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歐蕾夫人經過光驅治療之後已經渾身疲累，可從塞賓那聽說周煜的身體狀況，還是匆匆趕了過來。

　　而此前被貓劃了一下的周煜還在沉睡中，根本就沒意識到有人進了他的房間。

　　看見他毫無血色的臉，站在床邊的歐蕾夫人皺了皺眉，有些心疼地伸手在他臉上撫了撫，「他長得可真像奧爾，身體沒什麼大礙吧？」

　　「沒有，夫人，隻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身體非常虛弱，恐怕至少得等一個月的時間，才能準備好姆體。」塞賓道。

　　從西瑞爾出事開始，這個漂亮而端莊的女人彷彿一下子老了好幾十歲似得，鬢角甚至生出了幾根白絲，這會兒柔柔地一笑，眼角的魚尾紋也顯了出來，「這個不著急，先把他的身子養好吧。」

　　「是。」塞賓道。

　　「至於明天的婚禮，他如果撐不住就不用讓他去了，那麼多人，鬧得慌。」歐蕾夫人說著，從大腦處放出了一根精神觸角，隻見那泛著紫光的觸角在周煜腦邊蹭了蹭後，緩緩地鑽了進去。

　　「這個婚禮……」塞賓皺了皺眉，有些不贊同道，「真的有必要舉行嗎？」

　　西瑞爾隻剩下最後一個月的生命倒計時，這個時候辦任何喜事對於隻有一個獨生子的克林頓家族而言，都是雪上添霜，妄論還得親自坐鎮的西瑞爾父母---索爾將軍和歐蕾夫人了。

　　何況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太值得慶幸的事情，隻剩下一個月生命的哨兵，和被剝奪婚姻權利的嚮導，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他從一開始就是反對這場婚禮的舉行的。

　　歐蕾夫人卻搖了搖頭，「走到這一步，無論如何都不能停下來了，四大家族哪個不是豺狼豹虎，周家也不是……」

　　歐蕾夫人說到一半，頓了頓，然後失笑地搖搖頭，「你看我，越來越糊塗了，嘴巴都管不住了，哎，人總歸是要老的啊。」

　　塞賓擡起頭看著歐蕾夫人的側臉，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句話。

　　「咦？」歐蕾夫人突然一愣，原本繞著周煜大腦轉圈的觸手隨著她的反應也停住了，歐蕾夫人想了想，又伸出了第二根觸手，朝周煜伸去。

　　「夫人？」

　　「老天，這孩子的精神防盾比我想像中要脆弱多了，周家甚至連這個都沒有教給他嗎？」即便是普通人，在這個時代，為了自保，也會學習一些精神防盾的建立，畢竟有哨兵嚮導的地方是會給普通人造成壓力的，長期壓力之下會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所以他們必須去學習，雖然這效果和哨兵嚮導比起來效果是微乎其微，但也聊勝於無。

　　「從身體情況來看，是這樣的。」

　　「他的精神領域可真是……一片空白，幾乎什麼都沒有，怎麼會這樣？」歐蕾夫人皺著眉喃喃道。

　　「自閉症患者的腦域特點。」見歐蕾夫人不解的樣子，塞賓不由得提醒道。

　　周家送人來的時候有說過的，這個大少爺有自閉症，已經六年了。

　　「不不不，總覺得……誰？！」歐蕾夫人說到一半，突然臉色一淩，朝房中的某個方向看去。

　　「夫人？」聽見歐蕾的叫聲，塞賓下意識地上前了一步，把歐蕾夫人擋在了身後。

　　然而在這個房間除了他們三個人以外，一根鳥毛都沒有，歐蕾夫人有些驚訝道：「咦？剛剛有一個黑影竄過去啊，你沒看見嗎？」

　　塞賓回想了一下，搖搖頭道，「沒有。」

　　「誒？沒有？」歐蕾夫人不可置信地重複了一邊，她剛剛的的確確是看見了啊，難道是她看錯了？

　　可這房間裡確實是沒有第四個人在，這麼小的距離裡，沒有任何人的腦波能夠逃得過歐蕾夫人這個等級的嚮導的。

　　於是她垂下了眼睛，笑笑道，「那可能是我看錯了，今天確實是有點兒累。」

　　塞賓看了她一眼，「還請夫人保重身體，帝國大難當頭，四大家族任何一位成員的缺失都是巨大的損失。」

　　歐蕾夫人湛藍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悲哀，「是啊，西瑞爾至死都在為帝國著想，做媽媽的至少要幫他完成這個心願才行。」

　　塞賓一愣，皺眉道，「夫人……」

　　「好啦，我也累了，阿煜就麻煩你照看了，明天一大早讓人幫我備好營養參，我給索爾送點過去，他估計好幾天沒闔眼了。」

　　說完不等塞賓回應，就轉身推門而去。而塞賓則是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身側的拳頭緊了緊，低低地應了一聲。

　　「好。」

　　房間再一次空下來時，一隻黑貓出現在了周煜的床上，它的毛色看上去不如最開始那麼油光發亮了，甚至那雙玻璃黃的眼睛，看上去也不再那麼有神采了，整隻貓似乎疲累至極，它盯著那扇門看了會後，甩了甩腦袋，踏著貓步走到了周煜身邊。

