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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如意》第63章
  第63章

  晉王緩緩而來,踏碎了一片的晨光。

  這英俊高挑的青年面上帶著淡淡的笑紋兒,目若寒星,如意看了一眼,卻忍不住退後了一邊,躲在了如玉的身後,探出小腦袋偷偷兒打量他。

  晉王的身上隱隱透著血腥味兒,哪怕如意知道他不會對自己造成傷害,卻依舊忍不住躲著他。

  唯一哪怕渾身血腥都依舊叫她心安的,仿佛也只有楚離一個。

  想到楚離,如意胖嘟嘟的臉上忍不住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來,探頭往晉王的身後看去,見並沒有楚離的身影便忍不住有些失望,因是在御前她不敢如在家中那樣肆意,擰了擰自己的小衣裳,糾結地看著晉王踏著悠閒的步子走到了眾人的面前,對面前榻上的文帝躬身低聲喚道,「父皇。」

  他一笑,就露出了幾分明朗來。

  「你回來了?」文帝對晉王仿佛頗為喜愛,誰不喜歡英俊清朗又聽話的乖兒子呢?

  他招了招手,將晉王喚到面前歎氣問道,「外頭,你幾個兄弟,可處置好了?」幾個庶出的皇子已經夜半就當著宗室的面兒給哢嚓了,晉王親自動的手。只是身後事該如何?如何裝殮,如何埋葬?家中的妻子兒女如何安置,那些跟著諸皇子行刺的手下該如何處置,這都是極大的問題。

  文帝雖然老了,不過也還算精神,就想知道晉王是如何做的。

  「皇兄們……」晉王親手宰了幾個兄弟,眼皮子都沒眨一下,眼下十分爽快地說道,「兒子叫以庶民禮埋在城北了。」見文帝臉兒一白,他便漫不經心地掃過了臉色僵硬的張惶後與貴妃,彈著自己衣袖上那一點點不知哪個死鬼沾在上頭的的血痕不在意地說道,「不然,日後宗室豈不是要抱怨父皇說一套做一套?」他聽了文帝的一聲歎息,便繼續說道,「多虧皇嫂……的上書,如今幾位嫂子與侄兒侄女兒的,兒臣又自己添了些銀子與宅子,好好兒安頓了。」

  他輕聲歎道,「禍不及兒女,兒臣只可憐無辜婦孺。」

  「你是個仁義的孩子!」文帝老懷快慰,覺得這兒子也不負自己這樣喜歡他了,哪裡還記得這兒子兇殘地殺了兄弟呢?見他一笑,英俊逼人,便歎氣道,「只是你古怪得很,不然,朕給你賜一個……」

  「兒臣府裡清淨自在,您隨兒臣去罷。」晉王便含笑,一雙眼瞳暗沉,輕輕地說道,「兒臣還年輕著,日後若想要娶親,自然告知父皇,只是到時,兒臣還求父皇成全。」他頓了頓,方才繼續說道,「皇兄們的那些屬下,不過是些逆党,且兒臣曾聽說這些個往寺中去,殺人放火的。佛門清靜之地都叫這群東西給糟蹋了,如不嚴懲,怎對得起漫天的神佛呢?」

  「你做主就是。」又不是自己兒子死活誰管呢?文帝不理會那些謀逆之徒,此時聽見晉王不願娶親,心中一動,便越發不在意地說道。

  有了子嗣的兒子他是不敢相信了,這群王八羔子在京外就敢殺人,誰知道日後會不會摘了皇帝陛下的腦袋?且叫文帝說,晉王沒有妻子兒女,就是孑然一身,自然一顆心都在他這個父皇的身上。

  這樣無欲則剛的兒子才是最能叫文帝倚重的兒子,晉王這些年也確實忠心,叫文帝喜歡得不得了。如今見他不願意娶個王妃,也不多勸,笑呵呵地拍了拍晉王的肩膀和聲道,「朕的身邊,只你,最不叫朕操心。」

  「多謝父皇。」晉王挑眉,見張惶後雙手發抖,便勾唇淺笑道,「兒臣,也最仰慕父皇,恨不能日日隨在父皇的身側。」

  文帝果然大悅,老懷大慰,又見晉王搶了貴妃手中的湯藥小心地吹涼,將藥喂給自己,一點一滴都是對自己的關心,越發喜悅、張惶後只看著晉王將文帝三言兩句就糊弄得這樣好,只覺得心裡咯噔一聲,不得不想到了自己的七皇子。

  七皇子雖然得寵,卻並不叫文帝倚重前朝,只是做一個無知的稚子疼愛罷了。

  能被文帝做心腹看重的,只有晉王一人,如今諸皇子又被宰了個乾淨,越發地現出了晉王來,那還有七皇子什麼事兒呢?她有心想叫文帝封七皇子為王,只是七皇子還小,不知晉王與文帝說了什麼,文帝竟拒了她的請求。如今,越發地叫晉王給比下去了。張惶後眯了眯眼,看著面前錦衣玉帶,生得英俊無比的青年,目中就帶了幾分嫉恨。

  一個庶子,竟然敢肖想大位!

