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唐蜜在活動之前設想過好幾個題目，偏偏沒想到主辦方會給出這麼一個浪漫的主題。

　　她下意識地朝郁意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對方也正在看自己的時候，連忙收回了目光。

　　其他的糕點師有的還在構思，有的已經動起手來，唐蜜站在原地想了一陣，走到背後的食材架上挑選起自己想要的東西。

　　林澈就站在她旁邊，看見她拿了一瓶酒漬山楂，便問道：「你準備做山楂蛋糕嗎？」

　　唐蜜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拿完自己需要的東西就返回了操作臺。

　　她先做了一個香草戚風蛋糕胚，放進烤箱，然後在大盆裡倒上稱量好的優酪乳，開始製作優酪乳慕斯。

　　慕斯餡做好以後，她把酒漬山楂和熬制好的適量糖水一起放進了攪拌機，攪拌成果泥。這些果泥是用在淡奶油裡的，一方面可以將裝裱用的淡奶油調製成淡淡的粉紅色，另一方面也能增加淡奶油的口感。

　　剩下的一些酒漬山楂被她去皮以後小心翼翼地壓成細碎的小塊，和優酪乳慕斯餡一起鋪在冷卻好的戚風蛋糕片上。

　　因為活動是規定了時間的，唐蜜放棄了長時間的冷藏，將鋪了兩層山楂優酪乳慕斯的蛋糕直接放進了冷凍室。半小時後她將模具從冷凍室裡取出，放進冷藏室回溫，然後開始裝裱蛋糕。

　　粉色的淡奶油散發出迷人的香氣，還能看見零星散佈的山楂果泥。她先將蛋糕胚抹上一層淡奶油，然後用大玫瑰花嘴在蛋糕上拉出大的寬片條紋做裝飾。

　　做好之後，就只剩下最後一個步驟了。

　　她在矽膠墊上鋪上一層薄薄的珊瑚糖，加熱至起泡以後，直接晃動矽膠墊，使糖液形成翅膀的形狀。凝固以後，取下來裝飾在了蛋糕上。

　　她的蛋糕做好以後，立刻引來了主辦方的圍觀，他手裡拿著話筒，走到唐蜜的面前，驚喜地感歎道：「天呐，這個蛋糕實在是太漂亮了！粉紅色的淡奶油看上去可愛甜美，上面裝飾的條紋線條流暢靈動，而這對珊瑚糖製成的翅膀，更是水晶一般晶瑩剔透！它比藝術品還要精緻！」

　　主辦方雖然嘰裡呱啦了一大通，但唐蜜一句也沒聽懂，只能勾著嘴角對他笑。其他的糕點師倒是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紛紛看了過來。

　　喬納森看見唐蜜的蛋糕，非常感興趣地挑挑眉梢：「我能有幸成為第一個品嘗它的人嗎？」

　　唐蜜笑了笑，用法語答道：「我的榮幸。」

　　她切下一塊蛋糕，放在盤子裡遞給喬納森，喬納森看著蛋糕側面的優酪乳慕斯層，輕呼了一聲：「噢，這非常漂亮，無論是線條還是顏色。我曾經的老師總是對我說，糕點師得擁有不遜於畫家的鑒賞力，你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畫家。」

　　唐蜜被他誇得不好意思起來，主辦方還在旁邊等著他嘗蛋糕，喬納森在眾人的注目下，用勺子舀下一塊，送進了嘴裡。

　　現場似乎都變得安靜下來，就連郁意都瞬也不瞬地留意著喬納森。

　　「嗯……」喬納森發出一聲輕歎，咽下了嘴角裡的蛋糕，「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蛋糕的味道，但它讓我想起了我的初戀。那個時候我們還在讀書，我經常在午後邀請她去學校的花園散步，哦，那真是一段美好的回憶。這個蛋糕和那段回憶有著一樣的味道，那是屬於陽光、鮮花、微風還有戀人的味道。」

