氣憤非常：「錄了那麽多年節目，頭一回碰到這麽蠻不講理的人，還敢動手打人！」

早有人把江城和另外幾個男的給拉出去了，小唐趕緊跟著過去看情況。錄影棚裏氣憤尷尬異常，顧青城去給左永思道歉，左永思卻一把推開了他：「你少在這裝好人，誰不知道你們倆是一夥的。剛出道就這麽耍大牌，我就不信你們能紅多久！」

旁邊的女助理也是義憤填膺：「就是！同性戀不噁心，噁心的是還這麽高調，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一對，不過是錄個節目，又不是故意欺負你，至於動手打人麽！」

顧青城一聽，臉色頓時漲的通紅，正要張口反駁，突然意識到，人家說的有什麽錯呢，他現在和江城，不就是在搞同性戀。

他突然感到一陣羞愧和窘迫，那女助理看到他這樣，估計正在氣頭上，越說越難聽：「你信不信我們現在就找個記者，把這事爆出去！大明星顧青城出門還帶著護花使者，今天還來了一招英雄救美！」

顧青城頭腦發脹，隻顧著道歉。劉力那些人卻沒一個過來替他說話的，都在旁邊看著他。

左永思瞅著他說：「不行，我得給你們點教訓，打了我不要緊，萬一以後跟別人一言不合也要打人怎麽辦？我要提告，讓你們長點記性，你們等著收法院傳票吧！」

顧青城在那種萬分窘迫的情形當中，忽然有了一種感覺。

一種久違的，讓他有些恐懼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那個時候，那個孤立無援，冷冰冰讓人窘迫到不知所措的時候，於強的話，孟丹的話，趙景明的話，他後媽和大哥的話，房東的話，身邊同事的話，全都亂哄哄地擠到了他的腦海裏。這感覺讓他恐懼於自己的懦弱和謙卑，甚至是厭惡。他這是在做什麽，他重活一世，這麽努力地工作，難道不就是爲了擺脫這種到處弓腰的境況，有尊嚴有地位，甚至叫人卑躬屈膝地在跟前，敢怒也不敢言？如果他還是從前的老樣子，他重活一回幹什麽呢。他忽然擡起頭，紅著眼睛看著左永思，後退了一步，冷笑出聲。

「那你告吧。」

「什麽？」左永思和助理都又驚又氣：「你說什麽？」

「你告吧，說不定新聞出來了，我們倆都能火一把。我最近曝光還可以，你可以蹭蹭熱度。」

「你……」

顧青城扭頭就走，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一群人。左永思對節目組的人說：「你們見過這麽厚臉皮這麽囂張的新人麽？」

劉力也說：「真是不像話。」

「剛才玩遊戲的時候看他還聽謙遜的，原來這麽虛偽，都是裝的。」

「怪不得經紀人這麽猖狂，原來有其主必有其奴！」

「這才剛紅就開始耍大牌了。」

小唐處理完了外頭的事，趕緊跑了進來，看到顧青城去換衣服，就問說：「接下來怎麽辦呢，節目不錄了麽？「

「都這個樣子了，還怎麽錄。江城人呢？」

「在保安室呢。」

顧青城不再說話，快速地換了衣服。化妝室裏的人都悄悄看著他，顧青城拿起吹風機，吹乾了頭髮。房門忽然被人推開，劉力走了進來。顧青城臉上沒什麽表情，喊了一聲：「劉哥。」

「那個，你是不是過去道個歉？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人，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弄的這麽尷尬不好。」

「我爲什麽道歉？」顧青城問：「即便是江城做錯了，道歉的也該是他，我爲什麽要去賠笑臉？」

「顧青城，你也太猖狂了吧。」

外頭突然進來了幾個人，有左永思和他的助理，也有節目組的人。說話的，是另一個男嘉賓周濱海：「左永思拖你下水，又不是故意的，你老闆牛逼打人，你不道歉也就算了，這是要幹什麽，你剛才說的是什麽話。我們都知道江總背景深，可大家既然都是一個圈子混飯吃，何必搞的這麽難堪？」

「我道過謙了，你覺得道歉有用麽，他會消氣麽？」顧青城指了左永思一下：「他要真是好人，就該給彼此一個台階下，話說那麽難聽，還要我卑躬屈膝地給他磕頭麽？被拖下水的是我，生病的也是我，我替江總道歉，那是我敬重前輩，我不道歉，難道還犯了法？」

左永思氣的臉色通紅：「你不要拿生病當藉口，生了病你就去看病，沒人拿槍逼著你必須要來參加！生病了就不該來錄這個節目！」

「彼此彼此，你既然怕水怕的要死，幹嘛還來錄這個環節？爲了曝光率，命都不想要了？我實話告訴你，我早就受不了你了，玩個遊戲就聽你在那瞎叫，女的都沒你矯情。你還說我是同性戀，你一個娘炮，也好意思說我。」

