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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如意》第107章
  第107章

  張惶後看著依舊不懂事兒的張氏,心裡累得慌。她叫張氏一刀一刀捅在心上,疼得五臟六腑都發麻。

  雖張氏是因同是天涯淪落人與她彼此哭訴,這是與她親近才說心裡話,可是張惶後只有心裡更憋悶的。

  轉眼數年,七皇子都漸漸大了,張惶後遇上了與當年先皇后一樣兒的麻煩,天大的麻煩。

  她老了。

  美人遲暮,青絲成雪,人間大虐的前奏!

  想當年先皇后就是因年老色衰失寵叫她奪了文帝的寵愛,本就暴病竟因此不治薨了,因此張惶後是知道文帝的性子的,這些年努力叫自己不要老得太快,然而歲月更迭,哪怕貴妃這些年總是病怏怏的成了一個不成事兒的病美人,然而張惶後不過是複寵了幾日,外頭自己風光依舊,可是心裡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摸了摸自己九尾大鳳釵映照之下,摸著厚厚脂米分方才有些光彩的臉,露出淡淡的苦澀。

  別看文帝老得顫巍巍的,對女人的興趣還真不小,就她宮裡,得了聖寵的花期宮女就不是一個兩個了。

  外人的面前文帝宿在皇后的宮中,是皇后榮寵不衰的意思,然而張惶後卻知道,自己早就不承寵了。

  雖然對文帝也更多不過是他是帝王的緣故,可是看著夫君當著自己的面,在自己的宮裡肆無忌憚寵愛年少美貌,嬌羞可人的小姑娘,誰心裡能好受?

  她得眼睜睜看著,臉上還得笑!

  張惶後想到這個,便忍不住苦笑了一聲兒,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怨婦。她目光落在面前嘴巴開合的張氏的臉上,目光悠遠,仿佛想到了當年她得了文帝的寵愛,覺得自己立住了,因此炫耀到堂姐的面前,直說自己要給堂姐分憂。

  病重蒼白無力,眼角依舊有了細密皺紋卻依舊生得美麗端莊的女人,一邊咳嗽一邊苦笑地看著她,看不到對她有多少的痛恨,只是憐憫。

  「這見不得人的地兒,我想出去,你卻巴巴兒地進來了。」她一把黑髮已經有了斑白的痕跡,在嬌豔的堂妹面前十分遜色,卻只是柔聲道,「你既然願意……不要後悔……」

  她那時只當是堂姐嫉妒她,過過嘴癮給她好聽的,可是如今才明白,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可是這條路她依舊走上來了,再艱難,就算是哭著,也得一步一步地往下走,直到看見最後的結局。

  她不想做一個失敗的女人,叫人踐踏。

  「多年不見,我想念你,只是宮裡頭事兒多,你知道的。」張氏嫁得可是魏國公,張惶後有心叫張氏閉嘴,卻忍住了,拿雪白的帕子親手給她擦臉,柔聲說道,「貴妃得寵,我在宮中是坐不得主的,不然你以為你叫人陷害這麼多年,我不心疼不成?」

  見張氏抽噎著往自己身邊兒坐了,她目光一閃就落在了下頭的兩個姑娘的身上,看了看,微微一皺眉問道,「怎麼不見你家九丫頭?」

  「她小孩子家家的,進宮鬧笑話。」張氏臉色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張惶後叫她壞了自己的算計頓時心中大怒,努力握住手咬著牙忍耐了片刻,方才冷冷地問道,「我的話,你當耳邊風?!」

  文帝很喜歡討喜天真的如意,她叫如意入宮並不是表達對如意的善意,而是做給文帝看的。

  她都跟文帝說了今日會叫如意入宮,一會兒帝王興沖沖地來了,不見人,她得怎麼請罪?!

  「我不喜歡她!」張氏負氣說道。

  張惶後雖然看在魏國公對張氏十分寬容,只是卻也看不得她這個模樣兒了,努力忍住了怒氣,她只叫人去與文帝說如意過不來,這才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她一個小丫頭,你與她計較做什麼?!還知不知道什麼是大事?!」

  見張氏瑟縮,她忍了忍便繼續說道,「我老實與你說!如今我的心裡只有大事!誰在陛下面前得寵,我心裡就看得見誰!你不要任性壞了我的大事,不然,日後就不要入宮了!」

  她突然疾言厲色,叫張氏一驚。

  「等咱們大事成了,回頭清算。」張惶後美貌的臉一緩,對有些害怕的張氏說道。

  這兩個只知道陰謀謀算的,如玉與如薇聽得沒意思極了,都垂著頭立在一旁。

  「行了,八丫頭叫我看看。」張惶後見今日如玉穿得嬌豔奪目,她本就已經是個大姑娘,如今花容月貌又有高貴的貴女氣勢,叫張惶後很看在眼中,此時目光閃爍了片刻。

  她將如玉的手拉在自己的手中,細細地摸了摸,就在張氏期待的目光裡笑著說道,「八丫頭從小兒在我身邊長大,我喜歡極了,她的前程,你且放心。」她眯了眯眼,在張氏雀躍的目光裡柔聲說道,「我總有好去處給她。」

  「姑母的意思?」張氏覺得閨女這是要當皇后的節奏呀,頓時眉飛色舞!