  「你不常來不知宮中事。快過來瞧瞧,像不像你母后?」晉王雖然常來,不過與貴妃臉對臉兒卻是頭一回,文帝喝著兒子給喂的藥,便決定炫耀一下自己的福氣,指著一旁的貴妃與晉王殷切地問道。

  您還記著這事兒呢?

  如意等人徹底成了佈景板,不過今日得了誇讚已經是十分榮耀之事,若說還想有個什麼一見如故皇寵加身的絕對是做夢,都是神話故事來著。

  她覺得自己累了,卻努力立足不肯動,就見前頭那英俊的青年仿佛是在微笑,目光投在貴妃的身上,目中的光亮明明滅滅,看了貴妃一會兒,直到貴妃怯怯地扭頭,這才緩緩地與文帝笑著說道,「父皇曾與先皇后朝夕相對,恩愛無比,您說像,那就是真的像。」

  「你說得對!」文帝撫掌笑道,複又歎息道,「只是,如今……你兩位母后……」

  「一家子的姐妹,哪怕當日皇后娘娘做得叫人不恥……」見張惶後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仿佛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折辱自己,晉王卻只做不見與皺了皺眉頭覺得這話不大好聽的文帝繼續說道,「先皇后是個疼愛姐妹的人,換了旁人,早就浸了豬籠了。」

  當然,也是先皇后病得要死,宰不了這無恥的狗男女了,晉王砸吧了一下嘴兒,眼角的餘光,就見禹王妃的面上仿佛露出淡淡的笑意。

  晉王精神一振!

  「胡說八道!」張惶後哪裡能叫一個庶出的皇子指著自己罵婊子呢?頓時頓足罵道。

  「兒子說了實話,卻叫皇后娘娘呵斥。」晉王委屈地與文帝抱怨了一下,方才歎氣道,「叫兒臣越發懷念先皇后的慈愛來。」

  「是啊,她原是最慈愛寧和的一個人了。」文帝也覺得張惶後越矩,歎息道。

  父子倆極目遠眺攜手暢想了先皇后的美好,就在貴妃得意地露出了笑容,覺得壓制了張惶後的時候,晉王話音一轉,便與文帝和聲道,「此處,可是父皇為先皇后打造之仙宮?」見文帝緩緩點頭,他便歎息道,「先皇后本是仙人,住得仙宮,因此才飛升而去。父皇如今,怎能叫貴妃住呢?」

  他這般說,見文帝驚慌地握住了貴妃的手,便和氣地說道,「貴妃與皇后娘娘是宮中出名兒的姐妹情深……不如同在一宮,兒臣覺得皇后娘娘眼下的宮舍就極好,娥皇女英,才是父皇的福氣。」

  他這話一處,張惶後與貴妃的面上同時變色。

  「陛下,臣妾不……」貴妃美目含淚,知道自己叫晉王給坑了,柔柔拜倒仰頭嬌聲道,「皇后娘娘她……」

  「莫非皇后娘娘,曾傷害貴妃?不然,為何如此害怕?抑或是貴妃心中嫉恨皇后,因此不肯與她同住?難道平日裡的姐妹情深,不過是欺瞞父皇?這可是欺君大罪!」

  晉王起身,高挑欣長的身影賞心悅目,卻叫人心中生出恐懼來,看著臉上同時花容失色的女子,慢悠悠地說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兩位娘娘面對父皇之時,可有真面目?如此欺瞞,可見,父皇在娘娘們心中的分量……」

  張惶後與貴妃瞠目結舌,迎著文帝疑慮的目光,都說不出話來。

  晉王欣賞了這二位獨特的美,一笑,回頭看了看禹王妃。

  禹王妃笑了笑,之後皺了皺眉,不再理睬他。

  「臣妾,臣妾只是一個人住慣了,恐打攪了皇后娘娘呢。」貴妃知道文帝喜歡的就是自己的溫柔善良,不得不小聲兒說道,「能與皇后娘娘住在一處,臣妾十分歡喜。」

  「臣妾與貴妃極好,自然歡喜。」張惶後雙手顫巍巍地勉強說道。

  日後,叫她日日看著貴妃在自己面前承寵?還是……叫自己在文帝的懷裡的時候,他想到隔壁的貴妃,心不在焉?

  張惶後只覺得叫晉王噁心壞了,弄不明白晉王怎麼能這麼討厭!

