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因有掃興的人攪局,廣平王世子覺得被打攪了,點了點嗚嗚咽咽覺得大表哥是個負心漢的肥仔兒,便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打開了門。
門外,高挑英俊的青年含笑立在門口,目視王府中的丫頭小廝的不許接近,免得打攪世子他惹不起的弟弟。
「站崗?」楚離見楚白回身對自己一笑,便哼笑著把個哼哼唧唧的肥仔兒往懷裡托了托,挑眉道,「如此兢兢業業,怨不得是大哥做了世子。」
楚白咂摸了一下,總覺得這話有點兒帶著些諷刺意味兒,只是做大哥的從來都不會肯弟弟計較,計較了也白扯,他便溫文一笑,和聲道,「我是你兄長。」
他的目光落在堅定地用小屁股沖著他,卻偷偷兒含淚回頭看自己,小倉鼠兒一樣的肥仔兒的身上,看她一臉控訴,便忍不住笑了,抬手要如從前一般掐一掐她的胖臉蛋兒,卻想到了什麼,在楚離炯炯的目光之中收了手這才笑著說道,「母親在前頭喚你們呢,這一錯眼兒,人都不見了。」
禹王妃正在前頭說話,見楚離半天不回來,恐叫宋雲玉覺得失禮,便叫人來叫人。
楚白眼下新封了世子,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自然願意往後頭來叫弟弟。
如意就見這表哥今日穿了一件簇新的青色錦衣,越發體態修長俊美,因生得溫文雅致,他哪怕只是隨意地穿了這一身兒繡著雅致青竹的衣裳,卻透出了一種卓然不同的風骨。
此時與豔麗無雙的楚離一同走在初春的花樹之下,身邊是碧綠的清涼的湖水,春風吹來,一片片的花瓣落在這眉目清朗的青年的發間肩頭,他隨手拂去,修長的手中卻撚住了一邊花瓣,雖沒有楚離豔色,卻是極英俊難得的青年。
這樣玉樹臨風的青年……他沒有媳婦兒……
肥仔兒突然覺得自己不生大表哥的氣了……
太慘了,只需要被同情,完全不需要與他生氣,不然就是太不人道。
禹王世子如何知道這缺德肥仔兒心裡如何嘲笑自己夜半無人空虛寂寞冷呢?見她抱著楚離的脖子呆呆地看著自己,目光又懵懂又無辜,又覺得自己方才見死不救有些喪天良,便急忙走到了弟弟的身邊,對弟弟懷中仰頭咧嘴看著自己的胖團子溫軟了眼神道,「我初封世子,各家王府勳貴賀禮極多,一會兒表妹去瞧瞧,若喜歡什麼,大表哥送你,可好?」
見這個胖嘟嘟的小紅包兒眉開眼笑,拱著小爪子與自己道謝,楚白眼角的笑容便蕩漾開去。
「一家人,何必言謝。」他和聲道。
楚離瀲灩的目光斜了他一眼,收回,不動聲色,把肥仔兒往懷裡塞了塞。
見他獨得厲害,楚白心裡真是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一邊分花拂柳,又取了走過的鮮嫩的柳葉來與伸手與自己討要的肥仔兒,這才皺眉與弟弟說道,「晉王叔這一回,真是幫了母親與咱們的大忙。」
若沒有晉王順水推舟,他怎麼可能得了世子之位?想到晉王對自己十分看顧,他便忍不住低聲歎道,「說起來,晉王叔,也極好的。」他雖然是禹王嫡長子,然而發自肺腑地說一句,哪怕是親兒子他也再不敢叫禹王登基的。
禹王登基他是一個死,禹王若不登基,也不過是跟禹王一起死,至少還拉著墊背的不是?
「你不必胡思亂想,母親心中有數。」楚離見他還當晉王是個天大的好人,嘴角抿了抿,慢慢地說道。
禹王妃沒有弄死禹王,這就是心中有了規劃,不管日後發生什麼,斷不會叫幾個兒女吃虧就是。
「我自然是信母親的,母親的苦,誰知道呢?」禹王妃強悍可靠,然而楚白到底是長子,也知道禹王妃的寂寞,見如意正埋頭咬著柳葉鼓著小腮幫子要吹出聲兒來,天真無邪的樣子,便忍不住笑著說道,「若不是有表妹,我斷然是不信這世上有討喜的女孩兒的。」
禹王府也有幾個禹王的庶女,只是平日裡不大出來。禹王妃身為嫡母雖然並不苛待,卻也不會搶了那些側妃的指望。
禹王獨寵韋氏,誰有個兒女不緊緊攥在手裡,恐叫正妃給籠絡了去呢?