　　喬納森是用法語說的，很快就有工作人員把他的話翻譯成了英語和日語，現場一直圍觀的群眾終於按捺不住了，主辦方見狀飛快地安排工作人員開始派送蛋糕。

　　其他的糕點師也接二連三地完成了蛋糕，主辦方挨著上去讚美了一番，然後再讓另一個糕點師先品嘗。唐蜜也偷偷嘗了幾塊，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現場因為蛋糕派送的開始而火爆起來，跟來跟蹤報導的盧雨好不容易擠到唐蜜的跟前，充滿期待地看著她：「你做的蛋糕還有嗎？給我一塊！」

　　唐蜜非常誠懇地搖了搖頭：「沒有了。」

　　盧雨臉上難掩失望之情，她看了一眼唐蜜面前空空的蛋糕託盤，吸了吸鼻子捧著相機去其他地方照相了。

　　郁意一直留在活動現場，雖然只是沉默地坐在一邊，但卻無法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唐蜜偷偷拿出剛才藏起來的一小塊蛋糕，端到了郁意的面前：「郁總，你要嘗一嘗嗎？這是最後一塊了。」

　　坐在郁意旁邊的羅浩不滿地看著她：「我也餓了。」

　　唐蜜眨了眨眼：「如果郁總願意，可以分你一半。」

　　郁意拿過面前的餐盤，舀了一小塊送進嘴裡：「我不願意。」

　　羅浩：「……」

　　嗯，他早在之前就瞭解到郁總的護食了，只是這樣直白地說出來，還是有點傷心。

　　唐蜜愣了一下，然後低笑了起來。等郁意吃下一大半後，她終於忍不住問道：「味道怎麼樣？」

　　郁意想了想道：「我不覺得它有喬納森說的那麼多味道。」

　　唐蜜遭受到嚴重打擊，正想問他是哪裡有問題，就聽郁意繼續道：「我覺得它是你的味道。」

　　唐蜜頓時怔愣起來，她的味道？她是什麼味道？

　　一旁的羅浩埋著頭，肩膀抖動了起來。

　　唐蜜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羅浩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勾著嘴角抬起頭來：「戀愛的味道，這不是今天的主題嗎？」

　　唐蜜的心飛快地跳動起來，郁總是這個意思……？

　　她……等於戀愛？

　　唐蜜偏過頭去看郁意，郁意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又吃了一勺蛋糕：「這個蛋糕可以作為dream的新品發售。」

