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感冒藥
王錦比王齊小兩歲,小時候一個在東北,一個在北京,逢年過年才有機會見到,年紀相近,倒是也能玩到一起去,從幾歲上,關係就還算不錯。
到兩人都十來歲了,王齊回北京上高中,哥倆整天在一起了,總免不了打過幾回架,王錦到底小兩歲,個子和力氣都不如王齊,總是被揍的那個,那時候他還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誰知後來,王齊去學了散打。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王錦的性格和王爸爸很像,話不多,愛動手,真生了氣下手還特別狠,王超每次惹了事總是被他揍得鼻青臉腫。
但是王齊不是不講理的人,王錦和王超那種惹事簍子也不一樣,兩人都長大以後,王錦並沒有被王齊恃強淩弱過。當年王錦出櫃的時候,王齊因為幫他說話,還被王爸爸踹了兩腳。
兄弟兩個感情是真的挺好的。
現在好好的,王齊說什麼要抽他?
最近幾年,他好像也隻幹了一件該被抽的事。
兩個哥哥都不說話,總是在挨揍的王超很怕戰火又燒到自己身上,忙撇清道:「我可什麼也沒說。」
其實也不用他急著辯白,王錦壓根也沒覺得是他說的,他嘴賤是真的,但是也挺嚴實,一般不會在背後傳閒話。王錦也沒覺得王齊真會揍他。
但是王超怕他不信啊,繼續說:「你和你家小嫩草今天去歡樂谷了是不是?玩過山車的時候被人拍了照片發微博,然後有個網紅轉發了,上了熱門。」
王錦有些意外,也覺得好笑,道:「那我也要成網紅了?」
王齊闆著臉道:「看你多有出息?」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網 提 供 下 載 與 在 線 閱 讀
第二天早上,彥容起來去了趟衛生間,回來想接著睡,順手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收到幾十條微信消息。
都是和他關係好的同學發來的,告訴他,「你和你爸爸被人拍照片發微博了」,還附帶了原博截圖「今天在歡樂谷遇到的一對,腦補了十萬字溫柔大叔x混血正太」,下面是一張彥容和王錦的照片,拍照的角度看,當時應該離他們很近。
同學說:「我私信那個博主告訴她你是我的同學,照片裡那個是你爸爸,她也轉發澄清了。」
彥容:「……」
王家三兄弟陪著王媽媽去給外公外婆掃墓。
中午回到家,王媽媽的情緒還沉浸在對老人的思緬裡,很是低落,飯也沒有吃幾口,便說頭痛去休息了。
王齊和王超也還有事,沒有久待,一前一後離開。
留下王錦一個人洗碗。
他洗的很慢,心不在焉。
他也很想外公外婆。
沒有父母在身邊的十幾年,他是被兩位老人帶大的,外公有膽囊癌,因為年齡太大,做手術有風險,隻能每天靠藥物保守治療。
他和外公外婆的房間隔了一堵牆,晚上時常會聽到外公因為疼痛而發出或長或短的叫聲,可到了白天,外公總是會一直笑著催他多穿衣多吃飯好好學習。
他從那個時候就想做醫生,做全世界最好的醫生。
他考上醫大那年,外公就去世了,半年後外婆也鬱鬱而終。
他甚至來不及做什麼。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初戀。
洗完碗,他回了房間,鞋子也沒脫,便躺在床上出神。
有些事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結果,如果他不是在悲痛失意時開始一段戀情,可能會更認真的學會怎麼去愛,就算最後還是沒能相守,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反目成仇,互相傷害,最後變成彼此的肉中刺。
和彥容這段關係也是一樣,現在彥容還小,像個小孩一樣依賴他,將來長大了,會看到世界上更多更好的人和事,到那時候,他對彥容來說,會像一杯隔夜的鐵觀音,一塊嚼到沒有味道的口香糖。
王錦想到這些,並沒有覺得特別難過,甚至有些理所當然。
失去的次數多了,他已經習慣,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就不會有太大的失望。
本來彥容是沒有微博的,為了看同學發給他的鏈接,他新註冊了微博,本來想取名叫「肌肉男」,被人佔用了,試了幾個類似的都不行,最後就叫了「引體向上三十個」。
他找到了那條微博,照片裡他和王錦正在排隊等待玩過山車,他可能是站太久了,有點累,歪靠著王錦,王錦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微笑著低頭對他說話。
