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生活的殘酷就在於，你常常低估了它，或者高估了它。有些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糟，有些事沒有你想的那麽好。

他們如今的生活，顯然是後面一種。

正陽傳媒幾乎到了破產的邊緣。公司的藝人紛紛跳槽，有些是自己提出解約的，有些是江城主動放走的。藝人和工作人員一批一批地走，虹姐也走了，隻留下小唐。

很多公司打電話過來，要挖他過去。

「正陽傳媒已經不行了，你留在那裏還能有什麽出路，不如趁著如今還能抽身，來我們公司吧，我們公司一定力捧你做公司一哥。」

「有沒有考慮簽個部頭約，一步一步來，將來咱們可以考慮長遠合作。」

這個時候，回到最娛樂的虹姐找上了他，約他見面。

已經是初春，天氣回暖，沒有那麽冷。他們約在最娛樂下面的餐廳見了面。兩人擁抱了一下，虹姐說：「知道你忙，我就開門見山地說，於總想挖你過來。」

「好馬不吃回頭草。」

「我覺得你可以考慮，」虹姐說：「我這不是替於總說話。正陽傳媒如今的難關恐怕是很難熬過去了，要想熬過去，需要一大筆款子，據我說知，江總手頭上的錢已經花的差不多了，你手裏的錢他肯定不會動，也不能動，是你們以後生活的保障。其實當初最娛樂同意正陽傳媒挖你過去，是因爲江總出了一個很漂亮的價錢，於總心動了。那時候你也隻是個網紅，沒什麽特別潛力。可是如今不一樣了，你風頭正勁，哪個公司不想方設法挖你過去，最娛樂就缺你這樣的小生。本來有個趙景明，可是他現在已經一蹶不振了。於總托我來找你，他開的條件非常優越，我撇開私人感情，單從經紀人的角度說，他開的價碼真的很高，比江總當時挖你過去的時候還要高很多，足夠你拿來支持江總了。」

「他不會同意的……」

「你把工作和感情分開來看不就行了。不是讓你離開江總，隻是讓你離開正陽傳媒，這對你將來的發展，對江總，都有好處。」

「我考慮考慮吧。」

顧青城自己想了兩天，然後把這件事告訴了江城。

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江城非常反對。

「其實我覺得虹姐說的是有道理的，我們也不要太要面子了……」

「這是面子的問題麽？」江城說：「你不要去。你要想離開正陽傳媒不是不可以，就是不能回最娛樂。」

顧青城不知道爲什麽他這麽反對自己回最娛樂。從他內心來講，他也不願意回最娛樂，最娛樂上一世是如何對他的，他都還記得。人在最落魄的時候最能見人心。他在經歷了那一切之後還回去，連他自己都覺得詭異且沒有尊嚴。可是正陽傳媒開的價碼最高，看起來最有誠意，這也是不爭的事實。江城現在需要錢，而他需要江城。

但是他也尊重江城的意見，江城已經夠累了，他不想再跟他對著幹。

江城的工作開始特別忙碌起來，經常深夜才回來。娛樂圈離不開酒桌，他常常喝的一身酒氣回來。他可能太累了，也不再像從前那樣總是要騷擾他，回來倒頭就睡，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常常眼睛還是腫的，有紅血絲。

郭自立導演給他打了電話過來，問：「能正常參加拍攝麽？」

「能。」

顧青城知道江城肯定會讓自己去。他大男子主義那麽嚴重的人，不可能會讓他因爲自己的事耽誤了拍電影。

還能在家呆兩三天，走之前，得把該交代的都交代好。可是江城又是很晚還沒回來。顧青城給他打電話，卻一直沒人接，半夜了江城才回了電話：「馬……馬上就回去了，你先睡。」

好像隔著電話都能聞到酒氣，顯然是喝多了，說話都有些結巴。

顧青城穿好衣服，圍巾圍住了半張臉，出去等江城。在小區門口等了半個多小時，就見一輛出租車停在了門口。他彎腰朝裏頭看了一眼，就看見江城在醉醺醺地掏錢包，卻半天沒掏出錢來。他趕緊跑過去，掏了錢給司機，自己把江城從車上扶了下來。

