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顧芳靈被立後那一日到來的時候，無數伸長了脖子的人卻僅僅是心下歎息一聲，忽然有了一種終於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呵，沒想到最後還是他贏了。」固然衛清灝早就不抱期望，但是這一刻，他仍是掩不住心底的不甘。當初他也求娶過顧芳靈，可所有人都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事。因著他出身皇家，也因著顧芳靈身上背負的駡名。

　　但是現下，有誰能站出來理直氣壯的回答他，為何連他都不能嫁的顧芳靈，卻搖身一變坐上了一國之母的寶座？是衛清墨的身份不夠高，還是衛清墨的權力已經蓋過天？

　　理當是後者吧！因著現下的衛清墨是一國之君，一言九鼎，無人可以質疑。是以衛清墨可以得償所願，可以為所欲為，可以娶他心愛的女子，也可以做其他皇家人不能做的事情。

　　可是偏偏，還是不甘心啊！昂頭飲盡杯中的清酒，衛清灝卻陡然生出一股苦澀的悲涼感。早知如此，當初他就不該動心。早知如此，當初他就該再努力的爭取一下。早知如此......

　　「佳偶天成，堪稱絕配。好事，好事。」如若不是最後含在嘴裡念叨的四個字已經快要低的不可耳聞，衛清灝真要相信秦雲然是已經放下了。誰料想，也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雲然，你也後悔了，是吧？咱們兩兄弟啊，真可稱之為難兄難弟，想想都有意思。」帶著一抹自嘲的笑容，衛清灝朝著秦雲然舉了舉杯。

　　秦雲然低下頭，沒有接話，卻也沒有反對。是，他後悔了，他早就後悔了。可是那又怎樣？他沒辦法重頭來過，更加沒辦法跟聖上相爭。與其為顧芳靈帶來更多的困擾和煩惱，倒不如他徹底放開手，別再試圖去招惹她。

　　明明早就認識到的事實，為何今日還是會覺得嘴裡的酒水格外的苦澀？秦雲然的神色漸漸黯然下來，久久不再言語。

　　衛茜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般一幕。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抿抿嘴，還是輕歎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不是不想要走上前的，可是走過去又能說什麼？指責秦雲然為何寧願坐在這裡傷心，也不願接受她的一番深情？經歷了這麼多之後，衛茜已經失去了最初的那份驕傲和自信。隨之而來的，是滿心的負面情緒。失落、無助，更甚至......化進骨子裡的自怨自艾。

　　顧侯爺沒想到，始終不受他喜愛和重視的顧芳靈，有朝一日會被封後。望著顧芳靈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顧侯爺好似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打量起了這個親生女兒。

　　從何時起，顧芳靈身上已經凝聚出這樣強悍的氣勢？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顧芳靈究竟成長到了何種境地？顧侯爺不敢去深想顧芳靈曾經吃過多少的苦楚，也不願去深想。

　　就當是他該受到的懲罰吧！只要顧芳靈願意承載起整個顧侯府的榮辱，哪怕是誠心向顧芳靈懺悔，顧侯爺也在所不惜。

　　比起顧侯爺後知後覺的懊惱，蘇氏的反應更為強烈。她完全沒料到自己的眼光居然會出錯。一直以來，她都認定了顧芳瑤會比顧芳靈更有福運。不管是顧芳瑤由庶女變為嫡女的轉折，還是顧芳瑤幸得賜婚當上五皇子側妃。對蘇氏而言，都是可以想像，有據可證的。

　　但是，顧芳靈......打從玄元二十五年，顧芳靈被秘密送出郾城，蘇氏就沒再在顧芳靈身上投放過所謂的期許。

　　顧芳靈和顧芳瑤最大的不同，應當是顧芳靈長了一張讓蘇氏恨之入骨的臉。只要一見到顧芳靈，蘇氏就很難高興起來。是以只要有一點點的苗頭，蘇氏就會不遺餘力的徹底打壓下顧芳靈。而且是樂此不疲，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然而所有的一切，在衛清墨出現以後就發生了改變。直到現下再回過頭去仔細想想，蘇氏驟然間發現，顧芳靈每次的大出風頭，都跟衛清墨脫離不開關係。只是衛清墨藏的太好，這麼久以來竟然無人察覺。饒是自詡聰明如蘇氏，也不得不認栽。

　　不管如何懊悔，也不管如何追憶，現如今的顧芳靈確實變成了顧侯爺和蘇氏再也不能隨意拿捏的人。更甚至，是他們需得抬起頭來仰望的人。

　　世事變遷，誰又能保證一輩子都志得意滿？若非顧侯府還有顧長臨和顧芳靈可以支撐起一片天，恐怕一度風光榮耀的顧侯府此刻早已成為了門第落敗，處境淒慘吧……

　　顧芳靈對現下的生活很滿意。她本就是個隨遇而安的性格，對很多事情都少了那份鑽牛角尖的執著。今生因著有了衛清墨的另眼相待，使得她整個人生的軌跡都遭遇了截然不同的改變。而衛清墨，儘管身為新帝，也確實沒有廣納後妃，逐一實現著對她的諾言。

