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張清韻聞言,仔細看著曹凝,才發現他的臉色泛著青白色,嘴唇也沒有血色。看到他這樣,張清韻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碰著他的臉頰,是有點冰涼的。
「凝凝,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張清韻問道。
「心慌,頭暈。」曹凝其實就是餓的,低血糖,之前已經說過,他是個飯桶,一頓不吃餓得慌。
「你是餓了。」張清韻還算有經驗,但是知道也沒用,這裏荒山野嶺地,也沒有東西可以吃。他調轉身體對著曹凝,讓他上來自己的背上:「來,我背著你走。」
「嗯。」曹凝頭暈眼花,不被人背著真的走不了路。
張清韻背著他,在石仔路上走了大約半個小時,他們終於見到了所謂的公路。其實隻是一條鄉村公路罷了,想要遇到一輛車,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天上突然烏雲密佈,下起了雨,跟上個星期的暴雨一樣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張清韻背著曹凝,躲到一個稍微能躲雨的地方。但是風仍然把不算大的雨水吹了進來,打濕他們的衣服。
張清韻把曹凝放下來,自己站在他前面,幫他擋著一點。順便伸出兩隻手掌接水。
「你在幹什麽?」他奇怪的動作,引起曹凝的疑問。
「在接雨水。」張清韻接了很久,才接到一口那麽多,怕漏掉了,連忙轉身彎腰湊到曹凝嘴邊:「快喝,要漏沒了。」
「這是雨水。」曹凝無語地說道,雨水不乾淨。
「喝一口能解渴,又不會生病。」張清韻說。
「……」曹凝確是很渴,很想喝水,他扶著張清韻的手腕,低頭把他掌心的水喝光。
等曹凝喝完以後,張清韻就這麽彎腰撐著泥牆,用身軀替他擋著不停飄進來的雨水。
風吹過讓人有絲絲的寒意,不過張清韻並未覺得自己處境艱難或者怎麽樣,他現在什麽都沒想,就是想把曹凝好好地帶回去,一根頭髮絲也不能損傷。
「你冷嗎?」曹凝擡起頭往上看。
「不冷。」撐在他頭上的男人搖搖頭,他不冷,心是火熱的,有種一往無前的力量。
他的眼睛在發光,臉龐讓人讀出一種叫堅毅的內容。
多少年後曹凝仍然記得這情景,總是在每次下雨天重演,莫名地感動了他半生。
……
回到市區是三個小時之後的事情,張清韻直接把曹凝送回曹斂之那兒。
當兩個人形容狼狽地回到家裏,第一件事就是洗個熱水澡,把身上的濕衣服換掉。
曹凝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打電話找人,跟蹤自己的手機定位器,找到那幾個綁匪的位置。
「他們還在市內,沒有離開。」
得到這個答案,曹凝打了第二個電話,是他家族裏面的一位堂哥,吃公家飯的,讓堂哥帶人去抓綁匪。
找別的人曹凝信不過,綁匪手裏的那視頻,曹凝還是挺在乎的。
打完電話的第三件事情,吃東西。
現在是下午三點多鍾,曹斂之不在家,家裏廚房也沒有剩飯剩菜。那些零食曹凝又不愛吃,他隻能等張清韻洗完澡出來,再做飯給自己吃。
張清韻剛打開浴室的門,一個人影軟綿綿地倒向自己,他反射性地抱住。
「我餓。」餓了一天了。
「……」胸腔裏隱約傳來叫做心疼的東西,張清韻二話不說把他弄到客廳沙發上躺著,自己去廚房做面條。
「我不吃麵條。」曹凝有氣無力道,就是不吃麵條。
