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四個月了。」

　　大夫起身，向在旁的封景淮拱手示意。

　　「恭喜了，封爺，您有後了！」

　　「四個月了！」封景淮的眸中露出極度欣喜的眼光，「這麼說來，年尾就會生了？」

　　近期來安柔春總覺得身子不怎麼舒服，他才派人請來大夫，哪裡想得到竟是夫妻間的恩愛有了成果，他終於有孩子了！

　　「是的，封爺，所以這幾個月可要多照顧夫人，別受涼、也別太勞累。」大夫點點頭笑應道。

　　「多謝大夫。」

　　封景淮拱手回禮，派人打賞後便請人送大夫回去，跟著立刻回到床邊，握住安柔春的小手，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四個月了！怪不得……」安柔春圓澄的眸子裡帶著欣慰，「那太好了！景淮，我們就要有孩子了呢！」

　　當初她剛嫁過門的時候，就曾經問過封景淮想不想要孩子，封景淮也應她一聲是，所以她一直很希望能給家裡添個孩子。

　　現在……他們總算有喜了！

　　就像當時她承諾的一樣，她有孕了。

　　「不知道會是個男的還是女的？」安柔春撫上自己的小腹，一想到裡頭正養著她與封景淮的命脈，她就欣喜無比。

　　「我不是說過，男的女的都好。」封景淮輕撫安柔春的髮絲，低下頭往她唇上吻去。「不管哪個我都疼。」

　　「我只是在想，該取什麼樣的名字好呢？」安柔春滿心期待地勾住了封景淮的手。

　　「瞧你，肚子大不了多少，就已經開始想名字了？」封景淮先是一愣．爾後才進出笑聲。

　　看來他這個妻子可比他還心急啊！

　　「因為我想見到景淮抱著孩子開心的模樣啊！」安柔春握住封景淮的手輕笑。

　　這泛著暖意的掌心，曾撫過她的身子、摸過她的臉矓，也像現在一樣撩過她的髮絲，甚至在她的體內來回逗弄，讓她享受到夫妻間的情樂。而在平常的時間裡，則是牽著她的手，給她無比的溫暖……

　　她是個幸福的小妾吧！

　　即使現在她已成為人人稱羨的封家女主人，是封景淮的正妻，封景淮亦未曾再提起任何納妾之事，但她依然覺得，自己是個相當受到上天眷顧的小妾。

　　畢竟這世上的姻緣如繁星一般多，但真正得到幸福的小妾，又有幾個？

　　旁人常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她可算是違逆了這樣的命運，擁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吧！

　　因為她既是妾，亦是妻，既然妻等於妾，又何來妻不如妾呢？

　　「傻柔春……在你生孩子之前，先想著怎麼把自己餵養得健康點吧。」封景淮應道。

　　「只要有景淮在，就算我因為害喜而吃不下飯，景淮也會一口口哄我吃吧？」安柔春早已深知封景淮的個性，一想到那樣的可能性與景象，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既然明白，就好好調養身子。從今天起，就像大夫說的，不能受涼、不能太勞累……」一想到生孩子時安柔春所必須承受的痛苦，封景淮就忍不住開始嘮叨起來。

　　無論如何，他都要將安柔春這嬌柔的身子養得健健康康，這樣她生孩子時才能夠順利，母子均安！

　　「景淮，你變成囉唆的老公公了。」安柔春咯咯笑道。

　　一提起孩子，封景淮就像個小孩一般，這也要管、那也想管。

　　可她，真喜歡這樣的他。

　　在楊芳蘭的事情過去後，由於歐陽季朗時常到家中串門子，所以她也聽說了不少他的舊事，這才知道他的性情原本並非如此開朗。

　　可與她相處後，他的態度卻有明顯的改變。

　　如果依歐陽季朗所言，就是他變得柔情許多吧。

　　她好喜歡現在的他！

　　比起嚴謹淡漠的封景淮，現在的丈夫，更令她不捨哪！

　　「說我是老公公？」封景淮挑高眉，「不怕我『處罰』你？」當然，他指的是夜裡在床上的處罰。

　　「我現在有孩子了呢，你不能再讓我勞累的。」安柔春有勢無恐地笑道。

　　「這倒是。那麼……我留到你生完孩子，再一併算這筆帳如何？」封景淮露出淺笑，俯身往安柔春的唇上吻去。

　　「那可不行！你得等到我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安柔春捧住封景淮的臉龐，柔聲輕語，「時間會很長的，所以你可能會需要一本帳本哦……」

