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得知不日將配置出ST-458病毒的解毒劑後，克羅斯特歸心似箭。

　　原本這次他們要去一個在星際中排名前三的兇險的異植星球採摘高級藥用異植，突然星艦轉航道，讓沉浸於自己的事情中的旨格斯和塔琪姆都警醒起來，後來發現星艦往帝國與黑暗星域邊境的軍事基地而去，終於知道解毒劑研究出來的事情。

　　「費格斯，我怎麼覺得，聽到這個消息，克羅好像並不開心的樣子。」塔琪姆坐在費格斯的工作室的休息椅上，一邊喝茶一邊摸著蹲坐在茶几上的卡澤香鼠炸起的大尾巴。

　　抱著顆香果子啃的阿黃甩了甩毛都炸起的大尾巴，趕緊豎起耳朵，瞅著旁邊的雌性。它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主人了，卡洛香鼠雖然聰明，但它的記憶力卻有限，時間一久，會不知不覺忘記主人，要不是克羅斯特那只兇殘的獸人一直用非常手段提醒著它，阿黃都要忘記主人了。

　　這種提醒的結果，就是讓阿黃單單是聽到他的名字，都要炸毛。

　　費格斯測試著一組資訊代碼，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隨意地說道：「海瑟薇大師已經說過了，解毒劑的成功率在92%，有8%的不穩定性。你也知道ST-458病毒的破壞力，就算是1%的不穩定性，往往會帶來無法估計的後果，就怕是一個非常糟糕的後果。」

　　塔琪姆吃了一驚，「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總不能因為這8%的不穩定性，就讓桐桐一直關在休眠艙裡沉睡吧？就算保住了性命，可是一生就這麼睡下去，有什麼意義？」

　　「或許克羅寧願她一直這樣沉睡下去，也不願意她死呢？」塔琪姆反問。

　　費格斯想了想，點點頭，「你說得有可能。」說到這裡，他已經沒心思再進行實驗了，隨手將那組代碼儲存好，便站起來，說道：「走吧，咱們去看看他。」

　　來到星艦的一間辦公室前，恰好見到夏普抱著一些機械零件出來，兩人打了聲招呼。

　　「克羅今天又研究出什麼武器了？」

　　夏普搖頭，「沒有，倒是弄壞了一些零件，殿下讓我拿去處理了。」說著，看了一眼懷裡的零件。

　　克羅斯特不缺錢，所以他研究時所用的各種材料都是高級材料，雖然弄壞了，但可以重新煉製回收，夏普也捨不得將它直接丟了，不如再拿去讓人加工一遍。

　　等夏普離開了，費格斯小聲地和塔琪姆道：「每次他心煩或者有暫時無法解決的事情時，就喜歡研究機械，你看他這次竟然還能弄壞這麼多材料，可見他心裡確實挺不平靜的，等會兒你可別亂說什麼話惹他心煩。」

　　塔琪姆白了他一眼，說道：「知道了，我是這麼沒眼色的人麼？」

　　推門進去後，就見坐在辦公桌前的男人正在組裝一隻小機器人，那只小機器人看起來只有一個機器人的外殼，五官也沒有弄好，所以也不知道他這次做的小機器人的形象是誰，看了一眼旁邊用黑色纖維做成的黑髮，兩人心裡大概有底了。

　　克羅斯特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繼續拿那頂黑髮蓋在小機器人的腦袋上，正想要給它捏五官時，突然光腦亮起。

　　他瞥了一眼顯示的來電人名，按下接通。

　　光腦螢幕跳出來，出現一個金髮男人的模樣。

　　「克羅斯特。」他冷淡地開口，聲音沒有什麼情緒起伏，宛若一個沒有情感的機器人。

　　克羅斯特同樣冷淡地看他，問道：「阿爾傑，有事？」

　　阿爾傑沒有回答，先是看了他一會兒，才問道：「聽說帝國這邊關於ST-458病毒已經破譯成功了？」

　　克羅斯特嗤笑一聲，「是又如何？」

　　魯法組織行事霸道，一味地追求強大，只喜歡破壞，所以他們能用半個世紀，研究出ST-458病毒，只為用來破壞一些強大的智慧種族的基因，以便將寄生體融入被破壞基因資訊的生物體內，研究出最強悍的種族。所以他們可從來沒想過研究與它相應的解毒劑，阿爾傑叛變時，從魯法組織裡帶走的三分之一的科研人才，能研究這方面的也很少，所以這二十年來，那邊沒什麼進展。

　　「成功率是多少？」

　　「92%。」

　　聽到這個答案，阿爾傑的神色變得若有所思，然後又打量克羅斯特，似乎在想著什麼奇怪的事情。

　　克羅斯特挑了下眉，問道：「你找我就是問這個？」

　　阿爾傑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說道：「我只是有個疑惑，不過……算了，現在說也沒意思，如果原小姐身體恢復健康，記得和我說一聲。」

