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討好的法子
沈氏雖不肯叫金折桂走了她的老路,但事已至此,心知遲早要成全了金折桂、玉破禪,於是一邊依舊叫玉破禪在廚房裡幹活,一邊又勸金將晚:「雖然不是木已成舟,但瞅見他們成全成對的人多了去了,更何況玉家老將軍都答應了……不如老爺就答應了吧,免得魁星為難。」
金將晚看沈氏這麼容易就服軟了,就道:「魁星跟其他女子不一樣,她既然是要跟男兒一樣做大事,哪裡能怕人家幾句閒話。就算頌兒不行,再挑個其他厚道的人也比那姓玉的小子強。」
「老爺到底是看不上破八,還是不肯叫自己的一番心血白費?」沈氏一陣見血地道。
金將晚果然不甘心起來,興許是年紀當真大了一些,不由地急紅了眼睛,「那臭丫頭,該做淑女的時候,她一門心思要去習武;我看開了,不忍她為了能出塞,在姓玉的小子跟前低三下四,就處處為她奔波造勢,恨不得叫所有人知道她就是個女中巾幗,留在後院就是暴殄天物!可那臭丫頭如今又非要跟著姓玉的小子。」一片良苦用心,到頭來沒人能夠體諒,內中心酸,也只有他自己能夠明白。
「……我瞧著破八很不錯,能屈能伸,待折桂也不錯,何不成全了他?你不肯答應,莫非是怕破八跟你一樣,後頭移情別戀?」沈氏再次戳中金將晚的軟肋。
金將晚張口結舌,最後歎道:「到底是你明白我。我是寧肯魁星如今埋怨我,也要叫她嫁個一輩子能被我握在手心裡的女婿。那破八看著聽話懂事,實際上乖張得很,你瞧瞧他幹的事,哪一樣不是一意孤行做下的?」往日裡看著沈氏受苦,礙于金老夫人,只能睜一隻眼閉一眼,可如今輪到自己女兒頭上,哪裡還能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沈氏這麼賢良的兒媳婦都能被金老夫人拿著私相授受的把柄拿捏一輩子,更何況金折桂那樣的性子,到了玉家,哪裡能跟玉家長輩們相安無事?
「一意孤行還不好嗎?至少不愚孝。」
金將晚道:「別說了,明兒個我帶著魁星去軍營,她是個好管閒事的人,瞧見軍營裡一大隊人都聽她的,她一準忘了玉家小子。」看沈氏還要再說,又接二連三地打斷她,待沈氏躺下睡了,就在床外坐了坐,待要入睡,就聽丫鬟道:「老爺,玉少爺給您熬了藥,老爺要不要喝一喝?」
金將晚聽到「玉少爺」三字就來氣,氣道:「我又沒病,要喝什麼藥?」
「就是早先嚴少爺送的補藥。」丫鬟聽金將晚語氣不善,立時後悔接下這替玉破禪傳話的差事。
「……拿進來吧。」金將晚稍稍猶豫後道,看丫鬟端著一碗烏黑的湯進來,皺著眉頭吹了吹,然後一口氣喝盡,將碗遞給丫頭,看沈氏背著身子睡,就有意把身子貼過去,將手向沈氏胸口摸去,「阿意……」
沈氏伸手把金將晚的手拿開,回頭道:「丟不丟人,竟然叫女婿來煮那藥。」事後她也瞧過嚴頌送的是什麼藥,是以連著兩天看見嚴頌就不自在。
「什麼女婿,哪裡來的女婿?」金將晚又壓在沈氏身上,只覺得一團火燒在胸口,摸了摸沈氏的臉,嘀咕道:「要是再來一個小蟾宮……」
沈氏伸手把金將晚推開,冷笑道:「沒聽穩婆說我年紀大了?再來一個,我這老命就徹底斷送了。」拉扯著被子將自己蓋住。
「那吃藥……」
「叫丫頭瞧見,我還活不活了?我這年紀的人,論理都該當婆婆了。」沈氏歎道。
金將晚聽沈氏這麼說,也不敢動彈了,只能將火氣忍住。第二日天上開始下雨,原本說好帶著金折桂去軍營的事,也只能作罷。連著幾日晚上,玉破禪一直給金將晚熬藥,金將晚好不容易跟沈氏算是「和好如初」,且又有金折桂在,也不敢喝藥後去尋其他女人瀉火,因此心裡氣玉破禪多事,待到第七天,他還來送藥,立時對替他送藥的丫鬟破口大駡:「若是那姓玉的再送藥,我就把你賣了。叫姓玉的少離著廚房遠一點,不然,我就把廚房裡的人全部攆出去。」
