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貴生也不想去想太多，所以他只能看著眼前，不敢想太長遠，他也不會有什麼奢望。

　　貴生望著滿天的煙花，安靜的站在耀堂的身邊，其實他要得並不是很多，只有這樣就夠了，他也不會去太遠。

　　耀堂見貴生沒有反應也便不再說了，他就陪著貴生站在迴廊看著漫天的煙花，這煙花雖然絢爛，但是卻消失得很快。

　　那些美好的畫面，隨著夜風吹散即失，不留一絲痕跡。

　　大帥喜宴那日貴生沒有提前離席，而是留到了最後才走，他走的時候跟福家的幾位少爺一起回的福宅，他跟在這幾兄弟身後，看著他們幾人的背影，他很安靜的跟著他們的腳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看著他們都長大了，貴生很高興。

　　那晚之後貴生每次出去談生意都會遇到點麻煩，因為貴生被大帥小妾打巴掌的事情，許多商戶都知道了，知道福家少爺都懂事了，所以對貴生也不太像以前那麼客氣了，畢竟以後福家的生意都交給其他少爺的，現在跟貴生關係再好，以後也派不上用場。

　　所以貴生最近每次回來都挺累的，不過每次他回來看到錦壽在他屋子裡休息，他都會收起疲憊的神情，然後跟錦壽聊聊天。

　　因為貴生跟大帥結下了樑子，所以最近米鋪少了不少生意，許多訂貨的米商，都跑到外地去進貨了，所以米價一直跌。

　　貴生從來沒這樣累過，他每晚很晚才回府，以前是別人上門求米，現在是他親自上門去請客，拉關係找門路。

　　可是許多老闆都說有貨了，說是隔壁鎮上定的貨，貴生很焦急，最近他瘦了一圈，看上去整個人都有些憔悴了。

　　貴生今兒個收工之後，沒回宅子裡去，而是去了渡口看天祿，因為上回天祿替他解了圍，他想去感謝天祿。

　　所以他用自己的工錢買了一些小吃去看天祿，夜裡江邊渡口的風很大，貴生到了江邊竹園前的小屋前停下了腳步。

　　貴生知道天祿跟夥計同住著，所以他進屋的時候也敲了門，有夥計給貴生開了門，看到來人是貴生趕緊的請進了屋。

　　這屋很橫扛的，很長很長，有五六個夥計同住一個屋，許多人都睡了，只有來開門的夥計和天祿還沒有睡下。

　　貴生伸手示意了：現下時辰不早了，你去睡吧，明兒個大伙還要幹活，我今兒個是來瞧瞧天祿，待會兒我走的時候自己關門。

　　貴生叫住那夥計，把手裡的糕點拿了小吃，拿了大包的給那夥計：明兒個拿給夥計分了，今兒個太晚了就先歇了吧。

　　那夥計放好東西就上炕睡覺了。

　　貴生走到桌上，把給天祿帶來的吃的帶進了房間，看到天祿披著外衣坐在木桌前看著書，手邊有一盞油燈微亮。

　　天祿瞧見他來了，側過頭看他：「這麼晚了，你還過來，回去沒有人力車了，最近夜裡山路上有許多劫匪，你得留神了。」他讓貴生以後若是太晚了也別過來了，萬一在路上出個什麼事那可就不太好了。

　　貴生伸手比劃：我來看看你，順道跟你說一聲謝謝，那天晚上若不是你站出來替我解圍，我可能已經在班房裡蹲著了。

　　天祿看到他手裡拿著的東西，伸手接過了打開嘗了嘗：「你還記得我喜歡吃酥油餅，小時候每次你都偷拿給我吃，娘親不許我吃這種粗糧。」但他覺得味道可以。

　　貴生今兒個可是跑去城北，走了很遠的路去給天祿購買的，回來的時候都天黑了，但他只是示意：我在路上瞧見了就買來了，你若喜歡下回我來的時候再給你買。

　　天祿知道貴生是在城北去給他買的，因為只有城北才有酥油餅買，而且貴生鞋子上有些灰塵，看樣子是走得很急。

　　他沒有拆穿貴生，只是放下了酥油餅，起身走到中間的床榻邊，從被子裡拿出了一樣東西，遞還給貴生：「你把這本書拿回去，放在這裡不方便，這裡都是男人，看多了這種東西會上火的，被夥計瞧見也不太好。」