「顧青城！」左永思氣的就要衝上來打他，卻被人給拉住了：「你反了天了！」

小唐見情形有些失控，他從沒見過顧青城如此疾言厲色，甚至有些囂張跋扈，句句都在往絕路上走。他看到旁邊有人拿著手機在拍，伸手拉住顧青城：「城哥別說了，咱們走。」

顧青城眼睛通紅，顯然已經不大有理智。他們從人群裏走出來，左永思被人拉著搆不著他，伸手抓了一個化妝盒就砸了過來，直接砸到了顧傾城的頭上。

粉末灑落滿身，小唐有些狼狽地拽著顧青城往外頭走。顧青城出了門，突然覺得雙腿虛浮。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在幹什麽，又都幹過些什麽。

旁邊的人都在看著他，他的頭髮還沒有全幹，上頭灑著粉末，脖子裏也是一片白，肩膀身上也是。

這好像是一場噩夢，來的有些叫他措手不及。他心中有瞬間的後悔和決絕。

他們到了保安室，就見江城在窗口站著。他原本一絲不苟的髮型亂糟糟的，領口也扯開了，嘴角和手背上還有血痕。

顧青城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個夜晚。江海就是像這個桀驁不馴的樣子，站在派出所裏面。

電視台也想息事寧人，並不打算移交公安局。他們從電視台大樓出來，上車。

小唐在前面開車，一句話都不敢說。江城也是陰氣沉沉。

車子到了主幹道上，顧青城才開口說：「你的脾氣真的要改一改，世界又不是圍著你一個人轉。你以爲你是玉皇老子？就這你這脾氣，遲早要出事！」

江城卻似乎還在氣頭上：「我就是這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嫌棄我了？」

顧青城抿了抿嘴，想要發火又忍住了：「你這脾氣就不行。天底下難道就你是老大？你要真是，他們還敢對你這麽不客氣？既然不是，就該學著圓滑一點……」

「我看你是水喝的少，」江城扭頭看向窗外，身體往後面一躺：「那姓左的，一腳都算輕了，錄節目的時候我就看他有意無意要往你身邊站，他賣腐出了名的，就想蹭你掛熱度，到底是真怕水還是故意拖你下水，還難說呢！」

「你既然知道他故意的，還搞這一出，不是被他黏上了麽？」

「我看不慣。看他把你往水裏壓，我恨不得弄死他！」

上次拍劇的時候，蘇信和孫導演那事，江城也是因爲愛他所以維護他，使了一些有些仗勢欺人的手段，雖然也不算光彩，但是叫顧青城心裏暖融融的，對於他跟江城來說，那算是破冰事件。

可是今天這一出，雖然也是江城因爲愛他所以維護他，顧青城卻有些厭煩。

他覺得江城有些幼稚，衝動，這件事充分暴露了他性格上的缺點，這些缺點他卻有些不喜歡。

可是他覺得太累了，本來身體就不好，折騰了一場，就覺得異常疲憊，不想繼續討論這件事。他閉上眼睛，靠在後座上。江城伸手要攬他，他卻推開了，自己靠著另一側躺下。

這件事果然很快就上了熱搜，成爲顧青城這一世堪比上一世同性緋聞一樣嚴重的新聞事件，耍大牌，目中無人，打人等成爲熱搜關鍵詞，尤其是左永思的粉絲，更是口誅筆伐，發起了「顧青城滾出娛樂圈」的口號。

顧青城終於成爲娛樂圈第四個被網友要求滾出娛樂圈的人。

江城找公司的人搞危機公關，做出了一系列回應，譬如丟車保帥，公司發表一個聲明，證明打人事件與顧青城無關，是江城的個人行爲；但是效果甚微。就好像是有人故意黑他一樣，網上關於他的黑料開始層出不窮。比如攻擊他學歷低，初中肄業，沒有文化卻又愛裝酷，甚至有些純粹是污衊，說他當年在網上走紅，是因爲有幕後推手。他這人一心想紅，不擇手段之類的。

可能是他形象偏於英氣的緣故，關於他的同性緋聞卻不算多。這些黑點擱在平時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摻雜在這次打人事件裏，每一個點都有可能成爲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