他想了想,也忘了那時在說什麼。
微博下面評論裡的很多話他看不太懂,中文水平本身有限,更別說還有那麼多網絡詞彙,但是很多人都在說他們「般配」,這句他是看懂了的。
他也覺得很般配,他帥,王錦也帥。
那張照片他也很喜歡,摸索著找到了「保存」,把照片保存到了手機裡,看了好幾遍,又設置成了鎖屏壁紙。
一直等到下午四點,他覺得王錦肯定掃完墓回了家,才給王錦打電話說這件事。
王錦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在睡覺:「昨天晚上聽我弟弟說了,別擔心,這種事最多兩三天,大家就忘了。」
彥容聽說被王錦的家人看到,覺得有些害羞,說:「嗯,我沒有擔心。」王錦聽他說話有鼻音,問道:「感冒了?」
彥容道:「有一點,不要緊。」
王錦道:「家裏有藥嗎?」
彥容道:「等下我去找找看。」
王錦「嗯」了一聲,又說:「我哥也看到了,說我有傷風化,還要揍我。」
彥容覺得好笑,道:「你和你哥哥打架了?誰比較厲害?」
王錦道:「他以前是散打運動員。」
彥容驚訝道:「像李小龍那樣嗎?」
王錦道:「差不多吧。」
彥容道:「哇。」
王錦道:「哇什麽哇?」
彥容嚮往道:「我想看看你哥哥。」
王錦道:「下回吧,他挺忙的……他和我爸長得很像。」
彥容想了想,王錦的爸爸是個光頭,戴粗金鏈子,胳膊上有紋身。
他說:「那我不想看了。」
王錦在那邊笑起來。
彥容又問:「他真的揍你了嗎?疼不疼?」
王錦道:「就說了說,沒動手,教訓了我幾句。」
彥容道:「那還好。「
王錦催促他:「去找找有沒有藥,明天就去上學了,帶著病可不行。」
彥容去找了,翻了幾個抽屜都沒找到,藥箱裏的感冒藥盒是空著的,他不想讓王錦替他擔心,便說:「找到了。」
王錦道:「先吃一片,晚上睡前再吃一片。」
彥容答應了。
晚上,王齊和王超也一起,母子四人出去吃了飯。
第二天上午,兄弟三個送王媽媽去機場,她乘十點多的飛機回哈爾濱。
下午王錦剛上班,接到彥容班主任打來的電話:「ian發燒,還一直咳嗽,校醫給他打了退燒針,建議他回家休息,您方便來接他嗎?」
王錦請了假,到學校去接人。
彥容低著頭和班主任告別,跟在王錦身後,從辦公室裡出來。
王錦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道:「不怎麼燒了。怎麼不說話?」
彥容說:「對不起,我昨天沒有吃藥。」
他本來是不想讓王錦覺得他麻煩,結果好像更麻煩了。
王錦安慰他道:「好了,回家睡一覺就沒事兒了。」
兩人上了車,王錦看他還是耷拉著腦袋,說道:「這事兒其實怪我。」
彥容道:「不怪你,怪我。」
王錦揉了揉他的頭髮,說:「是我帶你去歡樂谷玩,弄濕了衣服才著涼,回去還非要和你做愛,不然你這麼強壯,怎麼會感冒發燒?」
彥容想了想,道:「不對,是我先提出來想做愛的。」
王錦笑道:「我比你想。」
彥容咳了兩下,說:「還是我不夠強壯,以後要好好鍛鍊。」
王錦既不想他強壯,又不想他生病,十分無奈,隻好什麼也沒說。
到家以後,他給彥容吃了幾片傷寒咳嗽的中成藥,然後看著彥容睡了,才回醫院去上班。
傍晚,彥容醒了過來,給王錦打了通電話,王錦說等一會兒就能下班。
他提議道:「晚上我做飯給你吃吧。」
王錦驚訝道:「你會做飯?」
彥容道:「在福利院的時候,我是大哥哥,什麼都要做的。」
王錦頓了片刻,說:「家裡什麼都沒有,要做飯還得去買,太麻煩了,等下我回去接你,還是去外面吃吧。」
彥容道:「超市又不遠,我不發燒了,正好也想出去透透氣。」
王錦道:「那你穿件外套再出去。」
彥容道:「嗯。」
王錦又說:「不能買冷飲,也不能買冰激淩。」
彥容不說話,他還真打算要順便買個冰激淩。
王錦道:「回去我要檢查的。」
彥容奇道:「怎麼檢查?」
王錦道:「嘗嘗你甜不甜。」
彥容反應了幾秒才明白,一邊咳嗽一邊笑,說:「我才不怕你來嘗。」
他在超市裡挑挑揀揀,想做的東西很多,又覺得做太多兩人吃不完,最後剩下會浪費,難以取捨了半晌,才決定要做奶油蘑菇濃湯,還有肉丸配意大利麵。王錦不喝酒,他也不喜歡,就買了些新鮮水果,準備回去榨汁。
天黑透了,他從超市裡出來,提了一大袋東西回家,路上還想著要怎麼擺盤,想到王錦看到他做出豐盛的菜餚來,一定會大吃一驚,他就忍不住高興。
快到家門口,他停住了腳步。
鐵欄門外有一個人,坐在行李箱上,低著頭在那裡玩手機。
彥容隻見過他一次,記得他姓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