　　唐蜜愣了愣，然後有些意興闌珊地點了點頭：「哦，如果在餐廳裡出售的話，我想做成小蛋糕，這樣珊瑚糖的裝飾效果會更明顯。」

　　「嗯，可以。」郁意應了一聲，又抬起頭來看著她，「明天就要回國了，你還有什麼想買的東西嗎？」

　　唐蜜道：「我室友讓我幫她帶一大堆東西呢，我已經和盧雨約好了，這個活動一結束就去購物。」

　　郁意遠遠地看了一眼在前面拍照的盧雨，問道：「她的日本文化已經寫完了嗎？」

　　「嗯，昨天晚上寫完的。」

　　郁意埋下頭不再說話，羅浩笑了一聲，在他身邊小聲道：「早知道就應該讓她寫五萬字。」

　　郁意瞥了他一眼，羅浩自動閉嘴。

　　回過當天，郁意和唐蜜等人依然乘坐同一班飛機。

　　在酒店大廳看見唐蜜抱著一個粉紅色的毛絨娃娃時，郁意的眉峰不自覺地動了一下：「你要把這個帶走？」

　　「嗯。」她本來也覺得帶這麼大一個毛絨娃娃很不方便，但是把它扔在酒店時，它那幽怨的眼神就跟郁心一樣，唐蜜心一軟，就把它一起帶上了。

　　郁意看著她懷裡的毛絨娃娃，眼裡隱隱流露出嫌棄：「這個東西你要帶上飛機嗎？」

　　「呃……可以托運吧？」

　　「過檢很麻煩，會把它剖開看裡面有沒有藏東西。」

　　唐蜜：「……」

　　不是吧？竟然這麼殘忍？？

　　唐蜜被嚇到了，抱著娃娃愣在原地，羅浩上前接過她懷裡的毛絨娃娃，安撫地對她笑了笑道：「我幫你辦理托運，放心，如果被剖開了我幫你縫上。」

　　唐蜜：「……」

　　等羅浩和郁意走後，她飛快地拿出手機在網上查了起來，看毛絨娃娃過檢是不是得剖開。

　　去往機場的車上，郁意捏了一下放在自己身邊的毛絨娃娃，看向羅浩：「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心了？」

　　羅浩笑了一聲道：「唐蜜是個女孩子，你那麼嚇唬她不好。」

　　郁意又捏了一下毛絨娃娃，沒有說話。

　　唐蜜還是跟著主辦方走的，林澈一直跟在她身邊噓寒問暖，而且飛機上的位置也是在她的旁邊。

　　唐蜜一上飛機就閉上眼睛睡覺，林澈見她這樣子，無奈地笑了一下，也閉上眼睛休息。

　　飛機三個多小時便落地，取完行李後，林澈還是殷勤地跟在唐蜜身邊：「我幫你提行李吧，你是直接回家嗎？我送你吧。」

　　「不用了謝謝，我和盧雨他們一起走。」

　　林澈還想說什麼，羅浩就抱著一個毛絨娃娃走到了他們身邊：「你的娃娃，很幸運，它沒有被剖開。」

　　「謝謝！」唐蜜接過逃過一劫的娃娃，對羅浩笑了笑。羅浩看了一眼她身邊的林澈，對她笑著道：「郁總的車就等在外面，我們走吧。」

　　唐蜜微微一愣，還是跟上羅浩的步伐走出了機場。

　　郁意那輛熟悉的賓利果然停在馬路對面，唐蜜對坐上車，對自己不請自來而的行為有點尷尬。羅浩幫她把行李放進後備箱，也坐上了車，卻沒有幫她解釋什麼。

　　郁意等他關上車門，對司機吩咐道：「先送唐蜜回家。」

　　司機應了一聲，將車子開了出去。

　　唐蜜不好意思地沖郁意笑了笑：「麻煩你了，郁總。」

　　郁意搖了搖頭，道：「你住的那棟公寓沒有電梯吧？待會兒讓羅浩幫你把行李箱搬上去。」

　　「不用了不用了，今天剛好週末，我室友在家，讓她下來搬就好，反正都是她的東西。」

　　郁意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唐蜜到家以後，看著郁意的賓利開遠，才拿出手機給傅辛撥去電話：「小星星，我回來了，快下來搬東西！」

　　傅辛下來得飛快，看見她抱著一個大隻的毛絨娃娃傻兮兮地站在樓下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幾歲了啊？還買這種東西？從日本帶回來你也不嫌遠。」

　　唐蜜沒有理她，指了指地上的一個行李箱道：「你要的東西都在那個箱子裡，你自己搬。」

　　她說完就一手夾著娃娃，一手提著一個輕巧的行李箱上了樓。

　　她換了件衣服又喝了口水的時間，傅辛才把那個大箱子搬上來。她氣喘吁吁地靠在門口，指著唐蜜道：「你就坑我吧！我買的那點東西怎麼可能這麼重！」

　　唐蜜上去把箱子拖進來，真誠地看著她：「多運動一下減肥，我是為了你好。」

　　傅辛翻了個白眼，上去打開箱子開始找東西。

　　「臥槽糖糖，你是中大獎了嗎？買這麼多名牌裙子！」傅辛無意中翻到郁心買的那十幾件衣服，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唐蜜搶過衣服，解釋道：「哦，這是公司發的福利。」