「有人與母親為難?」楚離皺了皺狹長的眼睛問道。
「誰敢?」楚白邊走便笑著說道,「她們如今知道父王靠不住,都指望母親護著她們,老實極了。只是那幾個丫頭叫側妃們寵著,很不成樣子。」
今生的指望,誰不疼愛入骨呢?只是叫楚白說,疼愛得有些過了,禹王後院兒那幾個庶出的妹妹有些不像話,前幾年他還費心調教過,只是側妃與妹妹們都不大領情,他也懶得理睬了,左右不是一個母親肚子裡生出來的,他情分有限。
「我還沒有賀喜表哥得封世子。」如意奮鬥了半天也沒叫嘴裡的柳葉兒有個動靜,覺得這柳葉不是好柳葉,抓在胖爪子裡抬頭與楚白說道。
「多謝表妹。」見她與自己說話了,禹王世子覺得這表妹是個不記仇的好丫頭,含笑說道。
楚離看了看肥仔兒哼哼唧唧挑剔這柳葉兒,哼笑了一聲,拿起了這片葉子抿進了嘴裡,幾乎是瞬間,清脆悅耳的聲音就傳到了如意的耳朵裡。
她仰著頭看著這美豔少年殷紅薄唇之間,那碧綠鮮嫩的柳葉,看這少年微微垂了睫羽,嘴角勾起漫不經心的笑容,突然覺得心裡一跳。
不跳那就是死人啦!
這葉子上沾滿了魏九姑娘的口水,據說這金大腿潔癖嚴重,反應過來不會把肥仔兒人道毀滅吧?!
魏九姑娘遭遇人生巨大的危機,一邊膽戰心驚地欣賞這好聽的聲音,一邊抖著小肥肉妄圖轉移美人兒的視線,見他看著自己挑眉,急忙仰頭手搭涼棚感慨地說道,「今日,真是月朗星稀呀!」
她一臉欣賞地抬頭看天,一邊看還一邊砸吧嘴兒,楚白也跟著仰頭看了一會兒,方才無語地與弟弟問道,「現在,是白天罷?」難道是他抬頭看天的方式不對?怎麼沒看出有星星月亮什麼的。
「星月疏闊自在心中,狹隘如大哥,自然看不到。」楚離收了柳葉兒,鄙夷地看了兄長一眼,嘴巴就跟浸了毒似的,一邊摟著懷裡傻笑的肥仔兒,一邊淡淡地問道,「你的親事,可有章程沒有?」
他轉頭見楚白一怔,臉上微微發紅,便收回目光淡淡地看著遠方王府的錦繡山水說道,「今日,晉王叔打了貴妃一個措手不及,才叫大哥得了便宜。木已成舟,既然你世子不能廢,只怕貴妃要算計你的婚事。」
「給我尋一個次一等的王妃,毀我?」楚白也不是白給的,便冷笑說道。
「能毀你的,還沒生出來。」楚離見兄長生出幾分了悟,便漫不經心地說道,「那群蠢貨腦子只有核桃大,知道什麼。」
見兄長嘴角抽搐地看著自己,廣平王世子毫不在乎地說道,「一個男人,莫非還要依靠妻族之力才能在朝中立足?且大哥是母親寄予厚望之人,日後只怕貴不可言,若是我,我寧願不要一個身份尊貴,會動搖超綱的妻族。」他伸出修長的手指來輕輕一握,冷冷地說道,「外戚之禍用為人警醒,不然日後還要滅了妻子的家族,太過麻煩。」
如意與楚白對視,都覺得美人有毒。
還沒娶媳婦兒,就想過要不要滅了人家滿門……
誰敢嫁給他呀!
「你,你!」楚白嘴角抽得跟精神病兒似的,指了指抬眼看著自己,目光靜謐的弟弟,許久抹了一把臉認命地問道,「日後,你也如此?」
「我日後又不想做皇帝,妻子娶回來是好好照拂的。」楚離垂目飛快地看了肥仔兒一眼,理直氣壯地說道。
好吧……這是一個,兇殘得想著要滅了自家大嫂母族的兇殘美人兒……
肥仔兒再一次與禹王世子一同遠眺山水,都裝沒有聽見。
「你好狠的心。」楚白終於知道自己與弟弟的差距了,覺得自己修行得遠遠不足,不由感慨地說道。
「無毒不丈夫。」見他果然沒有想過這些,廣平王世子便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可是你嫂子!」
「又不是我家世子妃,與我何干。」美少年冷笑了一聲,陰森森,叫大傢伙兒都抖了抖。
「我記住了,你放心,定然尋一個賢良淑德的,不叫你費心。」楚白覺得自己有未老先衰的預兆,這一不小心心力交瘁的,只怕都要熬不到自己雄心大志的那一天。
見楚離滿意頷首,還與他叮囑「不喜歡肥仔兒的只怕心術都壞」等等,再看看弟弟懷裡一臉認同點著小腦袋,見他看來還托起胖臉蛋兒做可愛臉的胖團子,他捂著胸口目光無神,搖搖晃晃地跟著自家弟弟的身邊往禹王妃的上房走去。
「大表哥要好好兒對表嫂,以後表嫂就也對表哥可好可好。」肥仔兒還在叮囑,特別地操心說道,「不要叫表嫂傷心。這人呀,」她小大人兒似的歎了一聲方才說道,「只要傷過一次心,哪怕好了,傷痕也在了。」
「知道了。」楚白忍著無奈看了這搖頭晃腦的肥仔兒一眼,見弟弟涼涼的目光飄過來,不得不點頭應了。
話說他媳婦兒還沒影兒的,就這麼討論起來,是不是早了點兒?