　　貴生知曉這本書是上回他給的，他接過書放入了懷裡放好，並且示意了：那我先收著，最近鋪子裡的生意不太好，我明兒個清晨要去城西一趟。

　　看到天祿重新坐下給他倒水喝，他細微的比劃了：那我也就回去休息了，不然明兒個早上起不了，耽誤了生意就不好了。

　　天祿也沒有留貴生：「那我送你出去，前面那段路很黑，也不太好走，夜裡你一個人竹林會迷路的。」他站起替貴生開了門。

　　竹林裡很黑。

　　貴生擔心天祿穿得太少出來著涼了，他就停下了腳步，示意讓天祿回去：你回吧，我自己回去就成了，我今兒個……

　　貴生還沒比劃完，就一腳踩空了，整個人身體往下一沉，身子一歪猛然的摔到了竹子溝裡，他的腳給扭了一下。

　　天祿立刻滑下去扶他：「你有沒有怎麼樣，有沒有被竹子戳到，讓我看看。」他把貴生扶了起來，看了看確定貴生沒有皮外傷之後才放心。

　　貴生拍了拍他的胸口，示意讓天祿抬起頭看他：我的腳剛才摔下來的時候扭了，我走不動了，腳跟都腫了。

　　「你坐好了讓我看看。」天祿讓他先坐下，他自己也蹲下，伸手捏了捏貴生的腳跟，「你腳跟脫臼了。」他摸到貴生腳跟腫得厲害。

　　貴生還能忍得住那種疼痛，但是他的額頭和背心都有汗水了，他甚至感覺不到天祿扶著他的腳跟的觸覺，他示意讓天祿先上去。

　　「我怎麼可能就這樣丟下你自己上去，我背你去城裡看大夫。」天祿直接把貴生打橫的抱了起來，他費了很大的勁才把貴生給弄上去。

　　貴生焦急的表示了：我不去看大夫，你不要帶我看大夫，我不去醫館，我就隨便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就好了，天祿……

　　貴生有些著急，他摟著天祿的脖子，見天祿不理他，他繼續比劃：真的我沒事，我沒有脫臼，我還可以走路的。

　　天祿抱著貴生在竹林裡行走，看到貴生著急又忍痛的樣子，他平靜的開口了：「你受傷了要看大夫才行，你要不去醫館的話，你這腿就廢了，不可能自己長好或者消腫。」他之前檢查過了，貴生的腳跟錯位很嚴重。

　　貴生著急。

　　天祿抱著貴生，提醒般的看向貴生：「你要是今兒個不去看大夫的話，明兒個根本就連下地走路都不行，你還怎麼去談生意。」天祿稍微加快了腳步，但是盡量保持行走的平穩，以免牽動了貴生腳腕上脫臼的地方……

　　他知道貴生很痛，痛得連呼吸都顫抖了，可是他卻不知道為何貴生這個男人死活都不肯去醫館。

　　貴生哽咽著，顫抖著手比劃：我的大洋用完了，我身上沒有錢了，去了醫館也沒用的，不要去，不能去，別去。

　　他著急的比劃，神情變得有些虛弱。

　　天祿立刻就停下了腳步：「你身上連一個大洋都沒有？」他很詫異的看著貴生，把貴生放在竹林裡石桌上……

　　貴生很慚愧的示意：我身上的錢，都買了酥油餅了。

　　他本來就沒什麼錢，因為之前預支過一次工錢，再加上他工錢本來就很少，跟普通夥計差不了多少，他給天祿買酥油餅還是走路去的，他若是坐了車就買不了那麼多餅了，而且現在才距離下次發工錢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天祿知道貴生難受，他伸手扶著貴生的腰，讓貴生靠著他先休息：「我身上也沒有錢，我來渡口的時候除了衣物之外什麼都沒有帶，回去拿也根本就來不及了。」

　　貴生重複：我不去看大夫。

　　他不去。

　　去了等於若是沒錢，就等於說是福家苛刻他，所以他不能去，就算他這條腿廢了，他也不可以去看大夫的。

　　天祿側過頭看他，看到貴生有些要暈了，他伸手拍了拍貴生滿是汗水的臉：「如果現在去醫館，讓福家的夥計拿錢來，家裡人一定會知道，上回在大帥府的事，娘親和二娘就對你很不滿意了。」他看著貴生低聲的說……

　　貴生點了頭：所以不能去，讓她們知曉我夜裡來找你，還出了這種事，那肯定會更加的不高興，天祿我不去醫館。

　　他伸手摟緊了天祿，安靜的靠著天祿，閉著雙眸睫毛因為巨痛而顫抖，他很痛，從來沒有這麼痛過，痛得他想哭。

　　天祿看到貴生臉色慘白，他伸手把貴生抱了起來，往回走：「你怕不怕痛？」他雙眸緊緊地盯著痛苦中的貴生。

　　貴生虛弱的搖頭：只要不去醫館，再痛都沒關係。

　　天祿瞧見貴生額頭都滲出了虛汗，他伸手抱緊了貴生，很快貴生就聽到天祿靠在他耳邊很輕的表示：「我幫你接。」他聲音在黑夜中顯得很飄渺……

　　貴生愣愣的盯著天祿，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看到天祿那肯定的目光，與篤定的神情，半晌後他才緩慢的摟緊了天祿，死死的抓緊了天祿肩頭的衣服。

　　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