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峰非將窗簾拉上，道︰“換睡衣嗎？先換我的？”

　海秀不好意思脫衣服，但穿著在外面穿的衣服上床也不太好，他猶豫了下小聲道︰“那……好。”

　峰非一笑，打開衣櫃要去拿自己睡衣，他心中一動，亂翻了一會兒道︰“那身睡衣好像落在我哥家了……上周去他家住了幾天。”

　不等海秀說話峰非道︰“我給你找件別的寬松的。”

　峰非關上了櫃子，打開另一個櫃子，拿出自己的一件棉麻的襯衫，又拿了一條純棉短褲，起身遞給海秀︰“穿這個吧，一樣的。”

　海秀沒覺出什麼異樣來，他轉過身換衣服，峰非的襯衫太穿很大，海秀將袖口挽了挽，道︰“謝……謝謝，你……你還在這屋嗎？”

　“你想睡午覺，我就不能也休息一下了？”峰非替海秀拿了新枕頭，“想睡就睡吧，我也躺會兒。”

　海秀有些遲疑，他其實並沒有午休的習慣，平時中午都是在教室看書，早就習慣了，真躺下了也不一定能睡得著，但剛才話已經說了，還是要做做樣子，海秀躺下，眨眨眼︰“你……”

　峰非坐在床的另一側，倚在床頭拿了本雜志看，道︰“你睡吧，我不吵你。”

　海秀听話的閉上眼，峰非放下雜志，看了他一會兒，道︰“有什麼感覺麼？”

　海秀睜開眼，茫然道︰“什麼……感覺？”

　“沒事。”峰非沒抬頭，“怕你吃不習慣這家的菜，要是不舒服了跟我說。”

　海秀輕輕吸了一口氣，他不好意思說，峰非在他旁邊坐著，他不是不舒服，而是很舒服。

　很安心。

　海秀閉上眼，本沒有半點睡意，但听著峰非輕微的翻書聲，呼吸聲，聞著被子上，峰非衣服上的淡淡的肥皂香味，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峰非輕手輕腳的放下雜志，慢慢的下床，繞到了床的另一側，微微俯下身，將手放在了海秀額頭……體溫正常。

　峰非將手搭在海秀脈搏上……心跳也正常。

　海秀呼吸平穩，睡的很香。

　峰非放下心，他看著海秀穿著的自己的襯衫，怔怔出神。

　峰非以前見過嫂子穿他大哥的襯衫。

　那會兒峰非剛上初中，那時他住校，爸媽一直不在家，他大哥偷偷將交往的女朋友帶回家來，峰非有天回來拿東西正撞見了。

　那天峰非看見大哥的女朋友，現在的嫂子的穿著他大哥的襯衫坐在沙發上看書，他大哥在一旁幫她熨衣服。

　當時峰非就想，等他以後有了女朋友，他一定也會這麼寵她，不讓她干一點活，讓她穿自己的衣服，每天開開心心的。

　峰非看著海秀，起身一笑，女朋友還沒找到，倒先讓海秀佔了先。

　峰非重新坐到海秀身邊，心不在焉的看雜志。

　海秀足足睡了兩個小時。

　峰非對睡眼朦朧的海秀失笑︰“你昨晚是沒睡麼。”

　海秀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環顧四周，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是峰非家，峰非將衣服丟給他，道︰“先穿衣服。”

　海秀看了看時間，忙不迭的換好衣服起來了，峰非笑道︰“在我床上睡的就這麼踏實？”

　海秀被峰非打趣的臉紅，顧左右言他︰“快，快四點鐘了……不是，說要準備燒烤的東西嗎……”

　“真不錯，除了睡還會吃。”峰非轉身拿了一件自己的毛線外套遞給海秀，“你衣服太薄，咱倆得去院子里，穿上這個。”

　峰非看著海秀穿好衣服，帶著他下去。

　“家里倒是有個電的，但我感覺這玩意……還得是明火烤出來的味兒好。”峰非將襯衫袖子挽起，一塊塊將準備好的無煙碳碼進燒烤架中，見海秀也要下手峰非攔道，“你別踫了，髒，你去屋里把冰箱里放著的那個幾個保鮮盒拿來。”

　海秀依言去了，峰非手腳利索的放好木炭，安好烤網和煎盤，洗淨手幫海秀拿東西。

　兩人將東西全搬了出來，峰非在草地上鋪上厚厚的毯子，兩人坐在毯子上，將腌好的肉一一串到叉子上。

　海秀看著這一全套的工具嘆為觀止，邊串青椒邊道︰“好厲害啊……什麼都有。”

　峰非輕笑，將串好的肉串蔬菜串擺好，道︰“買了好幾年了，這還是頭一次用呢，當時買的時候興頭挺足，真買來了根本沒人願意折騰，不夠麻煩的。”

　海秀下意識的順著峰非的話道︰“那怎麼今天……”

　“你說呢。”峰非起身去拿調料，“行啦，別偷著笑了，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

　海秀低頭笑，峰非是為了招待他才願意麻煩，願意折騰。

　一個小時後，大功告成。

　串好的串串們被海秀強迫癥似得的分類碼在幾個大盤中，擺的整整齊齊，峰非將阿姨早給做好的調料醬汁也分別裝在了幾個罐子里，放在一旁。

　峰非點上火，沒等一會兒燒烤架就熱了，峰非架上幾串肉，刷上醬汁，不一會兒香味溢滿了院子。

　海秀中午吃的並不多，這會兒早就餓了，峰非怕他燙著沒讓他踫，他就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等著。