「我就知道表哥是個好人!」被好人感動了一把的魏九姑娘豎了一個大拇指給這虛心接納良言,很有明君之相的表哥,之後就轉頭不理只與楚離咿咿呀呀說許多孩子氣的話,見他並不會對自己不耐,越發開心起來。
一路覺得走得太快,走到了禹王妃的面前,她意猶未盡地停住,從楚離的懷裡跳下來走到了禹王妃的身邊兒去,就見此時花廳之中,花枝招展的禹王妃廣平王妃對坐,下手坐著一個心神不定的宋雲玉。
楚峰還不見蹤影,恐怕還在羞澀。
「怎麼才過來。」禹王妃見肥仔兒滿眼渴望地看著自己,眼睛裡全是小好色,忍不住笑了,豔色撲面而來,伸手將這沉甸甸的肥仔兒抱在了自己的膝上。
哪怕宋雲玉魂不守舍,見禹王妃輕鬆抱起了肥仔兒,也忍不住在心裡默默敬佩了一下。
宋家姑娘真是完全抱不動,沒用極了。
「這是什麼?」禹王妃見如意撲進了自己懷裡咯咯笑,因從來沒有哪個小姑娘敢在自己懷裡這樣肆意親近,越發覺得歡喜起來,正要摸摸她的小身子,卻猛地見了這孩子的後脖頸兒上有一個鮮紅的牙印兒,因如意生得白嫩,這牙印兒就十分清晰兇殘,叫禹王妃看得一愣,摸了摸她的小脖子方才問道,「誰咬的?」
問完了這個禹王妃就後悔了,目光投向下頭撐著面頰慵懶看過來的美貌兒子。
能幹出這種事兒的,非她兒子莫屬。
魏九姑娘可算是尋著靠山,急忙扭著小身子就要告狀,胖手指直指下頭告狀道,「大表哥!」
「為什麼又是我?!」才坐下茶都沒喝一口,躺著也中槍的禹王世子太冤枉了,見母親意味深長的目光看過來,頓時叫道,「不是我。」
他一抬頭,就看見剛才還喊自己好人兒的肥仔兒,正撅著小屁股狐假虎威,扒著禹王妃的手搖頭擺尾地看著自己。
「大表哥……見死不救……人心不古呀……」肥仔兒用奸詐的眼神威脅了大表哥一回,之後臉色一變可憐巴巴,十分無助地滾進了禹王妃香軟的懷裡,歡歡喜喜地拱了拱這才抽抽搭搭地說道,「我喚大表哥……大表哥棄我而去,小九兒,小九兒……」
所謂話只說一半兒,叫大家腦補,嗚咽無助如同風中蠟燭,這才是紅顏禍水之小白花兒篇的最高境界呀,魏九姑娘覺得很可以先拿大表哥來試試自己的技能。
「真是沒有想到!」禹王妃也陪著肥仔兒歎氣,望了下頭的兒子一眼。
禹王世子已經默默吐血倒地不起,哪裡還顧得上黑心的親娘與沒良心的表妹呢?
「九丫頭辛苦。」禹王妃欣賞了一下長子悲憤的臉,覺得很不錯,心情大好,這才摸著她的脖子柔聲問道,「疼不疼?都怪你表哥。」這裡頭的表哥,說的就是楚離了。
「不疼。」如意方才不過是博長輩一笑,此時便不在意地摸了摸其實有點兒癢癢的脖子,傻笑起來。
「你呀。」欺負人與她兒子一樣一樣兒的,偏偏叫人覺得喜歡極了,禹王妃目光溫柔地給她揉著脖子道,「以後,我收拾他。」
「收拾誰?」她話音剛落,就見門口一個披著外衫的高大青年緩緩走進來,正要問話,卻見了屋裡竟有宋雲玉與如意在,高大的青年腳下頓時一個踉蹌,好容易扶住了門框紅了臉轉身就要跑,就見後頭,宋雲玉喚了他一聲。
他僵硬地轉身看著走到他身前幾步之外的宋雲玉,就見她依舊容色美麗,看著他的目光,卻帶著幾分愧疚與擔心,與他柔聲問道,「二爺的傷,可好些沒有?」
美人垂問,禹王府二公子的心,頓時忽悠了一下如在雲端,飄飄蕩蕩不知往何處去了。
「你,你,你別看!」許久之後,楚峰尋回了自己的聲音,突然攥緊了自己的衣襟,小麥色的臉上,生出一團紅暈來。
誰也沒說要看呀。
魏九姑娘看著不知腦補到了什麼,眼下已經跟要被逼良為娼的小媳婦兒一樣縮進了角落的高大青年,幽幽歎息了一身兒。
腦補是病,得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