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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如意》第201章
  第201章

  昏沉沉的房中,正有少女怯怯的哭泣。

  魏國公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模糊,只是聽見了這哭聲卻心疼得厲害。

  他努力睜開眼,就看見了側坐在自己床邊正小心地給自己掖被角,不時難過地說聲「對不起」的少女,目光迷蒙,他仿佛透過了這柔媚美麗的少女模糊的模樣,看到了當年,另一個女孩子在他面前哭泣的樣子。一樣的無依無靠,一樣的惶惶不安,一樣為他在哭著。他想抬起手給她擦擦眼淚,卻到底動彈不得,只好用力撐起身精疲力盡地靠在床頭,看著她。

  「別哭。」這是他真心疼愛了十幾年的小輩,是韋妃親手託付給他的孩子,他怎麼捨得叫她哭泣呢?

  「若不是為了我,您怎麼會如此?」此女就是韋氏女了,都喚一聲韋洛。

  她生得十分美麗婀娜,目光含情柔媚,一雙眼明亮,此時哭泣中,更如同被水洗過一般璀璨,伏在魏國公的榻上哭著說道,「您吃了這麼多的苦楚,不過是為我張目!江夏王府這樣的跋扈,陛下卻聽信讒言!虧了退了婚,不然若是日後我嫁過去,還不一定是死是活!」她哭著拉著魏國公的手抬頭央求道,「只是如今,該怎麼辦呀?」

  韋大人知道江夏王府這親事做不成,自己當不了江夏王世子他爺爺了頓時就翻了白眼兒,待又知道孫女兒被賜給魏國公當了妾,厥過去如今還臥病在床呢。

  不提韋大人,就連這韋洛自己,也覺得太不能夠了。

  魏國公都是一個老頭兒了,怎麼配得上如花似玉,從前是要做世子妃的人呢?

  「我也沒有想到會如此。」魏國公最近吐血吐了實在不少,且諸事煩心奪爵子孫不孝的,焦頭爛額幾乎喪失了對人生的信心,見面前的女孩兒哭得叫人心疼,目光便溫和起來和聲說道,「只是你放心,過些日子我往宮中自辯,定然還你一個清白。」

  他自然是不能娶韋洛的,不然如何面對韋妃呢?心裡想到韋妃,魏國公目光更溫柔了,見韋洛仰頭信賴地看著自己,便擠出了一個笑容。

  這個女孩兒,就跟他的女兒一樣。

  「若不是您家七姑娘這樣無能,怎會叫您淪落至此呢?」韋洛見魏國公對自己並無芥蒂,頓時就松了一口氣,一雙瀲灩的眼一轉便愁苦地說道,「都說她生得是個難得的美人兒,我也想著江夏王世子若能相中她就好了,誰知道她這樣不中用,只怕還在世子面前進了讒言,不然為何江夏王府這樣光火,定然與您不依不饒?這等不孝,心如蛇蠍,您一定要好好兒教導她!」

  若不是如眉壞了她的好事,她正該清清白白無辜地嫁到河間王府去,榮華富貴,外加一個真正的丈夫!

  江夏王世子竟然是個斷袖也該賜婚給她,她怎麼受得了?

  「休要提她!」如眉對魏國公存了心結,再孝順也不肯往魏國公面前問安了,魏國公想到這個不孝女頓時大怒。

  「我又沒有對不住她。」韋洛見魏國公惱了,便殷殷地說道,「我送她一個世子妃做,這不是我的歉意之心?只憑她一個庶女,若不是我幫她,她能見得著親王世子?」

  見魏國公微微頷首認同自己,她便哀歎地說道,「我一片好心卻淪落到了這裡,這才是不知好歹,以怨報德。且祖父正為我籌謀河間王府的婚事,我聽說河間王府八公子已經回京來,如今……您想想辦法呀?」

  她身上背著江夏王世子小痣的逸聞,又叫文帝指給魏國公,如何去攀附河間王府呢?

  「我再想想,不會耽誤了你的前程。」魏國公當日就覺得河間王府很好,目光慈愛地看著對自己撒嬌的女孩兒。

  「若叫我說,不如……」這韋洛果然就滿足地仰臉笑起來。她本生得美麗勻淨,美目流連之間,又有頭上的一點珠光寶氣的透明的光影投落,帶著叫人喜愛的柔媚多姿,她拉著魏國公笑嘻嘻地說了許多好聽的話,見魏國公果然老懷大暢眼裡再沒有了別人,便急忙目光閃爍地說道,「不如就說,是您撞見了江夏王世子與七丫頭的醜事,江夏王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陷害您!」

