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章
“晚安。”封慎說完後搖上車窗,調轉車頭,緩緩而去,消失在融融夜色中。
湛明瀾進屋子,殷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休憩。
“瀾瀾,博俊的電話一直打不通,都這麼晚了,他到底去哪裡了?”殷虹側過身,急著問湛明瀾。
“他在**局。”
“什麼?”殷虹楞了一下,沒聽清楚似得重複,“你說**局?他怎麼會在**局?”
“他在酒吧里為一個女孩出頭,用椅子砸了對方的腦袋,對方現在躺在醫院裡,仍然是昏迷不醒。”湛明瀾將包輕輕放在桌子上,為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被刑拘了。”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殷虹的面色立刻變得很難看,目露不可置信,“那聯繫了李律師了嗎?”
湛明瀾點頭。
“怎麼會這樣?”殷虹輕聲反复地念叨,“博俊進了啟銘後一直很努力,人也沉穩了許多,怎麼會突然動手打人?為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和他是什麼關係?”
“那個女孩就是華筠。”
“華筠?”殷虹蹙眉,“她不是早和博俊分手了嗎?他們又在一塊了?”
“我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又聯繫上的。”湛明瀾的眼眸對上母親,“媽,有件事情我和博俊一直沒告訴你,華筠現在和言敬禹在一起。”
“小華怎麼和敬禹在一塊了?”殷虹這下徹底楞了,輕聲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很早了。也是因為這個華筠才和博俊分開的。”湛明瀾說著喝了口水,繼續道,“一直沒告訴你,是擔心你想太多,影響情緒。”
殷虹扯了扯在肩膀上的格子圍巾,面色在燈光下顯得很青白,緩緩坐下沙發,手撫了撫額頭:“是這樣,難怪博俊對敬禹有那麼大的情緒,我早該猜到哪裡不對勁了,原來博俊和敬禹都看上小華了,小華選擇了敬禹不要博俊……這太傷人了。”她聲音很弱,胸悶得難受,深深吸了口氣,“也是因為這樣,你才和敬禹分開的?”
“這只是原因之一。說到底,我們本身之間就存在問題。”湛明瀾端著水過去,坐到殷虹身邊,柔聲道,“媽,你別想太多了,醫生說你心裡不能擱著事。
殷虹沉默,手指飛快地擦了擦眼角,低下了頭:“瀾瀾,媽媽為你和博俊難受,敬禹這樣做太傷人了,他畢竟也是你們的大哥,怎麼能這樣?我真的是不能理解……還有,你們千不該萬不該瞞著我的,要是我一早知道這事一定會找敬禹好好談談,阻止他這麼做。”
“現在重要的是博俊。”湛明瀾移開了話題,“明天我去醫院看看那個傷者,和他的家屬協商一下,問問他們有什麼賠償要求,如果能靠錢解決再好不過,如果不能,就按法律法規來,算是給博俊一個教訓。”
“法律法規?博俊難道會被判刑?”殷虹震驚道。
“我不知道。”湛明瀾實話實說。
“博俊怎麼能吃那個苦?他怎麼可以為了那個小華遭受這樣的罪?這不值!”殷虹急著搖頭,面色一點血絲也沒有,額頭上浮現冷汗,“就算他需要教訓,也不能是蹲監獄,這樣他這輩子就毀了。這個我無法接受!”
湛明瀾看她面色異樣,手都在顫抖,立刻安撫:“我只是說說,詳細情況還要問過李律師,畢竟博俊並非惡意傷人,是對方先動手進行肢體騷擾,法律上會酌情而定。媽,你別太擔心了,我送你回房,你先休息,我幫你拿藥進來。”
湛明瀾說著扶殷虹上樓,將她安頓好後又送藥和溫水上來,殷虹吞下了藥,手臂輕輕地打著額頭,喃喃自語。
*
接下來幾天,湛明瀾每天去醫院探望傷者,傷者王某人已經從昏迷中醒來,他的家屬對湛明瀾態度很冷漠,湛明瀾主動說起賠償一事,王某人的母親冷冷道:“賠償是一定要的,就看賠多少了,我是下崗的,他爸爸常年不在家,他高中畢業後就工作了,是我們家的頂樑柱,現在他倒下了,好幾天沒上班了,都不知道領導對他會不會有看法,現在找到一份安穩的工作很難,競爭又激烈,要是他的工作保不住,我們家就完了。”
這番話倒讓湛明瀾有些安心了,看來對方家屬沒積極起訴的打算,也不想浪費那個時間,看重的就是賠償數目。
湛明瀾和李律師和王母親好好談了談,最後簽署了一份賠償協議。
言敬禹也過醫院一趟,和湛明瀾碰上,安撫了她幾句,她沒怎麼搭理他。
“博俊不會有事的。”他靠近她,低頭,欲伸手按上她的肩膀,卻被她及時閃避開。
他的手暫停在空中一秒,然後鎮定收回,垂在長大衣的一側,打量著她有些疲倦的面色,開口:“你這幾天別去公司了,好好休息一下。”
真是難得,他竟然願意放她假,她在心裡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因為博俊的事情怪我。”言敬禹說,“我向你保證,以後她不會去找博俊了,還有,這次的事情她知道錯了。”
“護得那麼緊,怕我再打她一個耳光?”湛明瀾反問。
“你打她耳光就可以解決問題?”言敬禹向她邁進一步,對視她的眼睛,一字字地說,“瀾瀾,無論如何,你不該動手。”視線流連在她白皙的臉,淡紅的唇上,微微瞇眼,壓低聲音,“你什麼時候變成暴力派了?”