那丫鬟遭了池魚之殃,趕緊去跟玉破禪回話。
玉破禪見自己好心送藥,反而得了一通臭駡,又看金折桂被沈氏、金將晚時時鎖在身邊,他想見她也不成,立時又苦惱起來,拉著嚴頌一起思量對策。
玉入禪見玉破禪寧肯跟嚴頌商議,也不跟他合計,心裡頗有些失落,為挽回跟玉破禪的兄弟之情,就道:「八哥也別自責,興許是將軍的身子連喝了補藥都不管用,所以他才惱羞成怒呢?」
玉破禪搖頭道:「這不可能,我打聽過,這幾年金將軍沒生過病也沒受過傷。」所以顯然金將晚的身子是好的。
「可是夫人身子不好呀,聽說夫人生小星星的時候年紀有些大,生得有些艱難。」嚴頌道。
玉入禪忽地擊掌道:「是了,早先小前輩就不喜歡金將軍納妾。金將軍多少有些忌憚他們姐弟,定是怕被小前輩知道他一把年紀好色地去找小姑娘,再加上金嬸子怕再有孕,不肯跟金將軍……是以,金將軍看見了八哥的藥,才惱羞成怒。」
玉破禪心想他把金家的情況跟其他人家不同的事忘了,其他人家的女兒是不敢管父親房裡事的,金折桂護著沈氏,是一定要管的,為今之計,是要想法子,既遂了金將晚的心思,又能叫沈氏無後顧之憂,思量再三,當即出了金家。
玉破禪一去幾日不回,金將晚正好找到了話勸說金折桂,「魁星,你到底年幼,只覺得玉破八好看,就以為他是良人。實際上,那種想什麼就做什麼的人最靠不住,不過受了我幾句教訓,就忍不住又自己一個人走了,這樣的人,哪裡靠得住?」
沈氏原本看玉破禪堅持去廚房,心裡還頗為感動,此時見他再一次自己拿著包袱走了,不禁也氣道:「這樣的人,好沒擔當。他這麼走,算是什麼意思?」好容易她心思鬆動了,玉破禪卻放棄了。
金折桂抱著小星星,看小星星幾天學會一個字,如今已經會喊哥哥、姐姐了,聽沈氏、金將晚一起討伐玉破禪,心裡也疑惑玉破禪哪裡去了,雖疑惑,卻不信他是自己個逃了,「父親、母親,稍安勿躁,他一準會回來。」
沈氏冷笑道:「前頭幾日他那麼殷勤,廚房裡的媳婦、婆子都看在眼裡,如今他走了,等著吧,一準有人等著看你笑話呢。」看金折桂自顧自地哄著小星星,把他們兩口子的話當做耳邊風,先氣急,隨後想起當初沈老夫人也這般苦口婆心地勸她,不由地悵惘起來,攆走金折桂,也不肯見金將晚,獨自在房中給沈老夫人、沈老尚書寫了家書,將家書壓在書下,聽窗外雨聲潺潺,歎息連連後,又看金將晚進來,就道:「我又開始後悔了。」
金將晚道:「我從沒後悔過。」
「苦是我受的,你有什麼要後悔的?」沈氏一瞬間覺得自己已經老態龍鍾了,不住地反復回憶著青春年少時沈老夫人勸說她的話,半天自己一言不發地躺在床上。
「阿意?」金將晚喊了兩聲,看沈氏不理他,坐在床邊,才伸手去拉扯沈氏,就挨了一巴掌,看沈氏失魂落魄,就知她又想當初執意嫁他的事了,一時有氣也撒不出來,又聽丫鬟說玉破禪回來了,立時氣喋喋地去尋叫沈氏這般難受的玉破禪去。撐著傘穿過巷子去了客房,進去就看玉破禪渾身濕漉漉的,冷笑道:「怎麼又回來了?」
玉破禪落湯雞一樣,看金將晚來,就道:「小婿急岳父之所急,特地去尋了樣東西給岳父。」說罷,將自己一路護著的匣子送上。
金將晚冷笑連連,伸手將匣子推到地上,「既然你不怕淋雨,就趕緊回京去你祖父祖母、父親、母親跟前盡孝吧。」
玉破禪好脾氣地撿起匣子,然後把匣子打開給金將晚看。
金將晚見匣子裡放著幾個乾癟癟的薄薄皮囊,先狐疑,隨後接過去看,一頭霧水地看著玉破禪,待以為又是虎鞭一類的藥,拿起來仔細瞧瞧,見竟是個薄薄的皮口袋一樣的東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一時間他就醒悟到這東西的用處,「這是……」