　　傅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福利？郁總對你們也太好了吧？你們公司真的不招保潔員了嗎？」

　　唐蜜撇了撇嘴繼續收拾東西，傅辛搶過她手上的豎條紋背帶褲，曖昧地拋去一個媚眼：「糖糖，這件就送給我吧。」

　　「不行。」唐蜜把背帶褲搶回來，護在懷裡，「這件我也很喜歡。」

　　「ok。」傅辛妥協般攤開手掌，「那你說哪件你不喜歡？」

　　「哪件我都喜歡。」唐蜜抱著一大堆紙袋衝回了自己的房間。傅辛跟上去，在她房間裡軟磨硬泡了一下午，終於為自己爭取來了一條裙子，卻在試穿時發現……裙子小了。

　　唐蜜在旁邊笑得快趴下：「這下真不是我小氣了啊。」

　　傅辛脫下裙子，指天立誓：「一個月內，我一定減到能穿下它！」

　　唐蜜道：「那一個月後還穿不下，我就收回了啊。」

　　傅辛：「……」

　　你那麼多條裙子送一條怎麼了！怎麼了！

　　另一邊，張醫生走進郁意家的客廳時，見他正坐在鋼琴前彈奏《致愛麗絲》。

　　他的手指修長漂亮，在琴鍵上跳躍時具有獨特的美感。流暢優美的旋律不停地從他的指間流瀉而出，如果他身上不是穿著一件粉紅色的睡衣，也許他會再多欣賞一會兒。

　　「郁心？」他出聲打斷道。

　　鋼琴前的人停了下來，轉過頭對他笑了笑：「張醫生還是這麼敏銳。」

　　張醫生勾起嘴角，走到沙發上坐下：「我以為今天是郁意想見我。」

　　「確實是他想見你。」郁心笑著從臺階上走下來，坐下了張醫生的對面，「他大概是想請你幫他，讓我永遠消失。」

　　張醫生眉峰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郁心維持著臉上的笑意，看著他道：「你可能還不知道，現在他在我清醒的時候，也能輕易奪回身體了。」

　　張醫生抬了抬眉：「說明他開始覺得，有些事他可以自己去做了。」

　　郁心嘲諷地笑了起來：「他能做什麼？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幫他爭取他想要的東西，沒有我，他什麼都做不到。」他漸漸收起臉上笑意，走到張醫生跟前，彎下腰直視著他的眼眸，「該消失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張醫生任由他盯著，淺淺地勾唇一笑：「也許你們都不用消失，而是融合。」

　　「融合？」郁心眼裡閃過一抹譏嘲，「其實還不是讓我消失？我已經厭倦了幫他做事，憑什麼他就可以不勞而獲？我也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張醫生看著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如同水流一般在房間裡緩緩流淌：「這並不矛盾，你想要的就是他想要的，你就是他。」

　　「我不是他……」郁心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他看著眼前人越來越模糊的面容，不甘心地閉上了眼睛。

　　郁意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張醫生站在一邊，低頭看著他。

　　他揉了揉太陽穴，從沙發上坐起來：「剛才一不注意，又被郁心奪去了身體，我不想再發生這種事。」

　　張醫生輕笑一聲：「你和郁心已經共存了十幾年，現在突然對彼此抱有這麼大的敵意，是因為什麼？」

　　郁意沒有答話，張醫生走到他對面坐下，眼裡浮起一絲笑意：「不管是因為什麼，它都是一個很好的契機。你因為它變得主動，這是好事。如果不想被郁心奪去身體，你就得學會遵從自己的心，主動去追求你想要的東西，這樣郁心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郁意看著他，問道：「這樣郁心就不會再出現了？」

　　「在你們沒有正式融合之前，他還是會有機會出現，這取決於你的行為。」

　　郁意微微蹙眉，沉吟了一陣，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