逼得太近,湛明瀾清晰地嗅到了他身上熟悉而陌生的清冽味道,退後了一步:“說話別離我這麼近,你身上的臭味會熏著我。”
言敬禹黑而亮的眼眸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隨即沒再逼近,挺拔於原地,抬臂,伸指在湛明瀾眼前搖了一下:“我再說一遍,以後不許再動手,尤其是打人耳光,這很難看。”
湛明瀾看了他一眼,掉頭就走。
因為言敬禹的幫忙,李律師的維權,華筠的作證,傷者接受私下索賠,湛博俊被刑拘十天后釋放。
出**局的那日,湛明瀾親自來接他,他瘦了一大圈,顴骨微突,眼下青黑的兩塊,非常憔悴。
“老姐。”他輕聲說,“對不起。”
“別和我說對不起,我受不起這三個字。”湛明瀾看著他,心裡非常難受,“湛博俊,你如果總是這樣執迷不悟,控制不好情緒,下次你再進來,就呆一輩子吧。”
湛博俊苦笑了一下,沒有反駁。
他們走出**局的時候,言敬禹的保時捷就停在門口,陽光投射在車窗上,金晃晃的,然後他開門下車,一身正裝,表情有些冷漠。以及,從車另一側跳下來的華筠,若有所思地看著湛博俊。
湛博俊看見他們在一起,很明顯的一怔。
言敬禹牽著華筠的手,徑直走到他們面前,對湛博俊說:“不管怎麼樣,這次多虧你為她出頭,否則以她的性子,一定被欺負。”
湛博俊緊抿著唇,視線慢慢下移,看見他們相握的手,言敬禹的大掌包裹著華筠柔軟小巧的手,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不過。”言敬禹的視線挪向了湛明瀾,停留片刻後又回到湛博俊臉上,“她以後不會再找你,希望你也別再找她。她和你再無關係,她的一切事情,都不需要你操心。”說著側頭,對著華筠,柔聲道,“是吧。”
華筠抬眸,對上湛博俊微紅的眼睛,輕輕道:“博俊,我要向你道歉,這次是我連累了你,我不該打電話給你的,敬禹哥哥已經說過我了。那個,以後我也不會再聯繫你。”
“言盡於此。”言敬禹拉起華筠的手,轉身走向車子,親自幫華筠拉開車門,華筠坐進去,他繞到另一側,上車,隔著車窗,他親自探身過去幫她係好安全帶,然後啟動車子,緩緩而去。
湛博俊站在原地,垂下眼簾,臉上一點生機都沒有。
“你聽清楚了,也看清楚了。”湛明瀾拍了拍他的背,“為了一個華筠,值得一次次將自己搞成這樣?”
“我知道她不喜歡我……但我看不過去,她被他藏著,他只是玩弄她而已,喜歡的時候哄哄,不喜歡的時候就發脾氣……我看不過去。”湛博俊側頭,看著湛明瀾,魔怔般地重複道,“我看不過去。”
“湛博俊,你有完沒完!”湛明瀾忍不住斥責,“她怎麼樣和你毫無關係,你還有沒有自尊?她早就不要你了,你還死惦記著有意義嗎?你為什麼不面對現實,她喜歡的人是言敬禹,完全沒將你放在眼裡,找你只不過是排遣一時間的寂寞,你竟然還真的會湊上去,你好了傷疤忘了痛是麼?”
“她也是個受害者。”湛博俊眼眸急驟縮了一下,冷聲,“她太單純了,如果不是他故意去迷惑她,她也不會著他的道的……”
未說完就被湛明瀾打斷。
“受害者?湛博俊,你別再天真了,她哪裡是受害者?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她願意被言敬禹迷惑,願意著他的道,願意和他在一起。否則她有手有腳,又沒人綁著她,她為什麼不走?”湛明瀾說,“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不認清事實?!”
“你要我認了自己輸給言敬禹的事實?”他悲哀地笑了一下。
“你是輸給了你自己。”湛明瀾心痛道,“湛博俊,你再這樣,我也不想當你是弟弟了。”
湛明瀾帶湛博俊回家,殷虹早等在那裡了,見到小兒子憔悴不堪的樣子,眼睛一酸,上去摟住他。
“媽,我沒事。”湛博俊輕笑了一下。
“先吃點東西,再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其他的都別想了。”殷虹柔聲道。
湛明瀾也很累,回房後直接倒向柔軟的床,包裡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接起一聽。
“你弟弟的事情怎麼樣了?”封慎問。
這十天,她奔波於醫院,**局,封慎打來電話,她將一堆亂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他問得很直接,需要幫忙嗎?她婉拒了。
“已經處理好了。”湛明瀾翻了個身,踢掉了拖鞋,晃了晃腿,“他人沒事,是不幸中的萬幸。”
“好好休息一下,過幾天我帶你去遊樂場。”
“遊樂場?”
“你不是想坐摩天輪嗎?”封慎的聲音醇醇,顯得很好聽。
她想起來了:“哦,對,摩天輪,其實我只是說說,你如果覺得勉強,不用配合。”
“不勉強。”
“那好。”
“瀾瀾,我不知道別人戀愛是怎麼樣的。”封慎頓了頓後說,“男人會準備什麼驚喜,安排什麼行程,我也不了解,在這方面我的確很無趣。但是只要你提出的,我都會盡量安排。”
“……嗯。”湛明瀾緊繃的神經突然鬆了下來。
他的聲音有種奇特的安撫力量,熨帖著她的神經。
“還有,我那天說的話,考慮一下。”
湛明瀾沉默。
許久後,那頭才低笑了一聲:“在躲我?”
“才不是……”她翻了翻身,手不小心按了“結束通話”鍵,電話咔嚓就斷了。
誤會大了。
他沒有不依不饒地打來,也沒有繼續發短信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