對此，虹姐給出的策略是，一律不再回應，讓這流言盡快過去。

「我的意見是不要回應，越回應牽扯的越多越久。等到新的娛樂事件出來，大家也就沒有功夫管這個了。」

江城問說：「可是拍的視頻裏面，有青城和左永思的對話，這些我怕成爲他一輩子的污點，以後時不時都要被人提起來。藝人有了黑點，不洗白很難翻身。」

「那就買水軍反擊左永思，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何況他選秀出身，苦熬多年，這種小明星不可能身家清白，黑料準能挖出來。即便挖不到，硬塞幾個總是有的。等他成爲眾矢之的，網友的感情產生了偏向，他的話就沒有那麽大的份量了。」

左永思的步步緊逼估計是徹底惹怒了江城，江城不是君子，甚至一向有些囂張跋扈，自有他的流氓方式，立即著人去調查左永思，甚至塞了錢給一個著名的狗仔工作室，二十四小時跟拍左永思。

而這段時間裏面，顧青城一直在窩在家裏，推掉了一切工作。

虹姐也把他教育了一頓：「你也是，心裏有氣，即便是知道對方故意爲難你，也應該咽到肚子裏，什麽是明星？在劇中演戲的叫演員，在生活中演戲的，才叫明星。你既然做了明星，那隻要出了這個門，演戲就是你最基本的功課。」

顧青城這些天也在反思，他覺得自己當時還有些看不過江城的做派，但是仔細想一想，他當時和江城又有什麽區別，完全失去了理智，隻想著怎麽爽怎麽來。好像跟著江城久了，自己也有了他那樣的火爆脾氣。

「還有江總也是。正陽傳媒雖然財力雄厚，可是是新公司，要論背景人脈，根本沒辦法和那些老公司相比。他還是接觸這方面接觸的少，是個新手，以爲到了哪裏都能隨心所欲。當時在《傾城》劇組的時候，因爲他是最大的投資方，說話才管用，如今到了人家的地盤上，怎麽還能如此不知道輕重。」

「他人還是好的，就是不適合做經紀人。虹姐，你繼續做我的經紀人吧。你比他更合適。」

虹姐聽了，無奈地笑了笑：「都把你這塊燙手山芋往我手上推了。」

「都？」

「江總也是這個意思。」

這倒是有些出乎顧青城的預料之外。自從這件事發生了以後，回來他就沒再和江城見面了，隻通過幾次電話，江城隻讓安心在家裏休息，別上網別接電話，做個世外高人。

他心裏也覺得彆扭，也就沒有和江城再聯繫。

「早就該這樣了，當時他非要當我的經紀人，他脾氣那麽沖，又霸道，哪能做得來。」

「他這是對你太上心了，不親自看著你，他不放心吧。」

顧青城聽虹姐這話裏有話，就擡起頭來看向她。虹姐微微一笑，說：「其實這件事，我放心裏很久了，一直想跟你深聊一下……江總那邊，不用聊他的心思我也都是知道的，他也從來不藏著掖著……不過你這邊，我一直沒看透……」

顧青城生平最窘迫和逃避的是，就是和江城以外的任何人，討論他同性感情，尤其是他和江城的感情。

他尷尬地滿臉通紅，似乎又有些驚異虹姐知道的這麽清楚。虹姐笑了笑，說：「其實我想說的是……你要是對他沒意思，就別……挺不好的，最後不好收場。」

聽虹姐的意思，大概是覺得他用美人計吊著江城的胃口，哄騙對方感情了。顧青城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麽，他卻發現自己似乎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他能說不是麽？好像也不能，因爲他沒辦法無愧於心地說江城愛他，他也愛江城。

「大家都是熟人，我拿你當弟弟看，這才跟你聊這些，沒有別的意思。江總的脾氣，通過這件事你也看到了，你也說他脾氣沖，霸道。我覺得如果最後他給你付出了這麽多，卻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弄死你都是有可能的。你千萬把這事放在心上。要是沒想法，就趁著這個機會趕緊斷了，也算是因禍得福。不然這個機會錯過了，以後你想找個理由都找不到了。」

顧青城低著頭「嗯」了一聲，說：「我想想吧。」

「江總可能有些事做的不對，性格有時候也不討人喜歡，都是大男子主義，護犢子，人還是好的。你也不要因爲這件事跟他有什麽心結。不管怎麽樣，處理的時候都拿捏好尺度。你要永遠記著，他不光是一個男人，還是你的老闆。你的命運都在他手上。除了他喜歡你這一點，他和於強也並沒有什麽不同。」

聽見虹姐說了這麽多，有些話雖然直白些，但也確實是爲自己考慮。顧青城心裏有些感動，送走了虹姐之後，自己就好好考慮了一下他和江城的未來。

可是他迷惑的地方在於，他竟然突然不知道自己對江城到底有沒有感情。他竟然有些捨不得，而這份不捨當中，有幾分是因爲他貪戀有人無條件地愛他，有幾分是貪戀名利，又有幾分發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