  「朕放心了。」文帝覺得自己懷疑兩個真愛真是太不對了,見她們姐妹情深,便露出了笑容,顫巍巍地說道。

  他今日本就大病,見了這許多的人便精力不濟,此時露出了疲憊之色,禹王妃見機,便帶著女孩兒們與文帝告退,緩緩地退出了這宮中。

  走到了陽光底下,就聽見後頭如馨小小地吐出了一口氣來,與身邊垂著頭大氣兒不敢喘的如眉小聲兒說道,「天家威嚴,叫人實在不自在,若日後,我是再不要入宮的。」見如月目光嚴厲地看過來,她知道自己不該在宮中胡言,急忙垂下了頭去。

  「宮中端肅,規矩多,你小孩家家自由自在,自然呆不慣。」禹王妃卻並不覺得如馨無禮,拉著如意的手轉身笑著說道。

  「小九兒,第二次入宮,見了兩回陛下,這真是天大的福氣呀。」見了好幾場大戲,真是挺幸福的,魏九姑娘的八卦被滿足,人生無憾了。

  「你倒是不害怕。」禹王妃垂頭摸了摸如意揚起的小腦袋來,見她拱了拱自己的手,眼睛眯起很愜意的樣子,便笑了,轉身與女孩們兒笑著說道,「今日你們也累了,待出宮,便各自回府去,改日,我再請你們來王府遊玩。」她見宋雲玉欲言又止,便笑問道,「怎麼了?」

  她素來喜愛秀色絕倫的宋雲玉,總以為這個姑娘日後會成為自己的兒媳婦兒,然而卻到底沒有成。

  兒子喜歡討喜的肥仔兒,宋家這姑娘,瞧著對兒子也沒心了。

  拉著掛了漂亮的金項圈兒的肥仔兒,禹王妃想到楚峰對宋雲玉的心,便露出了笑容來。

  「我想與王妃回去,瞧瞧二公子。」宋雲玉沉默了一下,便對禹王妃輕聲說道。

  她還記得那日那個青年滴落在自己臉上的血,也記得他哪怕自己受了傷,卻依舊只看著自己,擔心自己傷到的模樣。都說患難見真情,她在大火裡,眼瞅著巨大的橫樑都往自己的身上掉,是那個青年,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護在懷裡,拿自己的肩膀撐住了半壁的空間,護著自己逃生。

  她不記得別的什麼,只記得那個青年臉上的慌亂,叫她夢裡,夢見那些火光,卻覺得安心。

  她被他抱著出來的時候,眼看著一根著火的橫樑砸落,只怕是真的砸在他的身上了,他卻一直到最後,一聲不吭。

  既然愛慕自己,不是應該在保護了自己的時候,好好兒地表功,叫自己承情麼?

  他什麼都不說,她怎麼知道他為自己做了什麼,怎麼知道他對自己的好?

  每天躲在角落偷偷兒地看著她,就這麼幸福?

  宋雲玉從沒有叫人用這樣的方式喜歡過。

  走馬觀花的勳貴公子,風流倜儻,文武雙絕的不是沒有,可是卻沒有一個,這樣木訥,卻這樣對她全心全意。

  「峰兒……」楚峰傷得不輕,禹王妃心疼得要命,卻不好與宋雲玉多說,便歎氣道,「這孩子,素來心實。」

  「什麼實惠,就是個傻子!」她話音才落,就見晉王大步而來,此時立在女孩兒們不遠的地方抱著手臂微笑。他生得英俊,一笑,就仿佛萬丈榮光都彙聚他眼中一般,如意垂涎地望了這還給了自己一隻大八哥兒的晉王一眼,就見他目光落在了禹王妃的身上,靜靜的眼神,卻仿佛內裡燃燒著一團火,緩緩地說道,「就喜歡一個心上人,什麼都為她做,生死,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是他王叔,勸著他些。」禹王妃實在不明白晉王突然發的這是什麼瘋,怎麼就對自己咄咄逼人起來,轉身說道。

  「你從前,也是這麼勸過我的。」晉王一笑,看著禹王妃的背影懶洋洋地說道。

  他喜歡她,想要親近她,卻叫她從此不許上門,叫他日後不許想著她,然後,全心全意娶一個喜歡的妻子,再也不要想不該想的事兒。

  喜歡一個人,若是能那麼簡單就不喜歡了,那還叫什麼真心?

  她不肯走過來,那他就遠遠地等著,等多久都願意。

  晉王看著禹王妃的背影笑了笑,之後,在她冷漠的目光裡走到她的面前,目光一轉往下看去,落在了仰頭看著自己的呆呆的肥仔兒身上,惡劣地一笑,掐了這肥仔兒的胖臉蛋兒一記問道,「這不是杯中高手魏九姑娘麼?」

  「過,過獎。」這是在與自己一同懷念端著茶杯要摔她大伯父腦袋的日子了,肥仔兒抖了抖身上的小肥肉,覺得美人有毒呀。

  怎麼仿佛是在威脅九姑娘?

  「你倒是伶俐,心寬體胖的,是個有福氣的人。」晉王見肥仔兒可憐巴巴,跟小狗兒一樣看著自己,作為一個鐵石心腸的王八……皇子,他只將目光一轉,對禹王妃拉住如意的手視而不見,輕輕地眯著眼睛笑得格外英俊,在肥仔兒驚豔的目光裡,摸著下巴說道,「輕鬆自在,可比那些心裡苦非要憋著不叫人知道的傻子,強出不知多少。」

  這,這真是躺著也中槍呀……

  無辜的肥仔兒看著對自己笑得一臉英俊的晉王殿下,再感受了一下小肥爪子上猛地收緊的力道,欲哭無淚。

  不帶殃及無辜肥仔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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