  「這……」

  「如此,不僅我與您之間可以分明,且您就是吃了極大的冤屈,陛下委屈了您,多少會心中生出後悔,這國公之位,沒準兒還能還給您。」韋洛繼續賣力地說道。

  她本十分聰慧,魏國公素來信重她的主意,聽了這個果然沉吟了起來。

  「不過是個庶女……行事不檢逐出家門就是,也不會叫國公府蒙羞。」韋洛還在勸他。

  「果然是個賤人。」她才要說一說無毒不丈夫,再說一說她聽見信兒韋妃就要回來,就聽門口傳來了一聲冷笑,她心中一驚急忙回頭,卻見此時大門被一腳踹開,一個提著燒火棍的明豔女孩兒走在最前頭,目光之中充滿了憤怒,見了她就大步上前罵道,「再沒有見過這樣的賤人!哄著人家父親去謀害自己親閨女的!你是個什麼東西?!」她一把把燒火棍給丟在一旁,上前就提住了韋洛的衣襟。

  韋洛從來被寵愛長大,哪裡見過這個,頓時花容失色!

  「你竟敢如此禍害七妹妹,我們都聽見了!」如馨揪著眼前美麗少女的衣襟,劈手就是一個大耳瓜子罵道,「賤人!」

  「做什麼?!」見韋洛叫如馨一耳光就抽地上去了,衣裳散開狼狽不堪,捂著臉哭起來,魏國公頓時大怒,指著如馨厲聲道,「你還有沒有規矩?!」

  「規矩是做給人看,這個不是人,是賤婦!」如馨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當年與如玉不和的時候那都是冷言冷語,眼下見魏國公竟然護著韋洛頓時眼睛就紅了,梗著脖子指著地上的少女與魏國公對嘴嚷嚷道,「她謀害七妹妹我們都聽見了!大伯父竟然想要納這個東西做妾?國公府還有沒有寧日?!我說大伯父怎麼幹得出這樣的壞事,原來都是你這個東西攛掇的!」

  她氣得團團轉,只是從來沒有罵過人,只能拿幾句話來顛三倒四地說。

  既然不能動口,那就動手好了。

  如意笑嘻嘻地站在後頭,叫隨自己而來的王府侍衛把住房門誰都不要進來阻止,自己提起了燒火棍殷勤地放在了姐姐的手裡。

  魏六姑娘打狗棍法出神入化,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果然燒火棍入手,如馨眼睛就亮了,提著棍子照著韋洛的身上就抽,嘴裡罵道,「叫你害人,叫你害人!」

  「住手!」魏國公眼前一黑差點兒跌下床來,大聲喝道。

  只是眼下他說了不算,如馨哪裡理會他呢?充耳不聞,只拿著燒火棍往地上打滾兒求救的女孩兒打去。

  「大伯父喝口茶。」世子妃殿下特特兒地帶來了最好的野山參,那絕對能吊住魏國公一條老命的,笑呵呵帶著關切的笑容哄著魏國公說道,「身體是戰鬥的本錢,大伯父等有精神了,才好繼續看著呀。」

  她笑容清甜可愛,一臉為魏國公著想,後者覺得也是,也恐自己閉了眼韋洛叫如馨給打死,一仰脖兒就把一碗參湯給喝了,頓時渾身熱氣騰騰生出了無數的力氣,指著如馨更有力地喝道,「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

  「咱們也沒有把大伯父怎麼著不是?」喝了參湯就翻臉說的就是世子妃了,她把碗往地上一丟,嘩啦一聲,笑了一聲,走到如馨的身邊搶過了燒火棍。

  「我力氣小,因此命六姐姐幫我抽你,姑娘不介意罷?」如意目光微微一冷,雖然笑著卻目光裡透著叫人驚恐的陰寒,連如馨都沒有見過素來討喜賣乖的小妹妹竟然還有這個模樣,往後退了一步。

  如意也並不是如馨這等憐香惜玉的人,一棍就抽在了這韋氏女的臉上!見她如花的容顏上頓時現出了一條血痕,她把玩著手上的燒火棍斂目漫不經心地說道,「你這張嘴本世子妃真是太討厭了,抽爛了,你不必去告江夏王世子與七姐姐,只去宮裡告我就是!」

  如玉看著前頭笑容冰冷的妹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與廣平王世子這麼個人美心毒的朝夕相對,自家純良可愛的妹妹,這動怒的時候竟然與他有了幾分相似。

  叫人心生畏懼。

  「你!」韋洛就在如意的眼前,自然不會錯辯她目中的殺機,心裡一緊急忙去看魏國公哭著捂臉哭道,「您救救我呀!」

  「九丫頭……」

  「大伯父別說話,這事兒跟您關係不大。」如意扭頭就十分甜蜜地與魏國公說道,「不過是個妾,算什麼呢?這妾不好,不知規矩,還未進門就恃寵而驕不說,還離間大伯父與七姐姐的父女之情,挑撥咱們國公府與江夏王府的關係。這樣敗家的妾,小九兒活了十幾年頭一次見。您看在賜婚的份兒上對她不忍苛待,大伯娘又還病著,我幫您教訓她!不叫她知道規矩,我都不敢見您。」

  魏國公瞠目結舌。

  他怎麼從不知道,從來只會打滾兒賣萌的這個侄女兒,竟然能巴巴兒地說出這麼多的話來?