江城一看見他就樂了，抱著他喊：「媳婦，你……你怎麽出來了？」

小區門口沒什麽人，隻有保安室亮著燈。顧青城衝著那司機尷尬地笑了笑，說：「你怎麽又喝那麽多。」

「不喝不行……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

「媳婦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

「媳婦……」

「住嘴，別說話。」

「我……」

江城一路上嘟嘟囔囔，進了電梯就想吐了。顧青城說：「別吐別吐，到家再說。」

江城似乎很努力憋著，沒想到電梯門一開，他直接跑出去，在走廊裏吐了出來。

顧青城聽不得江城嘔吐的聲音，他會覺得比自己吐還要難受，那種彷彿要把胃都吐出來的聲音。他拍著江城的背，江城吐完了，還回頭衝著他笑。

「傻樣。」顧青城說，眼眶微紅。

江城吐了之後，醉意就沒那麽重了，走廊裏燈照著顧青城的眼，他就伸手捧住了顧青城的臉說：「哎呦呦，我媳婦心疼了。」

顧青城吸了口氣，穩定了有些顫抖的氣息，說：「你也是酒桌上的老油條了，不能少喝點麽。」

江城沒說話，笑著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兩人朝家門口走，顧青城掏出鑰匙開了門，江城說：「酒場上都這樣，我……我雖然喝的不少，可也沒便宜那幾個老東西，全都給我整趴下了。」

顧青城給江城脫衣服，推他到浴室洗澡，給他擦乾，扶他上床。

忙完了這些，顧青城簡直累的爬不起來。江城非常沉，身體很結實。

江城在洗澡的時候就有些想睡覺了，到了床上直接就要睡覺。顧青城趴在他身邊，摸著他頭髮說：「你是不是覺得很苦啊。」

江城搖頭，說：「最苦是……，我都熬過去了。」

顧青城沒聽清，問；「什麽？」

江城已經沉沉睡去。

他的江城，真得很辛苦。

第二天起來之後，江城果然什麽都不記得了，顧青城就給他講了一遍，江城就嘿嘿直笑，自知理虧。顧青城一邊給他倒牛奶，一邊說了拍戲的事。

果不其然，江城說：「我本來還怕你推了這個戲，郭導的電影，可不是年年都有的，這麽好的機會，千萬不要浪費了。好好拍，我在這邊也好好工作，咱們一起努力。」

顧青城放下杯子，看向江城，有些希冀的語氣說：「我其實確實想推……」

「好好拍戲，什麽時候走？本來說過了年就開拍吧，這不已經推遲了好多天了。」

「嗯，」顧青城坐了下來，說：「後天走。」

江城放下手裏的面包，拉了拉椅子，坐到顧青城身邊，輕聲問：「怎麽了？」

聲音無限溫柔。他伸出手來，抹去了顧青城眼角的淚珠。

顧青城說：「我不想走，不放心你。你喝醉了，誰照顧你呢。」

江城就笑：「以後少喝點。」他的手掌被淚珠沾濕了，灼傷了他的心。從沒有這樣難受過，他竟然會讓他最愛的人掉眼淚。他張了張嘴，說：「都會過去的，沒有過不去的。」

顧青城說：「我可能憋太久，你知道，當演員的感情都細膩，不用管我。」

他爲自己突然的掉淚找理由，但並不再像從前那樣，爲自己在江城面前有任何女人一樣的舉動感到羞愧窘迫。

江城把他的頭攏到自己胸前，說：「說不定等你拍完戲回來，就都好了。」

愛情有時候很難一帆風順，常常在眼看著修成正果的時候，給你一些意想不到的苦頭吃。但這就是人生啊，除了那些天之驕子，那些最幸運的人之外，誰的人生沒有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