  「宗室裡頭年輕的子弟多得是,我給八丫頭尋一個好的。」如玉用來拉攏宗室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張惶後便和聲說道。

  她話已出口,張氏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姑母的意思……我家八丫頭,你相不中?」見下頭如玉竟笑了,仿佛在譏笑自己的癡人說夢,張氏做了這麼多年的美夢頓時就撐不住了,忍不住起身,渾身氣得發抖地看著詫異的張惶後問道,「莫非,姑母不願意叫七皇子迎娶八丫頭?!」

  「差著輩分,莫非你想叫七皇子被指責倫常不堪?」張惶後怎麼可能叫七皇子有這樣的名聲,況七皇子未來的皇子妃她都給尋摸好了,乃是京中勳貴太平侯府的嫡女姑娘。

  太平侯,聽這麼個名字就知道是富貴閒人的意思,幾代在朝中都並不攬差事,然而太平侯府的幾代主母,卻都是皇家的公主郡主。如今的太平侯夫人,就是文帝的幼妹廣德長公主,她給七皇子相中的,是太平侯與廣德長公主的幼女。

  幾代皇家血脈,這才是真正的血脈高貴,且太平侯在宗室人緣兒極好,比起魏國公來,強出更多。

  更不要比張氏與廣德長公主在文帝面前的分量。

  張惶後為七皇子打算前程,從未把如玉放在眼裡過,堅定地認為如玉的血脈是配不上七皇子的。

  「可是!」

  「她管七皇子叫一聲舅舅,那以後就再沒有叫人欺負的時候,就算不是皇后,又怎麼了?」張惶後便柔聲道,「叫我說,宮裡有什麼好的,不如在外頭做叫人羡慕的夫妻,叫她舅舅給她撐腰,叫她無所顧忌。」

  張氏見她看著溫和,卻一臉的堅定,就知道今日自己是不能討便宜了,頓時垂頭喪氣。

  「我的婚事有老太太做主。皇后娘娘不必費神,多操心七皇子才是。」張惶後最不是個東西,當初為了狗屁「大局」還叫張氏往回給魏國公帶美人兒呢,那真是刀子不捅在自己的身上一點兒都不疼的,不過如玉隱隱聽妹妹說起,如今張惶後也得腆臉給文帝推薦嬌嫩的美人兒了,頓時覺得活該,眼下不好表露出來,便臉色平靜地說道,「我家的家事,皇后娘娘不要太擔心。」

  她素來冷淡,張惶後也不大喜歡她的性子,因此放了手,就叫如薇到面前來,看著這個自己親自取名兒,抬頭張著大眼睛懵懂看著自己的小姑娘,她便笑了笑。

  「當年她尚在繈褓,如今也變成大姑娘了。」張惶後便與張氏含笑說道。

  張氏悶悶地應了一聲兒,一點兒都不開心,又因張惶後此地沒有什麼油水兒,她便擺了擺手。

  她才想說沒意思出宮繼續跟府裡的妖精們死磕,就見張惶後的宮外傳來了許多的腳步聲,之後有內監奸細的聲音傳來,她一抬頭,就見文帝帶著許多的人進來,他的身邊跟著一個十分美貌的青年,青年的身邊還有一個笑嘻嘻的小丫頭探頭探腦,文帝心情很不錯,正側頭與她說話,就見她不知說了什麼,歪頭一笑天真明媚仿似二月春光,一雙眼睛靈動狡黠,生生與別的女孩兒不同了起來。

  張氏眼睛頓時就瞪圓了!

  她攔著不叫進來的小妖精,怎麼混進宮,還混到了御前去?!

  「九丫頭說有姐妹給皇后請安,朕就過來瞧瞧。」魏九姑娘的肥仔兒時期在文帝面前刷了不知多少的好感度,雖然如今不肥了,不能跟從前一樣兒滿地滾,不過生得漂亮自然也叫文帝很喜歡。又因這姑娘如今還帶著楚離給的金項圈兒呢,想到自家孫子這熬了這麼多年辛苦得很,文帝就越發地憐惜,對如意的感覺又變得如同看晚輩一樣兒,因確定這是自家的,便多了和氣。

  如意從不是恃寵而驕的人,規矩地上前給僵硬的張惶後行禮。

  至於貴妃……仿佛是因文帝借著她的名義又千里迢迢給禹王送了美人兒的緣故,又病了……

  想到這個,魏九姑娘便偷偷兒看了看文帝,一臉賊兮兮的表情。

  那什麼……對兒子的側室如此深沉地記住了許多年,孜孜不倦地給添堵沒臉打壓,這,這才是真愛呀!