  「我……」

  「日後,若京中再有七姐姐一點的流言蜚語,本世子妃不問別人,只來問你!」如意懶得與魏國公糾纏這點兒破事兒,回頭一棍子就又抽在韋洛的臉上。

  聽她哀叫了一聲額頭都是疼出來的冷汗,再也沒有了什麼柔媚聰慧,只驚懼交加地看著自己,如意便冷笑,拿燒火棍挑起她的臉冷冷地說道,「這是本世子妃給你一個教訓!別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了!好好兒當你的妾,若給臉不要臉,信不信我挑了你的舌頭?!」

  「何必與她一個妾說話,上不得台盤。」如玉便在一旁扶著妹妹稚嫩卻威風凜凜的肩膀冷笑說道,「也是家學淵源,這長輩就是與人做妾做得風生水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小的這個更上杆子,才賜婚,咱們的小轎還未去接你,你自己等不及就來自薦枕席。」

  這話說得就太惡毒了,不僅魏國公怒髮衝冠恨不能給這歹毒的閨女一耳光,就是韋洛也震驚地仰頭,一臉的驚駭。

  「你與父親在房裡這麼久,早失了名節,浸豬籠也是有的。」如薇探出一顆小腦袋,眉飛色舞地說道。

  可算有了十姑娘發揮的地兒,真是等得好辛苦。

  「你們!」見魏國公府的女孩兒竟都這樣厲害,韋洛只覺沒活路了,捂著臉痛哭道,「仗勢欺人!」

  「不僅欺負你,還打你!」如眉再沒有想到,那樣狠毒,幾乎是要自己性命的主意竟然都是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兒想出來的,竟然一計不成又生第二計,還想把自己往坑裡陷害。

  她從來膽小不與人結仇,沒想到這韋洛竟要置自己於死地,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男子,她忍不住露出幾分後怕與驚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哪怕心裡再害怕,卻鼓足了勇氣上前走到韋洛的面前,居高臨下看她。

  「壞人!」她弱弱地叫了一聲,卻鼓足了力氣,細白的小手用力地抽在了韋洛的臉上!

  因如意在一旁挑著韋洛的臉,後者竟避不開,硬生生受了這一記耳光,臉上竟被如眉留了長長指甲的手劃出了三道血痕。

  「七姐姐做得對。」如眉可以柔弱,可是遇到歹人繼續柔弱膽小就不好了,如意見這個姐姐立起來了,頓時就給她鼓勁兒。

  就算日後有定北侯庇護,可是如眉是要給定北侯做正室的,畏畏縮縮拿不出一個氣勢來,如何能支起定北侯府的內宅呢?

  「你們幾個……」見韋洛短短時間就不成人樣兒了,眼下渾身上下都往外冒血不說,如玉與如薇字字誅心,跟刀子一樣往這女孩兒的心上捅,魏國公簡直是目眥欲裂,見如眉還不依不饒起來,張惶地看了一下自己,又上去抽了韋洛兩個耳光罵她「蠱惑父親的狐狸精」,他一顆心幾乎要疼得厲害,卻因喝了參湯不能厥過去,只雙手顫抖呼吸急促地說道,「是想要我的命?!」

  「您可得長命百歲,不然這妾還沒進門,克夫就背上了。」世子妃可擔心自家大伯父了,急忙賠笑扭頭。

  抽在韋氏女身上,痛那都在她大伯父的身上,一個身上疼一個心裡疼,也不知哪個更吃虧一些。

  只是魏國公這番惱怒實在很傷身,世子妃默默地為韋氏女擔心了一下進門之後的性福生活。

  她笑嘻嘻地安慰魏國公,卻遺憾地看見魏國公渾身上下滲出了血水,顯然是燒傷又再一次崩裂,連臉上的燒傷都破開了。覺得大伯父他這回只怕不僅心疼,渾身上下都得疼了,她幽幽心疼了一下,急忙摸了摸魏國公的發燙的額頭這才驚呼道,「果然是克夫的呀!大伯父從前都好了,她一來,又壞事兒了!」

  她嚶嚶地哭了一下,這才腳下不停地往外走去,口中叫道,「我給大伯父尋太醫去!」

  長命百歲地活著,至少得活到韋妃回來,看初戀娶自家侄女兒才叫圓滿呐。

  自己最寵愛放不下的侄女兒交給最能信任的初戀守護……

  這回放心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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