　　垂首盯著周煜那張瘦不拉幾的臉看了會，鼻子裡呼出了一團氣。

　　【哼，蠢貨。】黃色眸子裡閃過一絲不屑。

　　站在原位盯著周煜看了好一會兒後，還是伸出了爪子，在周煜脖子邊的被子上按了按，然後兩隻前爪一起上，總算推出了一個位置，看大小剛好能容下它自己。

　　於是黑貓滿意地哼了一聲，把自己團成一團，窩在周煜旁邊，就這麽睡著了。

　　「幫幫我……」

　　「幫幫我，求你了……」

　　「求你……」

　　一聲聲哀怨的聲音傳來，黑貓睜開了眼睛，眯了眯，一扭頭，才發現身邊的周煜似乎整個人都在顫抖，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整個腦門上出滿了汗。

　　黑貓盯著那張臉看了會，舔了舔前爪，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然後一個手起刀落，周煜臉上就出現了三道抓痕。

　　它現在作爲精神體是沒辦法給實體的周煜造成直接傷害的，所以這個傷沒多久就會好，但是因爲他們兩精神接駁，所以周煜還是能感覺到痛。

　　看著自己的傑作，黑貓很滿意地又重新爬了下去，優哉遊哉地舔爪子。

　　「……操。」

　　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周煜默默地在心裏念了一句。

　　沒錯，他還是沒法發聲，而且他還是在這個世界。看了眼身邊那張唯我獨尊的黑臉，周煜覺得整個世界都跟著黑暗了。

　　他還以爲那貓真的能聽懂他說話，真的能給他一個痛快，結果沒想到他還是回來了，回來了就算了，剛剛腦子裏反覆的那段堪比午夜驚魂的夢是怎麽回事？那麽哀怨地幹啥，盜用你身體是我不對，可我也不想啊！

　　老子是想死的，可現在除了腦袋能轉以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怎麽幫你報仇？

　　而且他現在正面臨著即將破碎三觀和生孩子的大危機，在被迫懷孕之前恢復意識逃跑才是首要目標，自殺也成！反正他不要呆在這個荒謬的世界，絕對！

　　【廢物。】

　　一個聲音在周煜腦中響起，周煜一愣。

　　誰？

　　這個房間除了他以外沒有第二個人了，那剛剛那個聲音……

　　周煜眼睛一轉，落在一邊居高臨下舔爪子的貓身上，愣了好半晌，不是吧……

　　【哼，除了自殺，腦子裏就沒點好東西的蠢貨。】聲音聽上去非常不屑，甚至伸出手在他鼻尖上一按，還伴隨著聲音，露出了一個鄙視的表情。

　　雖然周煜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麽從一張黑臉上讀出這點的，但周煜就是感覺，這話是這隻黑貓說出來的。

　　又瞄了眼四周，確定這兒沒第二個活物之後，周煜深深地吸了口氣。

　　操了，這鬼地方，貓都他娘的能說話了。

　　但是轉念一想，男人都能懷孕，貓說話有什麽奇怪的？

　　見周煜半天不理它，黑貓感覺自己受到了嚴重的侮辱，臉上鬍子一抖，尖銳的貓爪跟著伸了出來。

　　【哎，別激動，我初來乍到的，總得給我點時間緩緩，那個啥，一直沒問，你什麽品種啊？】

　　周煜無師自通地點亮了意識溝通，然後覺得還挺好玩兒的，眼底滿是趣味。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想好要怎麽做了嗎？】

　　【能怎麽做？全身不能動的，哎，你都能說人話了，殺人應該也是可以的吧？不然你幫我劃劃脖子？】

　　黑貓眼睛一眯，半晌，流露出一股失望的情緒來，不過很快就被他用濃濃的驕傲給掩蓋住了【廢物。】

　　【哎，別這麽說，你不是我。生孩子這事兒對我來說太難了，何況我現在一點求生慾望都沒有，而且這兒的情況你也看見了，一盤亂麻花，我一點兒也不想攪和進去，這又不是我的人生，它的主人都自行了斷了，喊我來幹嘛？】

　　【廢物。】黑貓不依不饒。

　　【……操了，也是，跟你說這麽多你也不懂，你們貓啊，都一個德行，我以前也養過一隻，又醜又傻，還一臉大爺樣，養了它兩年，說跑就跑，所以你也別在這呆著啦，就算我不死，也不會再養貓啦。】

　　周煜的語氣輕快又欠扁，黑貓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爪子有一次露了出來。

　　【抓吧抓吧，以前也沒少被抓，抓完了你爽了就走吧，我還得搗鼓搗鼓這身體怎麽恢復……】

　　【2001年4月13日s市洺窩街，下大雨，對吧？】

　　周煜一開始還不明所以，越聽到後面，眼睛睜得越大。

　　【你你你，你還會讀心？會看人記憶？會……】

　　【別傻了周煜，我就是那隻貓，我在這裏已經等了你六年了。】黑貓的聲音不知怎的，聽上去有幾分沙啞。

　　【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從六年前開始就在尋死，我好不容易護著他護到時機成熟把你換過來，這六年裏……】似乎不太擅長說這樣的話，黑貓的聲音有幾分不自在，然而他的不自在很快就被人打斷了。

　　【糞糞？！是你？！】

　　【……】

　　【真的是你？！】

　　黑貓鬍子都被氣直了，高高舉起一隻爪子，再一次手起刀落，遊刃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