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離開
天色也慢慢的變涼,在緊張的忙碌之中,終於迎來了雪季,當第一片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時候,蘇言眨了眨眼睛,望着遠處略顯的有些陰沉的天空,眼中充滿了憂慮。
他想,他真的不適合去應付這些事情,總讓他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薩拉接受了蘇言的建議,在什薩森林中尋到一處視野開闊的空地,作為暫時休整的地方。
粗壯的參天大樹,獸人們用尖鋭的指甲挖出一個個用來居住的樹洞,用樹枝編製成帘子,在裹上厚重的獸皮,住在其中,倒也暖和。
醃製成的易於保存的食物,也被陸續運了過來,因着擔心野獸攻擊,整個空地都用高大且結實的樹幹圍了起來,蘇言更是在枝幹上撒上藥水。
在初雪過後,這年的雪季顯得格外的與眾不同,天空似是被什麼覆蓋住了一般,總顯得陰沉而充滿了不詳。
地動開始的時候,並不劇烈,只是小幅度的晃動,蘇言臉色一變,同薩拉對視了一眼,快步走出樹洞。
他只覺得有些心慌,心臟跳動的厲害,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一般,緊緊的攥住手心,強打起精神,問道:“族人們可都搬出來了麼?”
蘭斯焦急的踱步,看到蘇言也沒能讓他停下來,道:“阿爸他還沒有回來。”
蘇言一愣,終於明白自己為何心中慌亂,“裡特!”裡特他還沒有回來!這期間,獸人們一趟趟往返於部落,似是同時間在賽跑一般,裡特自然也是不類外的。
“沒事的沒事的。”蘇言忍住心慌,連忙給自己打氣,獸人們爬到樹頂,遠遠的觀察着遠處的塵土,不時的報告着自己看到的。
蘇言閉了閉眼睛,他身處在林中,可以說是什麼都瞧不見的,只是時不時傳來那駭人的轟鳴聲,讓他明白此刻的凶險。
“加比,帶我上樹。”蘇言手指攥的青白,扭頭對站在一邊上的加比說道。
“不行,太危險。”他想都沒想就拒絶道:“這裡雖然遠離部落,可腳下也不穩當,若是枝葉晃動,掉了下來該如何是好。”加比板著臉,看向他,又道:“更何況,你是雌性,就算是爬到樹上,也看不到任何東西。”畢竟距離還是比較遠的。
“不好。”喬吉突然動了動鼻尖,飛快的竄向樹上,只聽轟隆的巨聲傳來,蘇言愣了一大跳,只見喬吉從樹上蹦了下來,臉色難看,“大海那邊似乎出現了問題,我聞到了海水的味道。”
“什麼……”蘇言嘴唇有些哆嗦,這是引起了海嘯麼,那麼他們……
“海嘯?”蘭斯臉色蒼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裡特?!”蘇言突然一驚,連忙起身,若是海嘯的話,裡特他…裡特他還沒有回來,他還能存活麼?
“阿爸阿爸……”蘭斯眼眶通紅。
“迪恩裡特他們都是優秀的獸人。”薩拉突然開口說道,看向蘇言,眼中閃過不喜,道:“你身為翼虎族的大巫,怎可以眼中只看到裡特一人?”
蘇言愣愣的看著薩拉,他想尖叫,他不在乎別人的死活,他只在乎裡特一個人!
若是沒有了裡特,誰還會記得他蘇言來呢?他們的眼中有的只是大巫,只是要為部落犧牲自己一生的大巫!
而不是他蘇言……
蘇言只覺得心慌的厲害,他不顧薩拉的勸誡,快速的朝着林子外邊奔去,路上並不安全,時不時的會有震動傳來,蘇言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只是被加比一把扶了起來。
“我帶你去找他。”他皺了皺眉,顯然也是不認同他的所作所為的,可是選擇了支持。
“謝謝。”蘇言不知道該說什麼,此刻,能說的話,似乎只有這蒼白的一個詞而已。
“不客氣。”加比並沒有在多說什麼,只是一把將他抱了起來,直接躍上樹枝,朝着遠處快速的奔去。
看到迪恩的時候,蘇言有些腳軟,卻仍舊強忍着害怕,嘴唇哆嗦的問道:“裡特呢?”
迪恩看到蘇言,似乎嚇了一大跳,他瞪大眼睛,怒道:“你來這裡做什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裡特呢!”蘇言才不理會他的怒氣,大吼道:“告訴我裡特呢!”