張清韻拿他沒轍,隻好先做菜,讓飯慢慢煮。
花了十多分鍾把一個蔬菜一個肉湯做好,端出來,先盛給曹凝吃著。
蔬菜是生菜,能飽肚子,肉湯是肉片絲瓜湯,能暖胃。
「你吃,不夠我再去做。」張清韻看他吃的架勢,隱約覺得桌面上的東西不夠這隻小飯桶吃的,起身想進廚房再做一個菜。
「別。」曹凝百忙之中擡起頭來,手指握住張清韻的手腕,不讓他走:「你吃,不夠等會兒再說。」說罷又低下頭,繼續大口大口地苦吃。
「呵。」跟一頭餓狠了的獅子似的,吃相殘暴。而且張清韻很好奇,既然曹凝這麽能吃,爲什麽不長肉呢?除了屁股有點肉之外,到處都是硌手的骨頭。
兩個人花了半個多小時,把兩大盆菜和一鍋米飯通通吃進去。
吃完以後都撐著了,躺在沙發上不願意起來。
張清韻眯了一會兒,緩解緩解身上的疲勞,然後很快就起來收拾碗筷去清洗。
出來以後曹凝還在睡,他拿了條毯子替他蓋上肚子,以免著涼。
這動作就把曹凝驚動醒了,睜開眼睛看著他,以及他還未離開的手掌。頓時知道張清韻在爲自己蓋毛毯,眼神馬上一柔,指指臥室說:「進去休息?」
「不用了。」張清韻搖頭拒絕,收回手跟他說:「你進去床上睡好一點,沙發躺著不舒服。」
「那你呢?」曹凝不動,就看著他。
「我?我再陪一下你,等你叔回來了,我再回學校。」張清韻笑笑,在他旁邊坐下來,動作特別輕柔。
「……」曹凝張開嘴巴,久久沒有決定下一句說什麽。
「還睜著眼睛幹嘛呢,睡吧。」
一隻手伸過來蓋住曹凝的眼睛,他的眼皮輕輕貼著暖融融的掌心,有一種舒服治癒的感覺。
就這麽毫無準備地睡著了。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曹凝醒來之後,屋裏還透亮,牆上掛鍾顯示著下午六點整。他的視線移動到自己身邊,看到了一張睡顏。
是張清韻在他手臂旁邊睡著了,臉頰有半邊貼著他的手臂。
曹凝不敢移動那隻手,也沒有動彈的打算,他靜靜地享受這種依偎在一起的時光。不知道爲什麽會覺得享受,也不知道爲什麽會開心。
垂眼瞄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龐,他能活動的那隻手指癢癢地,忍不住擡起來,伸到那張臉上面去,用指腹去勾勒,眉眼嘴唇,鼻子下巴。
很帥氣的男人,現在他有了淡淡的黑眼圈和鬍渣,多了點滄桑和man的氣概。
一直以爲,張清韻給曹凝的印象都不是很硬氣的男人,甚至覺得他有點好脾氣,性格不夠爺們。
不過那是以前,現在……全推翻了。他覺得張清韻是個互相矛盾的人,既有男人氣概,某些地方又軟得可怕,需要人小心翼翼去呵護。
對他改觀之後,曹凝再也不能放任自己隨便對待他,既使是那麽想得到他。
同樣的想法,張清韻也有,他現在和曹凝那種心情是一模一樣的。
所以就算再害怕自己受傷,也沒有果斷地逃離這個會讓自己死亡的沼澤之地。
他選擇留下來,爲曹凝著想,而沒有先爲自己著想。
曹斂之在晚上七點鍾才回到家,看到兩個大小子在家他很驚訝。更何況張清韻還在自家廚房裏正在做飯。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跟張清韻打完招呼,找曹凝說話去。
「大侄子,你終於伸出魔爪,把人喊回家了。」會做飯的長腿帥哥,這對象相當不錯,叔他忌妒。
「叔。」曹凝喊這聲兒,有著平時沒有尊敬和乖巧。
曹斂之多敏感的人,哪裏會聽不出來,這大侄子準是有事要求自己。他就笑了笑,問道:「怎麽了?遇到了什麽難題?」
是在學校闖禍了?還是碰見了什麽喜歡的大物件,需要花錢?