　　對衛清墨的承諾，顧芳靈其實是相信的。前世直到她死，也沒見衛清墨娶親。民間甚至有傳言，衛清墨不愛女/色。那時候的顧芳靈自顧不暇，全然沒有探究衛清墨的念頭和想法。是以很多事情，聽過也就算了，並未牢記，更不曾多想。

　　而今身處其中，顧芳靈才恍然明瞭。衛清墨不是不愛女/色，他只是不願意屈就自己的心。

　　沒有喜歡的那個人出現，即便是一生不娶，也沒有關係。反之，如若想要迎娶的那個人出現了，哪怕是花再多的時間和精力都沒關係。他會用盡所有的心力去好好保護那個令他想要捧在手心呵護的女子。

　　顧芳靈很慶倖，重來一次，她成為了那個讓衛清墨動心的人。儘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讓衛清墨看上了眼，但她從來不會自怨自艾，而是坦然接受了衛清墨的喜歡，並以著同樣的心意真誠的回饋給衛清墨。

　　喜歡顧芳靈哪裡？喜歡她的淡然，喜歡她的新生，喜歡她的容貌？種種緣由，衛清墨不曾想過，也未曾有過糾結。他喜歡顧芳靈，僅僅是心裡最真實的反應而已。要論述理由，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如果勢必真要衛清墨給出一個答案，他只能說：因著顧芳靈是顧芳靈，他喜歡的正是顧芳靈整個人。

　　秦雲然再度出征那一日，衛茜終於下定決心，自此皈依佛門，意欲帶發修行。

　　孫雯菲得知消息後立刻趕去牧王府阻攔，卻是晚了一步。眼睜睜看著衛茜坐上馬車離去，孫雯菲頃刻間淚如雨下，破碎的心宛如刀割。命運何其弄人，竟是將他們每個人都毀到了這種無路可退的地步？

　　衛清墨登基以後，衛清寧留在郾城的日子反倒長了。衛清墨不曾為其賜婚，如同他自己一般，任由衛清甯自行迎娶心愛的女子。而衛清寧，笑的甚是溫煦，搖著頭全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衛清墨本以為，衛清寧這是沒有遇到心愛的女子。哪想到不過半月後，就有一個嬌俏的小姑娘找上衛清寧，嚷著要衛清寧為其負責。言語中甚至還夾雜了，有關「喜脈」和「孩子」的重要訊息。

　　皇家血脈，容不得小覷。衛清墨立刻將小姑娘接入宮，交由顧芳靈來安排。

　　能為衛清墨分擔，顧芳靈很是歡喜。然而等她問明事情經過，對站在她面前羞紅著臉的小姑娘只能無言以對。

　　小姑娘說，衛清寧遊歷在外的時候，曾經救過她一命，還跟她獨處一室一整夜。

　　小姑娘還說，衛清寧離開後，她就一直茶飯不吃，還有了想要嘔吐的感覺。她記得幼時聽身邊伺候的嬤嬤說過，有喜的人就會想要吐。她覺得，她肚子裡是懷上了寶寶……

　　說句心裡話，顧芳靈挺喜歡這位小姑娘的。只不過，小姑娘過於單純了點，不知道日後會不會被衛清寧欺負的沒有反抗之力？

　　與此同時，孫雯菲也得知了消息。本該漠不關心的不聞不問，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借著進宮去給太后請安的空隙，找去了顧芳靈的宮殿。

　　自打顧芳靈被立後，孫雯菲就刻意避著顧芳靈。不想給其請安，更加不想在顧芳靈面前下跪磕頭。但是這一次，她是主動找上門的。

　　頗覺羞辱的對著顧芳靈福身請安，再之後，就看到了坐在顧芳靈身邊的清靈小姑娘。

　　孫雯菲自認，她的容貌不比眼前這小姑娘差，身份也比這小姑娘不知道要高出多少。然而，這個小姑娘鬧到了衛清寧面前，更甚至引起了衛清墨和顧芳靈的注意。而她的一番情意，始終埋藏心中，連說都不敢說出口。

　　孫雯菲的到來，顧芳靈並不意外。前世就有小道消息不斷傳出，孫雯菲對衛清甯是有意的。不過那時候只有衛茜得償所願，孫雯菲最終也還是另嫁他人，跟衛清寧有緣無分。

　　而今不但衛茜沒能跟秦雲然結為秦晉之好，孫雯菲也早已嫁人，跟衛清甯之間自然再無半點可能。反觀身邊這個小姑娘，顧芳靈反倒覺得其跟衛清寧的緣分尚且還沒斷。

　　不過，情之一事又哪能輕易蓋棺定論？前世和今生早就發生了極大的轉變，種種不同不都盡數展現在眼前？顧芳靈始終堅持的，不過是她想要守護的哥哥和嫂嫂喜得貴子，而她自己……也幸運的收穫了曾經想也不敢想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