迪恩吃了一驚,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嘴唇動了動,看向蘇言,深吸了一口氣,道:“前面太過於危險了,你不能過去。”
“我要去找裡特。”蘇言一把揮開他的手指,冷着臉說道。
“裡特他被海水捲走了。”迪恩很是氣惱,怒道:“現在,你身為大巫,應該回到部落裡,部落需要你!”
蘇言看他義正言辭的說辭,突然覺得心涼。
迪恩顯然亦是到了自己態度的問題,深吸了一口氣,緩和了下情緒,道:“前面太過於危險了,裡特他是為了救我才會被海水捲走的,他定是不願意看到你受到危險的 。”
“我要去找裡特。”蘇言不管他說什麼,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裡特,他不相信裡特會這麼簡單的離開。
“你必須回去。”迪恩額上的青筋蹦了蹦,為了蘇言的固執。
他原本一直以為,會是自己的蘭斯成為大巫的,畢竟蘭斯是那麼的與眾不同的,可阿瑟的話讓他慢慢的接受了這個來歷不明的雌性,可結果呢?這個雌性畢竟不是部落裡的人,他不會將部落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
迪恩一時之間也無法,只得伸手將蘇言打昏,在加比的瞪視下,不得不讓這個豹族崽子將蘇言抱起,一切事情,都需要等這場災難過去才好的。
蘇言不備之下,被重新帶了回去,待清醒過來之後,蘇言就明白,自己想的太過於簡單了,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去做就能夠做到的,沒有能力,他什麼都做不了。
想要找到裡特,必須要有加比的幫助。
蘇言一言不發的坐在石台上,眼睛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東西。
蘭斯端着石碗走了進來,看了蘇言一眼,嘆了口氣,道:“你好歹也吃些東西才好的。”
“……”蘇言沒有理會他。
蘭斯也不在意,只是將石碗放了下來,絮絮叨叨的說道:“有很多族人受傷了,他們需要你的幫助。”
蘇言嘴唇動了動,手指不由的有些痙攣,蘭斯也沒有理他他,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傷心難過,可裡特他是部落裡最優秀的獸人,你應該相信他的。”
“可是他……”蘇言低垂着眼眸,想起那個怕水的大個子,一時之間,只覺得嗓子有些發啞,說不出話來。
“阿言。”蘭斯走到蘇言的身邊,眼神很是嚴肅,扶住他的肩膀,認真的說道:“你是部落裡的大巫,你必須要為部落負責。”
“是啊。”他是部落裡的大巫,是醫者,他必須要負責,蘇言望向遠處,密密麻麻的樹枝將天空遮的嚴實,聲音如同被砂石划過了一般,“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所以不要再來告訴他,他應該怎麼做應該做什麼了。
是的,他本性自私,可那又如何?
蘇言一直顯得很沉默,除了看病諸事不理,部落中的事情大多都落在了蘭斯的身上,他並沒有讓人失望,蘇言有時候覺得,只要有蘭斯在,自己的存在,已經是可有可無的吧。
他無法對蘭斯表現出任何的不喜,不管蘭斯做什麼,他也確確實實是為了這個部落的。
蘇言,自愧不如。
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他必須要找到裡特。
沒有裡特,就沒有現在的蘇言,他可以失去一切,可卻不能失去裡特。
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又一天對於裡特的感情對超過一切,可如今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中,除了裡特可以給他安全感與歸屬感之外,他想不到還有什麼存在的理由。
或許,太過於感情用事了,可蘇言卻早已經顧不得了,他腦子中亂的很,如今他只能強迫自己繼續留在部落中,也只有在行醫的事情,他才能壓下對裡特的緊張。
“阿言,你別擔心,裡特他……”伊恩有些難過的看著重新陷入沉思中的蘇言,忍不住勸誡道。
蘇言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看向伊恩道:“我沒事的,你別擔心。”說著走到外面,眯着眼睛,看著在蘭斯的帶領下,重新修整出來的一片空地,嘆了口氣,扭頭看向伊恩,道:“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什麼?”伊恩聽得不大真切,疑惑的側過頭,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蘇言笑了笑,搖了搖頭道:“醫術總歸也是一個循循漸進的過程,你也莫要太過於心急了。”
“這總歸是治病救人的東西,我總是覺得有些害怕。”伊恩略顯得有些苦惱,看著蘇言嘆了口氣,道:“若是沒有你在身邊看著,我總害怕因為我的原因而出錯。”
“還是要多多聯繫才好的。”蘇言笑了笑,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當初想要學習醫術的,堅持下來的卻也只有你一個人,你心思細,又認真負責,這是為醫者的本分,你能夠做到,我很高興。”
“學醫本來就是個苦差事,有時候為了瞭解藥性,總歸是要自己試驗一番的。”蘇言繼續看著伊恩說道:“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你要多辛苦一點了。”
“阿言……你要去找裡特?”伊恩知道勸不住的,沉默了片刻,咬了咬下唇,道:“讓桑迪陪你去吧。”
“不用了。”蘇言笑了笑,心中卻是一暖,只覺得有些窩心,可這番尋找,誰也不知道會面臨什麼,桑迪是伊恩的阿比爾,尚且還有一個小雌性需要照顧,他們身邊更是離不開人,蘇言不想這般麻煩別人。
“可我卻不能讓你一個人去。”伊恩想都沒想,直接說道:“這剛剛經過地動,誰知道會遇到什麼事情,若是沒有人陪伴,就連這森林你都沒辦法打安全離開,又如何去尋找裡特呢?”