「……」曹凝光是看著他,也不說話,或者說不知道該說什麽話。
心裏有很多想法,但是說不出來。
「算了,沒事,你去忙你的。」
「明擺著就是有事,你擺出這副模樣像是沒事人嗎?」從來不知道思考是什麽東西的孩子,今天給人感覺有了不同。
藝術家的敏銳度還是很高的,曹斂之敢肯定,曹凝有事,而且是大事。
「那這樣吧,你借我點錢。」在自己叔的逼視下,曹凝挺彆扭地開口道。這是他第一次向曹斂之要錢。
「小錢你自己又不是沒有,那就是要借大錢?」曹斂之點點頭,二話不說問他要借多少。
曹凝說了個數,曹斂之眼睛都沒眨一下就答應借給他:「我能問問,幹什麽用嗎?」別不是用來買車吧?
不是才剛買了一輛死貴死貴的車?
「讓我有點*行嗎?總之不是做壞事。」曹凝說罷,起身去廚房幫張清韻走下手。
曹斂之無意中一瞥,那走路姿勢,呵呵。
站在廚房門口,一擡眼看到裏面的人,曹凝眼神微黯,心口升起難言的*。
那男人做飯的模樣很正經,身姿站得筆直,挽起雪白的袖子,手臂有力地切菜。
略長的劉海垂下幾縷沒有完全收住的,卻擋不住飽滿的額頭。那從眉心到鼻尖的線條弧度,鬼斧神工,完美無瑕。
張清韻挺不想留下吃飯的,看見曹凝他叔叔回來之後,他原本打算做好就走。
「你現在就走嗎?」曹凝靠在櫥櫃上,聲音低低地說話。
「嗯,你叔回來有人陪你我就放心了。」張清韻把事做完,仔細洗手,沖水。
「人抓到了,視頻也拿回來了。」曹凝六點多那會兒接到的電話,他堂哥照他說的,把綁匪手裏的手機收繳了,把裏面的視頻刪除了。
目前其他綁匪的手機裏沒有發現有視頻,網上也沒有。
按照那幾個綁匪的傻白甜程度,應該是不會有備份。
「那就好。」張清韻高興了一下,畢竟這是個很好的消息,他笑道:「你還罵他們不把手機還給你,這不正好嗎?」
曹凝手機裏有定位器,他隱約猜到了。
「他們進了牢裏,大概會坐幾年牢,希望出來以後別再犯這種事了。」曹凝點頭說,現在回想起來,也比較慶幸那幾個綁匪還算有人性。
要是遇到一些變態的綁匪,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所以說現在的社會,險惡的人心讓人防不勝防。別說女孩們要千萬小心,連男的也不能掉以輕心。
「嗯,那我回去了。」張清韻已經洗好手了,廚房裏的飯菜讓這叔侄倆自己端出去吃。
「……」曹凝伸出手,握住從自己身邊掠過的手腕,不願意就這麽讓他離開:「清韻,我心裏挺難受的。」
「別想太多,慢慢就會忘的。」張清韻停下腳步,以爲他還在想木屋的事情。
「不是,不是因爲綁架的事情,跟綁架沒關係。」曹凝搖搖頭,眼底有些掙紮,還有迷茫,喃喃道:「反正就是難受。」
張清韻說要回去的時候,心裏空落落地。
「其實,你是不是捨不得我走?」張清韻不太確定地,問道,語氣也有些怕冒犯了對方。
「……」曹凝聞言憋著臉,眉頭緊皺又鬆開,鬆開又皺緊。
看他久久沒說話,張清韻笑起來:「好了,你快點出去吃飯吧,晚上早點休息。」
說罷收起自己的目光,帶著釋然又有點憂傷的情緒從他面前離開。
握著的手也鬆開了,走出曹家所在的小區,擡頭看著沒有星光的夜空,張清韻怔怔發呆,他感到有一種孤獨的感覺,正在身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