  喜歡就欺負,據說不都是愛的深沉麼。

  「是兩個伶俐的丫頭。」文帝也見過如玉許多回了,眼下就跟第一回見似的,誇了一把便撇開了頭去。

  當然健忘是這位帝王的老毛病,想當年肥仔兒在文帝的眼裡,也隔三差五地忘記一回兩回。

  也因這個,魏九姑娘才對文帝能記住韋氏這麼多年驚奇極了。

  當年韋氏被文帝傳去聖旨打斷了腿,還拖到烈日之下暴曬,實在酷戾。

  如玉與如薇都給文帝磕頭,見文帝與張惶後說話,一旁一個穿得與眾不同的嫵媚宮女兒腳步輕盈地給文帝端茶,還叫文帝拉住手好生垂問昨日身子可受用等等,頓時都漲紅了臉。此地本沒有女孩兒家什麼事兒,文帝便叫她們都去散園子。如意得了話兒就美得不行地與姐妹們出來,才轉過了張惶後的宮門角兒就叫如玉給提住了耳朵,十分委屈地叫道,「我是無辜的!」

  「為什麼不說你今日也進宮?」如玉凶巴巴地問道。

  「表哥突然來接我,我怎麼知道。」如意急忙把廣平王世子的惡形惡狀說了,就見自己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冷哼。

  一雙各有千秋,仿若夜空最璀璨的兩顆星辰的青年一同走來。

  楚離豔美奪目,魏燕青清麗脫俗,連袂而來,連天光都壓過。

  見了這樣美貌的兩個青年,魏九姑娘一邊得意地覺得這是自家的,一邊默默地吸了吸口水。

  她才吞了口水,就敏感地察覺自己的身後仿佛也有一聲吞口水的聲音,下意識地往後一看,就見身後不過是一片綿延不絕的山石,上頭繁花似錦,並無人跡。

  覺得自己聽錯了,如意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頭,之後猛地轉頭!

  依舊空無一人。

  這回大概是真的無人了,魏九姑娘也不知為何特別地放心,上前討好地舉了舉自己的小爪子在楚離的面前諂媚地說道,「我給表哥做衣裳,特別不愛出來玩兒!」

  「做得如何了?」楚離見她細白的手上有幾個鮮紅的針孔,怔了怔,突然皺了皺眉頭。

  「還差點兒。」見自己的手叫楚離給握住,還被微冷的指尖兒在她的指尖兒慢慢地搓了搓,如意突然有些不自在,咳了一聲兒。

  「做得辛苦,就不要做。」魏燕青見了妹妹手上的針孔,便蹙眉生出幾分清愁來,柔聲與妹妹說道,「不過一件衣裳,在我們的心裡,你比什麼都要緊。可憐見的,」他輕輕歎了一聲兒,眉目都被懵懂的愁緒籠罩,仿若含了一汪春水,柔和地說道,「該多疼?再沒有吃過苦受過傷的,如今,竟……」

  他目光橫了眯起眼睛的廣平王世子,勉強笑了笑,止住了話,卻比說全了更叫人聯想翩翩。

  楚離冷眼看魏燕青在如意面前做戲,美豔的臉上露出淡淡的陰鬱。

  台詞兒都被搶了!

  「若你受了傷,再好的衣裳我也不稀罕。」楚離斂目,看著那幾個刺目的針孔緩緩地說道。

  如意的心頭覺得暖呼呼的,本想抽回手,卻叫楚離冷冷地握緊,便放棄了,見這園子裡仿佛是因楚離吩咐沒有人在近前,便完全不在意了。

  沒人看見,那九姑娘的名聲就跟白蓮花兒一樣乾淨。

  「雖受了傷,可是給表哥做衣裳,心裡可開心了,一點兒都不覺得難過。」這個倒是真的,如意一邊做衣裳一邊想這是要貼身穿在楚離身上,就忍不住地歡喜。

  「很開心?」楚離手一緊,垂目看著面前笑嘻嘻的小姑娘。

  「可開心了。」如意扭著自己柔軟的小身子諂媚道,「給表哥做衣裳……都是我的真心呀!」看在這真心,聽說廣平王府最近有可新鮮的大雁呀?

  「看在你的真心……疼麼?」楚離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看著一呆的小姑娘。

  「疼!」為了大雁,魏九姑娘努力博取同情!

  「舔舔就不疼。」廣平王世子挑眉,垂頭,紅唇湊近了白嫩的小爪子,探出殷紅的舌尖兒,抬眼看著呆住了的如意,輕輕地舔過了她細白纖細的指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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