　　克羅斯特的臉色馬上有幾分警惕。

　　「你別亂想，那是你的伴侶。」

　　克羅斯特這才懶洋洋地應了一聲，轉而問道：「你那邊研究得怎麼樣了？」

　　「不太好。」雖然嘴裡說著不太好，但他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依然是那副冰冷冷的模樣，沒有一點兒該有的情緒。

　　費格斯和塔琪姆都忍不住看他一眼。

　　克羅斯特依然是懶洋洋的，也不關心他的實驗進展，見沒什麼話可說了，便關斷通訊。

　　等阿爾傑的身影消失，克羅斯特身上那種懶洋洋的狀態瞬間消失，蹙著眉思索著什麼。

　　「他看起來就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連智慧型機器人都比不上。」塔琪姆嘟嚷道，「是不是當初魯法組織改造他的身體時，基因中的遺傳信息缺失，才導致他變成這樣的？」

　　他們都知道阿爾傑這些年來一直在尋找幾萬年前的圖澤斯卡留下的遺跡，想得到那時候的圖澤斯卡的基因源液以便研究，解決他身體內的隱患。至於他的身體有什麼隱患，卻是不知道的，阿爾傑只是看起來情感缺失罷了，智商可沒缺失，不會蠢得告訴他們。

　　「誰知道。」費格斯對此不太關心，對克羅斯特道：「克羅，你在擔心阿爾傑？」

　　「不是。」克羅斯特的眉宇依然緊鎖著，「不過他最近確實有點兒古怪。」

　　「怎麼說？」

　　克羅斯特沒有回答，過了會兒才幽幽地道：「直覺。」

　　塔琪姆歪了歪嘴，對於植物人來說，直覺這種東西感覺好沒科學根據。

　　費格斯卻不這麼認為，越是強悍的智慧種族，他們的直覺越是有用，很多時候遇到事情時，也是直覺這東西起到作用。

　　****

　　克羅斯特站在休眠艙前，雙目眨也不眨地看著休眠艙中沉睡了二十年的人，因為她的身體各項資料的凍結，使得時間沒有在她身上任何痕跡，一如二十年前。

　　宛若一個沒有成年的幼崽。

　　不知道想到什麼，他冰冷的神色變得柔軟溫和。

　　他伸出手，平貼在透明罩上，仿佛在描摹著她的容顏，又似有不舍，暗紅色的眼睛，深邃之極。

　　嘀嘀的聲音響起，費格斯和海瑟薇·納特相攜走進來。

　　兩人的神色都有些憔悴，不過眼裡的喜悅卻是顯而易見的。

　　「殿下，解毒劑配置出來了。」海瑟薇·納特朝站在休眠艙前的男人說道。

　　克羅斯特沒開口，依然站在休眠艙前，沒有動作。

　　看到他的模樣，那份喜悅很快從兩人心中消散，只餘下一種沉甸甸的壓抑。兩人站在稍遠處，看著站在休眠艙前的男人，他背對著他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從他的舉動中可以知道，花了二十年時間，縱使解毒劑已經做出來，他並沒有太開心。

　　因為解毒劑還有8%的不穩定性，他根本賭不起。

　　那一瞬間，費格斯幾乎有種克羅斯特寧願讓原桐永遠沉睡陪伴他，也不願意因為8%的不穩定性，而導致她可能會有的死亡。如果不使用解毒劑，她可以在休眠艙中沉睡到永遠，直到他的壽命終亡，還可以欺騙自己，她還活著。

　　可是一直沉睡著，這和一具屍體又有什麼不同？

　　不知過了多久，克羅斯特才轉過頭看他們。

　　海瑟薇·納特上前，將一隻特殊製成的黑匣子拿出來，打開黑匣子後，一陣冰冷的白霧騰升，黑匣子裡放著一支看不出品種的藥劑，正是還未被命名的ST-458病毒的解毒劑。

　　克羅斯特伸手拿過來端詳片刻，轉頭看向費格斯，問道：「都準備好了？」

　　費格斯點頭，「你這些年收集的高級藥材很多，應該沒有問題。」

　　人們在無法保證百分之百成功的事情時，總會下意識地加一個不確定的詞，聽到「應該」這個字，克羅斯特神色微動，眼睛色澤越發的暗沉。

　　「那就開始吧。」

　　聽到他的話，不管是費格斯還是海瑟薇·納特都松了口氣。

　　雖然這個男人表現得很冷淡，可是這二十年來，他越是冷淡，行事越是瘋狂，已經達到一種教人心驚膽寒的地步。明明看起來就是一個矜貴俊美的皇族，但總會在你以為事情已經變得可怕時，他會做出讓你知道更可怕更瘋狂的事情。

