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兩個人睡到了下午三點多，顧青城爬起來去上廁所，忽然聽到了敲門聲。

大過年的，誰會來。

他趿拉著拖鞋過去開門，看見外頭站著三四個人，中間一個大概五十多歲的樣子，穿著十分隨意，可是旁邊那三個卻是又高又壯，西裝革履。顧青城一看就知道那幾個是保鏢，他們出席活動，經常會見到這種打扮的人。

他有些愣，看著對方：「你們找……」

「顧青城，是吧？」

顧青城點頭：「你是……」

「我是江海的父親。」

顧青城其實已經料到了來人的身份：「您好。」他趕緊鞠了一躬：「您要找他麽，他還在睡覺，我……」

「不用叫他，我是來找你的。」

江父聲音沉穩，面容嚴肅：「方便跟我談談麽？」

「那您進來吧，我……」

「咱們出去談吧，我在外頭等你。」

「好，您稍等一會，我換個衣服。」

顧青城說著趕緊轉身往裏走，江父說：「我希望你不要告□□海。我們先聊一聊。」

顧青城紅著臉點頭：「好的。」

他回到臥室，江城還在熟睡著。他籲了一口氣，在窗戶邊站定，想著到底要不要把江城叫醒，自己在那站了一會，趕緊穿衣服，怕驚醒江城，所以一直躡手躡腳。

還是先跟江父聊聊，看看情況再說。外頭竟然出奇地冷，雖然沒有下雪，但空氣冷冽。他裹著大衣出了小區，跟著黑衣人保鏢進了不遠處的一個咖啡館。

江父開門見山：「我希望你能離開我兒子。」

「如果我不呢？」

「那你會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顧青城臉色發白，擡頭看向江父。江父道：「你不信？」

「你做這一行的，最忌諱的就是這種事了吧？」江父接著說：「我看你也不像是不男不女的樣子，好好的青年，才多大？剛二十出頭吧。前途一片大好啊。不過你年輕，可能看事情看的不透徹。作爲過來人我可以告訴你，你覺得江海如今喜歡你，是真的，我也看得出來。可是你覺得他能喜歡你多久？一年，兩年，三年四年？」江父便笑了出來：「你總不至於會以爲他會一輩子都這麽喜歡你吧。他年輕，不定性，男人都是這麽過來的，我也是男人。小夥子，感情都是有保質期的，你願意用你的事業，未來，用你的一輩子，去換幾年的感情，最後落的一無所有麽？」

顧青城默不言語，江父便往後一躺，靠著椅背說：「現在擺在你眼前的就是兩個選擇，第一，你離開他，繼續當你的大明星，但是不能再跟正陽傳媒有聯繫，我可以幫你解約，甚至可以把你介紹到大娛樂公司去。第二，就是我剛才說，你會一無所有，你們倆都會一無所有。」

「您覺得這隻是我一個人的事情麽。他會怎麽樣，您想過麽？」

「我的兒子，我自然清楚他的脾氣。但有句俗語說的好，貧賤夫妻百事哀。他這孩子，過慣了好日子，以爲人活著就是這麽容易，住好房子，開豪車，卡隨便刷。等到真的什麽都沒有了，你覺得他會變麽？不要等到互相埋怨互相折磨的時候，彼此露出最醜陋的樣子。我也不希望你們走到那一步。到時候他或許還會恨我。我就這麽一個兒子，自然不希望他恨我，所以我來找你。」

「所以你不想他恨你，就讓他來恨我。」

江父笑說：「不然呢？」

顧青城說：「你可能覺得我聽了你的話會很害怕，但事實上，我不是一個有事業心的人。所謂的身敗名裂，我並不在乎。我有足夠的錢，也不需要他來養我。如果有必要，我甚至可以養他。」

沒想到江父卻哂笑出聲：「你以爲你的錢已經夠多了麽？江海會欠一屁股債，你的那點錢，還不夠塞牙縫。年輕人，不要意氣用事，別急著回答我，回去好好想想。我不希望到最後我沒了兒子，你也一無所有，江海更是一無所有。這種兩敗俱傷的場面，我希望不要發生。你們早晚都是要散的，男人女人在一起，還未必能修成正果，何況兩個男人。你們才二十出頭，將來還有很多個二十年在等著你們，也會有很多人等著你們。」

「他是你的親兒子，唯一的兒子，你知道你這麽做，會有什麽後果麽。他的性格你想必比我清楚，他是你威逼就會就範的人麽？」

「所以我來找你，」江父說：「我很好奇，如果他不是我的兒子，隻是個一窮二白的普通人，你還會跟著他麽？」

顧青城被江父問的愣了一下。

江父露出幾分值得玩味的神色，正要說話，卻聽顧青城說：「不會。」

他如此坦然，江父倒是吃了一驚，他原以爲顧青城會死撐，會說什麽不管如何他都愛。

「任何感情都是有因果的，如果江城一窮二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也不可能和江城有任何交集，更不會愛上他。但是這又怎麽樣呢。這都是假設，事實上，我認識的就是一個有錢的江城，我和這樣的江城認識，交往，愛上他。這些是真實的，我的愛也是真實的。或許正如您說的那樣，我們都太年輕，以爲愛情就是一切，以後等我們成熟了，理智了，會知道這一切是多麽可笑荒唐，愛情是多麽虛無縹緲的東西。我信麽？我信。但是這又怎麽樣呢。我們現在並沒有成熟，我們現在就是處在愛情至上的年紀。此時此刻的我，就是覺得愛情就是我的一切，沒有愛我不能活。矯情麽？您或許覺得很矯情，很不知羞恥，但這就是如今坐在您面前的我。即便你現在就對這滿大街的人說我是個同性戀，所有人都對我指指點點，我一無所有一貧如洗，我也不可能做出背棄他的事情。我可能以後會後悔，可能以後我們會互相埋怨，成爲一對怨偶，但因爲這種可能我就要背棄他麽？我不能。您來找我，讓我離開他，這在我看來是十分可笑的事。您應該去找的是江城，而不是我，隻要我還愛他，我就不可能離開他。」

顧青城說完就站了起來，朝江父點點頭，便朝外走去，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回頭說：「既然您心裏認爲我們不會長久，總有一天會散，您又何必大老遠跑過來說這些呢，又何必擔心呢？」

顧青城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眼神略帶苦澀，本來就清冷的臉，顯得有些冷漠疏離。他推開門出去，北風吹起他的大衣，他裹緊了衣服，走進了冰天雪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