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頹然

　御醫的藥已經熬好了，有安神的作用。康熙喝了後就犯起了睏意。等佟貴妃來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

　「萬歲爺剛睡著，怕是一會醒不了，娘娘要不先回去休息？」德妃道。

　佟貴妃搖搖頭，道：「回去也休息不安心。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心裡都懸著在。就在這跟你一起守著萬歲爺吧。」

　德妃看一眼康熙，給他掖了掖被角，對佟貴妃道：「那咱們到那邊坐吧，免得在這說話打擾了萬歲爺休息。」

　佟貴妃點頭道：「也好。」

　兩人便在一旁的圓桌邊坐了下來。乾清宮的宮女奉上熱茶，又上了兩碟點心。

　喝了口茶，佟貴妃就壓低了聲音道：「我讓人給誠郡王送信了。」

　德妃一愣，看向佟貴妃的目光就帶著幾分探究。當然，她也是個聰明的，只片刻就明白了佟貴妃的意思。

　要說她沒這個心思，那顯然是太假。太子沒了，幾個成年的皇子就都有機會。她和四爺在康熙心裡的份量都不輕，要是想那把椅子，還真的是有勝算的。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佟貴妃竟然也是支持的。

　「你別這麼看著我。我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才這麼做的。不過是順水人情。」佟貴妃淡淡一笑。

　德妃的臉色就變了一下。她其實不喜歡已經過世的佟皇后。雖說是靠著佟皇后才得了康熙的寵。可一想到四爺生下來就被佟皇后抱走，她這個做額娘的一天都沒能親近，這心裡還是隱隱有恨的！要不然，四爺剛回到她身邊的時候，她也不會那麼冷淡。這是遷怒了！後來她跟四爺的關係緩和，這才把這份恨慢慢的淡忘了。

　這會聽到佟貴妃提到佟皇后，想著四爺佟皇后養子的身份，這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

　「佟家知道麼？」德妃問了一句很關鍵的話。四爺這些年對佟家可不親近。別佟家支持的是另一位，佟貴妃在宮裡又支持四爺，到時候可不好看！

　誰知佟貴妃卻是淡淡道：「佟家是佟家，我是我。我只記得姐姐身前的遺願就好。」說到這她頓了一下，又道：「誠郡王如果真需要幫忙，可以找隆科多。他是最聽姐姐話的。」

　「這是我們母子倆的事，就不勞佟貴妃操心了。」德妃表示了拒絕。她不喜歡佟家，也不想沾佟家的光。雖說有先皇后養子的身份對四爺奪嫡有好處，可她心裡就是有個疙瘩！

　佟貴妃笑了笑，不置可否！不願意承認，事實還不是擺在那！一旦朝堂上還是爭論太子的人選，四爺這個先皇后養子的身份是肯定會被人提及的。

　而且如今的皇子中，只有大阿哥和四爺是郡王。一個佔長，一個佔嫡，還真是有力的競爭對手。怕是現在惠妃回去也睡不著，肯定讓人給明珠送信了。

　別看後宮的這些女人們，她們的野心往往並不比男人們少。雖說她們深居宮中，但很多消息正是她們最先知道，也是由她們最先傳出去的。

　兩個女人就這麼一直坐到天亮，直到康熙再次睜開眼睛。

　「萬歲爺醒了，餓不餓？臣妾讓御膳房上點粥好不好？」德妃在床邊溫柔的道。

　康熙點了點頭，也看到了站在床邊的佟貴妃，便道：「去過毓慶宮了？」

　「是，臣妾已經見過太子爺了。有太子妃操持著，毓慶宮並沒亂起來。臣妾把萬歲爺的旨意都說了，太子爺已經穿戴好了。」佟貴妃回道。

　「傳朕的旨意，讓直郡王、誠郡王兩人進宮。」康熙道。

　佟貴妃和德妃對視了一眼，忙又移開視線，佟貴妃應道：「是，臣妾這就讓人通傳。」

　佟貴妃出去忙了，德妃則伺候康熙梳洗。

　御醫交代過康熙現在不能下床，德妃便讓宮女端來熱水，拿了帕子細細的給康熙擦身子，洗臉。等粥送來了，又親自喂給康熙吃。

　用過早膳，康熙躺在床上等直郡王和四爺，便讓德妃回去休息。

　「今日讓宜妃過來吧。你年歲也不小了，這熬了一夜也費神的很，回去休息吧。」

　「萬歲爺這會就別操心臣妾了。您養好身子就行。宜妃妹妹一會就過來，臣妾等他走了再走。」德妃柔聲道。

　康熙點點頭，就沒再說什麼。只是自己暗中想把左手抬起來，卻發現左手根本就使不上力氣。

　本來他的右手就出了問題，時常會不自覺的抖動，根本就無法寫字。現在批奏摺基本都是靠左手。現在左手也費了，這還怎麼處理朝政？

　德妃也看出來康熙在暗暗使勁，便小心問道：「萬歲爺可需要幫忙？」

　年老的帝王，臉上終於露出了頹色，苦笑道：「要不是太醫說朕能恢復，朕都覺得沒希望了。如今朕跟個廢人有什麼區別！」

　「萬歲爺，臣妾不許您這麼貶低自己！」德妃皺眉道：「您是最英明神武的萬歲爺！不過是一點小病痛而已，過段時間就好了！連太醫都打了包票，您可不許灰心！」

　康熙看著德妃，半晌才道：「雪華，這麼多年，你還是第一次對朕這麼凶！」

　德妃的臉微微有些發紅。她在康熙面前一向溫順，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剛剛是真心急了！雖說昨晚佟貴妃暗示她四爺可以爭一爭太子之位，但她也沒想過康熙現在就死。

　這是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即使現在這個男人很少來她的宮裡，她還是希望他能活的長久。只要他在這宮裡，就好像是陪著她一樣。

　「反正不許萬歲爺這麼說！」德妃難得口拙一次。

　康熙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從昨晚到現在，他的心裡一直都是沉重的。一手養大的太子沒了，他的身體也垮了，好像一夜之間世界就變了樣。雖然他告訴自己要振作，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可他還是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現在德妃難得呵斥他，卻讓他心裡生出幾分自己還很厲害的感覺！他能從德妃眼裡看出仰慕之情。在這個女人的心裡，他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