　　得到他的同意，費格斯和海瑟薇·納特開始忙碌起來。

　　密封的實驗室裡，只有三人站立著，為了避免意外，這裡甚至連機器人助手也沒有，完全由海瑟薇·納特主持，費格斯為助手輔助她。

　　他們並沒有讓沉睡中的人醒來，而是直接將藥劑注射進她的體內，然後將她從休眠艙轉移到治療艙，甚至治療艙的藥劑也換了另一種特殊配製的。

　　直到治療艙的艙蓋滑上，克羅斯特問道：「需要等待多久才能確定結果？」

　　「殿下，很抱歉，我不能確定。」海瑟薇儘量用平靜的語氣道，「您知道，8%的不穩定性所造成的結果，沒有人或尖端的智腦機器能計算出來，因為這種穩定性是無法估量的。」也是因為如此，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他們不知道結果會是怎麼樣。

　　克羅斯特的神色微冷，陰測測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轉開視線。

　　海瑟薇·納特站在連結治療艙的控制儀器前的，觀察著顯示幕上的資料，費格斯在旁邊時不時地記錄著資料變化，只有金紅色頭髮的男人依然不知疲備地站在治療艙前，一眨不眨地看著治療艙。

　　安靜的實驗室裡，一等就是五天。

　　五天后，一直安靜的儀器突然有了動靜，發出嘀嘀嘀的警示聲，紅色的預警按鈕不斷地閃爍著，拉響了警報。

　　瞬間，克羅斯特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手指都輕輕地顫抖起來，厲聲道：「怎麼回事？」他湊近治療艙，試了好幾次，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反應，努力地看著治療艙裡的純人類，原本一直平靜的美麗面容突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明明是陷入無意識的休眠狀態，卻仍在不自覺中露出這樣的神色，可見她極為痛苦。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捏住他的心臟，瞬間讓他感覺到窒息而痛苦。

　　這時，海瑟薇的聲音響起：「殿下，她的身體各項資料指標明顯下降，已經降到正常的平均值……」海瑟薇乾澀地道，沒有說的是，如果資料仍在下降，可能會直接死亡。

　　呯的一聲，堅硬的金屬地面以那位元皇族腳下為中心爆炸，費格斯和海瑟薇都嚇了一跳。

　　「克羅！你冷靜點！」費格斯生怕他毀掉這裡，忙出聲安撫，又朝海瑟薇道：「要不要啟用第二方案？」

　　海瑟薇一時間有些猶豫。

　　所謂的第二方案，就是為了防止這樣的情況發生，屆時要加入一種霸烈的毒藥，與她體內病變的病毒抗爭，保持一個平衡狀態。這是海瑟薇·納特這些年研究ST-458病毒時，順便提取出來的一種新型病毒，至少可以讓兩者達到一個中和的程度。但成功率也非常低，危險性十分巨大。

　　嘀嘀嘀的警示聲在安靜密封的實驗室裡響個不停，安靜的空間裡，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啪嗒一聲響起，這聲音細微得幾不可聞，甚至被越來越急促的嘀嘀聲音覆蓋。直到感覺到空氣中飄散的血腥味，費格斯凝神望去，才發現克羅斯特面前的地面上凝聚的一小灘血，不禁吃了一驚，抬頭望去，透過治療艙的一小塊金屬鏡面的折射，看到那個男人口溢鮮血的模樣。

　　克羅斯特死死地盯著治療艙裡痛苦得渾身抽搐的人，聽著那越來越緊促的嘀嘀聲，宛若死亡的鐘聲逼近，終於閉了閉眼睛，用麻木的聲音道：「海瑟薇小姐，啟用第二方案！」

　　海瑟薇歎了口氣，開始忙碌起來。

　　克羅斯特依然站在治療艙前，雙眼變成了渾濁的暗紅色，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身體直挺挺地站著。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能癡癡地隔著冰冷的儀器凝視她，看著她在沉眠中痛苦，在痛苦中漸漸地恢復平靜，又在平靜中繼續痛苦，周而復始。

　　直到一陣刺耳的長鳴聲突然驟起，尖銳得仿佛要穿破耳膜，擊碎心靈的堡壘。

　　「嘀——嘀——嘀……」

　　尖銳的嘀嘀聲從刺耳到微弱，最後變得平靜，紅色的示警按鈕突然毫無預警地滅了。

　　同時，代表生命的綠色按鈕同樣熄滅了。

　　海瑟薇·納特和費格斯的神色從緊繃變得茫然，仿佛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反應過來，明白這代表著什麼時，臉上同時露悲痛的神色。

　　解毒失敗。

　　原桐——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