　　＊＊＊

　　鞭炮聲，響連天。

　　原本就熱鬧的城內街道，今日顯得比平時更加擁擠。

　　在封家大宅側門，許多乞丐排著隊等侯分派白饅頭、米粥。

　　而在宅子正門口，則有不少富商貴人驅車前來。

　　喜氣洋洋的景象，不是封家又迎了小妾，而是因為要慶賀封家的一對雙胞胎滿月了。

　　安柔春在年底時，平安產下了一對健康男嬰，封景淮是如獲至寶、欣喜若狂。

　　為了替封家這對難得的雙胞兒子積積福德，封家連著一個月來，每日都在側門救濟乞丐。

　　如今兩個兒子均平安滿月，封景淮與安柔春也欣慰不已。

　　這滿月酒席一辦三天，每日總有許多賓客上門祝賀，禮物堆滿偏廳與許多客房，讓封景淮忙碌不已，可他忙得心滿意足。

　　「景淮！」歐陽季朗一踏人大廳，便從人群中找著了封景淮，揮手招呼。

　　「季朗，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封景淮還記得，就在安柔春生孩子的那陣子，歐陽季朗正巧上京城去了，沒想到還趕得及回來喝滿月酒。

　　「昨兒個半夜！」歐陽季朗得意洋洋地笑應。「我這朋友可夠意思了吧？」

　　好友兒子的滿月酒，這可是大事情啊！他怎能不回來？尤其這兒子這是封景淮等候多年的寶貝！

　　「敢情你是趕夜路回來？」封景淮挑眉問道。

　　「不趕路怎麼來得及？」歐陽季朗四下張望道：「孩子呢？讓我瞧瞧吧！聽說是雙胞眙，是不是真長得一模一樣？」

　　「孩子嗎？柔春跟丫鬟抱著，在偏廳休息。」封景淮指指聽內笑應。

　　「那我去看看，順道送點禮給兩個小傢伙。」歐陽季朗自袖口摸出兩隻紅緞小口袋，在封景淮的面前揮了揮。

　　「送他們的禮物都要堆到天上去了。」封景淮笑道。

　　「這才好，福多、壽長，表示他們得人疼。」歐陽季朗拍拍封景淮的肩，笑問：「兩個小傢伙叫什麼名字？」

　　「大的叫封遙，小的叫封玥。」封景淮笑應。

　　「好聽、順口、好記……」歐陽季朗有絲意外地瞟了眼封景淮，「你起的名？」

　　「不，柔春起的。」封景淮就想著不要兒子像他一般，性子太過嚴肅，所以索性讓妻子去命名。

　　果然兩個孩子都給起了柔而暖的名字。若要說人如其名，那這兩個兒子長大後應該會是風雅的公子哥兒吧！

　　「果然。我就覺得名字不像你會起的。」歐陽季朗說著，再次拍拍封景淮的肩，轉身便往廳內走去，「我先去看你的兒子們，等等再聊。」

　　封景淮笑笑，隨後也跟著回身往外邊走去。

　　這幾日人多事也多，他不四處巡一巡不成。

　　同幾個平時往來的貴客打過招呼，封景淮一路越過院子，往大門口走去。

　　原本他只是想瞧瞧門口那些貴客的馬車是否堵住了街口，讓往來的路人行走不便，可沒料到就在他行至門口的同時，竟有一個眼熟的身影入了他的眼簾……

　　「好久不見了，封爺。」

　　陌生的嗓音帶著親切的問候，讓封景淮不由得停下腳步。

　　一身素雅的袍子套在眼前訪客的身上，淺淺的笑容和善得彷彿是久別重逢的好友。

　　封景淮露出了笑容，同時飽含著欣喜。「算命先生！」

　　沒想到當日提醒他、要他納小妾的算命師，竟然再度出現了！

　　「在下是來恭喜封爺得子的。」算命師雙手一拱。

　　「你可真是神算。」封景淮釋懷地笑道。

　　他記得自己曾經說過，若算命師真的算得奇準，就在他與小妾所生的孩子滿月時再上門。