「豬尿泡。」玉破禪道。
一切盡在不言中,金將晚回想起自己上一次聽說這玩意的時候,還是在瞽目老人那邊聽來的,於是順利地推測出玉破禪那會子還是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子,他定是聽人說,就懵懵懂懂地記住這豬尿泡的用處。
金將晚默默地收了匣子,心想玉破禪還算貼心,「……好好洗個熱水澡,喝點姜湯。」
「多謝岳父關心。」玉破禪小心翼翼地說完,見金將晚徑直向外去,而不是像早先那般不許他喊岳父,一顆心終於安了。
第二日午時,天還下著雨,金將晚請嚴頌、玉入禪、玉破禪一同去看沈氏下棋。
玉破禪進去後,就見金將晚紅光滿面,沈氏昨日還黯淡的眸子此時也明亮了,可謂是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金折桂也納悶昨日還滿懷寂寥、無精打采的沈氏怎地一夜間就精力旺盛了,待跟沈氏下了兩步棋,被沈氏嫌棄後,就叫玉破禪跟沈氏下。
金將晚經過一夜**,此時心情大好,行動間只覺得跟沈氏更加親密,手不自覺地輕輕搭在沈氏肩上,看玉破禪跟沈氏旗鼓相當,捋著鬍子暗暗點頭,待看玉破禪有意想讓,叫沈氏贏了半子後,就故意問嚴頌:「頌兒將來打算做什麼?」
嚴頌道:「將軍,我在外歷練了幾年,如今要回京考武舉。」
金將晚點頭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不錯,你一準能金榜題名。」又看向玉入禪,「入禪想幹什麼?」
玉入禪面上笑如春風,心說他想把子規城的功勞攬在身上,「晚輩回去了,自是先成家,然後再思量著立業。」
金將晚再次點頭,最後問玉破禪:「破八,你以後如何打算的?」
玉破禪道:「先回京,成親後,再回子規程城,二十年後,帶著一家老小遊遍五湖四海。」
「兒戲!二十年後,你兒子女兒不要嫁人,不要謀事?竟然兒戲一般地說遊遍五湖四海。」金將晚聞言,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可知道,你這麼著,你兒子、女兒難能嫁到好人家?莫非你淪落成江湖草莽?」言下之意,對玉破禪不肯走仕途之路十分不滿,「年輕人,也該思量長遠一些,怎能為一時痛快,就肆意胡鬧?」
沈氏見金將晚發作,心想她倒是覺得玉破禪說的挺好,又心知金將晚今日這樣問,就是已經有兩分答應玉破禪的意思。
「……岳父,小婿雖不是自誇腰纏萬貫,但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況且,子規城在小婿手上,二十年後,小婿把子規城壯大,莫說什麼公侯將相人家,就算是皇親國戚也嫁得娶得。既然已經有了子規城,又何必削減腦袋往人家舉子士子隊伍裡擠?」玉破禪言辭懇切道。
「強詞奪理,子規城就在柔然邊上,要是哪一日被人搶了呢?到底不如正經地做官穩妥。」金將晚道。
「岳父,當初定有人勸你從武不如從文,岳父不也選了從武嗎?」玉破禪反問。
金將晚嘴裡只說「強詞奪理」,最後看著金折桂道:「你瞧清楚了吧,若是他真心為你,定會乖乖地去考功名,正經地在朝堂上做個好官。」
「可是我也沒想叫他去做官呀,況且,父親,你就不以為皇上會為了將子規城納入他的版圖中,給子規城城主一個封號?如今,子規城可是既不屬於柔然,也不屬於朝廷。」金折桂剝了松子喂到沈氏口中。
玉入禪心一墜,看金折桂的意思,這次他想搶下子規城的功勞,也不能了?