蘇言沉默了片刻,抬了抬頭,他需要獸人的幫助,他知道,可是這個人選是誰,他卻始終沒有想清楚。
他不喜歡麻煩別人,可在部落中,他對人始終稍顯得冷淡,他想不出誰會無條件幫助自己去進行這一場注定沒有希望的尋找。
“你別擔心。”蘇言不得不安撫伊恩,道:“我會準備妥當之後再去的。”
“你已經決定了麼?”伊恩沉默了片刻,眼眶有些的發紅,他只覺得傷心,可若是桑迪出事了,自己不知道會不會比阿言做的更好,會不會有他這般勇敢。
“是的。”蘇言點了點頭,臉上帶著笑容。
蘇言向蘭斯提出辭行的時候,蘭斯着實愣了一下,他以為,經過這些天,蘇言早已經放棄了這念頭了,他整日裡忙的天昏地暗的,確實沒有多少時間去關心他,可他難道不清楚這麼做的危險麼?
“你何必這般固執?”蘭斯皺緊了眉頭,他想不明白蘇言的堅持,“裡特他已經死了,你明白麼!”
“不會的。”蘇言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道:“我相信他。”
“可這些族人呢?”蘭斯瞪大了眼睛,“你就這樣放任他們不管麼?你可是大巫啊。”
“你做的很好。”蘇言抬起頭來,看向蘭斯,眼中帶了些笑意,道:“不是麼?你比我做得好,要好上很多。”
“不,不是的。”蘭斯嚇了一跳,審視的看著蘇言,道:“你是因為我?”
“怎麼會?”蘇言打斷他的說辭,道:“我說的只是事實。”嘆了口氣,蘇言走到蘭斯的身邊,道:“蘭斯,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有些事情你應該能夠明白的,我只想要簡簡單單的活着,大巫這個稱呼對於我來說,太過於沉重,我會的只有那可憐的醫術罷了,我不擅長與人交往,不能將族人凝聚起來,而一點,你卻可以做的很好。”蘇言走到窗邊,伸手指着外面的一切,道:“看,這都是你的功勞。”
獸人們秩序井然的將這片空地圍繞起來,有人巡邏,有人打獵,雌性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正在做着晚餐,雖然艱苦些,可卻一派祥和。
這都是蘭斯的功勞,蘇言敬佩他。
蘭斯說不出話來,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有在說出挽留的話來,蘇言說的沒有錯,這一切,卻也着實是他的驕傲,他想,他還能做的更好,尋找一片適宜的土地,他們可以開墾荒地,可以建造部落,他們可以過的更好,他相信有那麼一天的。
蘇言趁他愣住的時候,從蘭斯的樹屋走了出來,回頭看了蘭斯一眼,蘇言輕輕的嘆了口氣,他們所追求的,總歸是不同的。
裡特,對於他來說,是個特殊的存在,他不能讓裡特就這麼生死不明的流落在外面,他總有一種預感,裡特他還活着,即使所有人都告訴他裡特早已經死掉了,可他仍舊相信着那個大個子仍舊活着,只是在一個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所以,他所要做的,就是將他找到。
蘇言將自己製作的一切藥粉全都收拾妥當之後,背起一個獸皮包,終究還是離開了部落,不管前路如何,他早已經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