　　到時候他會奉上豐厚禮金，而且敬酒三杯，以示謝意。

　　那原只是氣話一句，卻沒想到會一語成真。

　　「在下並非神算，只是比旁人多看了點。」算命師僅是微微一笑。

　　「你這一看，非但改了我的運，還救了我一命。」封景淮搖搖頭。直至今日，他終於明白自己是遇上了高人。

　　「救命之恩該向夫人道謝才是。」算命師絲毫不以為意。

　　「你也好、柔春也好，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封景淮讓開身子，引著算命師往內走。「進來吧，別讓我只敬你三杯。」

　　「還是三杯就好，喝醉了可不妥。」算命師露出淺笑。「不過我還是有沒算著的事。」

　　「什麼事？」封景淮一愣。

　　「沒算到夫人竟生了兩個兒子。」算命師瞧向封宅的屋頂，深邃的黑瞳彷彿瞧見了什麼，讓他淡紅的唇勾起笑意。

　　「這不過是小事，就別放在心上了。」封景淮釋懷地笑道：「不過，若是算命先生願意，就請替我家兒子算個命吧！」

　　「說不定不用算啊……」算命師跟著封景淮踏入宅子裡，唇邊卻迸出滿足的歎息聲。

　　「怎麼說？」封景淮納悶道。

　　「因為封爺這兩個兒子，將來必為人中之龍。」算命師露出一臉神秘喜色。

　　「是嗎？」封景淮欣喜道：「這表示他們將會一輩子平安？」

　　有了安柔春之後，他徹底明白，重要的是身邊親愛的人平安、幸福，而且就像安柔春一樣，鎮日開開心心。

　　所以兒子們是否會飛黃騰達，他倒無所謂，他只願封遙與封玥平安成人。

　　若是可行，就讓他這個當爹的早日抱孫！

　　「真龍盤空、張牙舞爪……」算命師面帶喜悅地笑道：「我修行那麼多年，要見著此象，還得看看有沒有緣分哪！」

　　「聽算命先生所言，莫非並不如外貌這般年少？」封景淮是曾聽聞有不少得道修仙的人，偶爾會返回鹽世四處遊走。

　　「我的年歲嗎？」算命師搖搖頭，「連我自己都快忘了。」

　　封景淮也不多問，只知自己真是遇上了得道半仙。

　　「既是如此，如果算命先生沒有要趕路，就在家中住幾日再走吧。」再怎麼說，這算命師都是他的恩人，封景淮真想好好感謝他一番。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算命師拱手應道：「其實在下是對兩位小公子起了興趣。」

　　「你想替他們算命了？」封景淮失笑道。

　　不傀是個算命師，瞧見有興趣的對象，便想一瞧究竟。

　　這也好，讓這算命先生瞧一瞧，若能避禍躲災，他與安柔春也能放心許多。

　　「畢竟這般福祿壽皆備的好運氣，可是人聞鮮少見得到，就算是當今帝王，都不見得件件齊備。」算命師淡聲笑應。

　　正因為如此，他才想親眼瞧瞧擁有這般好命格的孩子。

　　「福祿壽嗎……」封景淮略微沉思了下，隨即進出了笑聲——

　　「那麼，是他們的娘親給了他們福氣，由我給了華衣玉食。而這長壽嘛……就要靠他們自己來努力了！」

　　就像他與安柔春之間，若是不拿出真心來對待，只怕有算命先生的指點，亦無法因此延壽迎福。

　　他一定要將這事好好記下，待這兩個兒子長大，再讓他們的娘親一一細細訴說予他們聽聞。

　　至於這簿本上該列個什麼樣的起頭——

　　就叫「納妾迎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