金將晚這會子當真有些惱羞成怒了,暗道自己糊塗了,玉破禪有子規城,雖說料想那子規城應當就是個巴掌大的偏遠小村子,但如今子規城也算很有名氣,三教九流、販夫走卒要麼惦記著瞽目老人、《推背圖》,要麼盤算著那城裡不收稅,要麼想著那邊不歸朝廷管轄,都紛紛地奔著那地去。子規城最是朝廷掌握草原的好地方,如此,皇帝大抵會當真如金折桂所說,給玉破禪一個封號,如此,又何必跟那些初出茅廬的人一起擠科舉、武舉之路。
因自己一把年紀,想的還不如金折桂、玉破禪周到,金將晚的興致立時沒了,藉口沈氏累了,把幾人打發出去,隨後握著沈氏的手,感慨道:「我到底是老了。」
沈氏抽出自己的手,原不想理會金將晚,但看金將晚被金折桂、玉破禪辯駁得啞口無言後竟露出可憐模樣,就低聲道:「你老了,那昨晚上是誰在我身上意氣風發來著?」
金將晚聽沈氏這般說,立時又鼓舞了士氣,雖沒能耐再做什麼,卻忍不住再次用言語懇請沈氏再說幾句,以驗證他寶刀未老。
那邊廂,從沈氏這出去後,玉破禪就暗暗地給金折桂使眼色,叫她去花園裡等著。
雨幕之中,金折桂撐傘進了花園,就見玉破禪隨後匆匆趕來,徑直進了梅林中的亭子裡。
「怎麼沒撐傘?」金折桂拿著帕子給玉破禪擦臉,「你到底用了什麼法子叫父親終於也答應了?」金將晚雖沒明說,但看他那態度,顯然就是已經鬆口了。
「你把耳朵湊過來,我告訴你。」玉破禪說完,瞧見金折桂將臉湊過來,只見她小巧的耳垂上掛著一粒米大的珍珠,於是伸手在她耳朵上捏了一下,快速地在她臉上一點,「我送上了豬尿泡。」
「……然後我父親就鬆口了?」金折桂愕然地坐在亭子裡的石桌上,腳上踩著石凳,心想金將晚這是為了自己個痛快,就把她賣了?
玉破禪點了點頭,看金折桂穿著襦裙大咧咧地坐在桌子上,忍俊不禁道:「你這架勢,要進了京城,叫金祖母瞧見,她一準會答應咱們的事。除了我,還有誰敢娶你?」
金折桂嗤了一聲,看玉破禪靠近,就將頭抵在他身上,「回了西陵城,咱們兩人要見面就不容易,等回了京,可不是要一直見不得面了?」
雨聲越發大了,雨滴嘩啦地落下,玉破禪向亭子外打量,見再看不見人,當即伸手拿起金折桂放在石凳上的腳。
金折桂看玉破禪這鬼鬼祟祟模樣,心想這廝要幹嘛?拉了拉衣裳,思量著等會子他想幹點什麼,自己該不該嚴詞拒絕?正想著,卻見玉破禪在石凳上坐下,脫下她的鞋子,就抱著她的腳揉捏她突起的腳踝。
「破八?」金折桂疑惑地探身問。
「聽說用剛打出來的井水擦腳,然後日日揉捏,你的腳就能好。」
「哪裡聽來的偏方?信不得的。」金折桂篤定地說。
「誰說信不得,人家只說日日,又沒說到哪一日停下。要是捏一輩子,興許就好了呢?」玉破禪仰頭去看金折桂,「要是半途而廢了,那也只能怨自己意志不堅,怪不得人家的偏方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