　峰非翻動著肉串，側過頭看了海秀一眼，笑道︰“真餓了？”

　海秀點點頭，有點可憐兮兮的，峰非佔著手不方便，不然一定要捏捏他了，峰非往身後掃了一眼道︰“你往這邊靠靠，這邊有風，煙都吹到你身上了。”

　海秀听話的依言往峰非身邊靠了靠，峰非輕聲一笑。

　手里的幾串終于烤好，峰非遞給海秀，輕笑︰“去一邊吃，這邊有煙。”

　海秀沒听，依舊挨著峰非，一邊燙的吐舌頭一邊吹著氣吃，峰非在烤網上擺上許多串，拉著海秀坐到毯子上邊喝啤酒邊吃。

　“不舒服了嗎？”峰非喝了一整廳啤酒，看著海秀道，“想不想吐？手抖麼？”

　海秀吃的專心，聞言抬頭道︰“你……剛說什麼抖？我不想吐啊。”

　“啊，沒事……”峰非細看海秀的指尖，確定他沒事，知道他不惡心更放下心，情況果然跟醫生說的一樣，峰非將啤酒罐捏扁扔到一邊，“中午的飯我吃著不太舒服，怕你也吃壞了。”

　海秀緊張道︰“你不舒服？你怎麼沒說呢，怎麼了？”

　“沒事。”峰非一笑，“你要是沒事，那看來菜沒問題，應該就是我吃快了，胃不舒服了。”

　海秀皺眉道︰“那你還喝啤酒？你……”

　“中午不舒服了一會兒，現在早好了。”峰非起身一笑，“你吃著，這邊再不翻該糊了。”

　峰非起身去翻肉串刷醬料，海秀還不放心，跟著起身湊在峰非身邊，猶豫道︰“要不要吃點助消化的藥？你，你胃不舒服，不該再吃燒烤……”

　“我現在挺舒服的。”峰非偏過頭看了海秀一眼，道，“我發現你最近跟我說話不怎麼結巴了。”

　海秀一愣，他自己都沒發現，海秀看向峰非，道︰“我，我……”

　“嘖。”峰非一曬，“我就不該跟你提，一說又開始了。”

　海秀忍不住笑了，他回想了下，自己最近確實好了很多，他現在還在為倪梅霖收發作業，峰非並不會幫他，但會在他找不到人的時候提醒他，現在他和班中好幾個人都能正常的交流了。

　海秀感激道︰“都多虧你……”

　峰非嘴角挑起，剛想邀功時海秀又磕磕巴巴的補充道︰“還有……倪老師……”

　峰非轉過頭繼續干活，突然什麼也不想說了。

　海秀吃了幾串後跟著幫忙，在另一邊煎烤盤上煎蔬菜，兩邊一起開工，效率高了很多，峰非最後還烤了幾條魚還有幾只螃蟹，豐盛的擺了好幾盤。

　都烤好後峰非擰開一瓶礦泉水澆火炭，海秀攔道︰“你，你這樣下次就沒法用了……”

　“下次不知道哪一年呢。”峰非將一瓶水澆下去，道，“還是全澆滅了我放心，吃去吧，這邊明天阿姨來了收拾。”

　兩人坐在毯子上，邊吃邊聊，因說到峰非的大哥，峰非唏噓道︰“說是哥哥，他比我大八歲，揍我的時候比我爸還狠，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種一起長大的，我記事那會兒，他都上初中了。”

　烤的東西有點多了，饒是兩人都愛吃最後也剩了不少，吃到最後兩個人都撐了，峰非懶得收拾，拉著海秀回房間。

　回到房間才看到海秀還準備了水果，海秀自己都忘了什麼時候切的了，峰非不忍心扔，只得強撐著吃了不少，最後剩了些全被海秀塞進肚子里了。

　峰非晚上本來計劃吃完飯後帶海秀出去兜一圈的，現在撐的只能在屋里溜達下了。

　兩人奄奄一息的躺在沙發上消食，好了些後峰非上樓將海秀的作業拿下來，坐在地上趴在沙發上抄作業，海秀則拿了峰非中午看的那本雜志翻，電視上放著最近熱播的真人秀，兩人各做各的，互不打擾。

　“嘖……”峰非邊抄邊感嘆，“真污。”

　“啊？”海秀從雜志里抬起頭，“什，什麼？”

　“看這道題，同居長干里的下一句是什麼……你看李白寫這詞兒。”峰非拿著試卷，讀道，“同居，長干，里。”

　峰非挑眉看向海秀，輕嘲︰“他寫的這是什麼玩意兒？”

　海秀臉都漲紅了，急道︰“是干（g　n），一聲！你……你讀什麼呢……”

　“《長干（g　n）行》啊，”峰非淫者見淫，瞥眉，“你聽這名兒起的……”

　海秀崩潰道︰“長……長干里是個地名！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兩小無猜就是這里來的。”

　峰非臉色一僵，道︰“哦。”，峰非低頭繼續抄作業，海秀頂著熱氣騰騰的臉繼續看雜志。

　又抄了半個小時後，峰非遲疑道︰“兩小無猜我知道，同居這個……什麼意思？”

　海秀剛剛好些，聞言臉又紅了，他小聲道︰“我們倆從小一同住在長干里，從來沒有猜疑嫌隙。”

　峰非抄完作業，將筆帽扣上，起身站到海秀面前，俯下身，兩手撐在海秀身邊的沙發上，他低頭看著海秀，一笑︰“我今年十七，你今年十六，咱倆從現在開始同居……算不算兩小無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