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救人
一襲嫁衣丟桌面上,金將晚、玉破禪、梁松等人無不愁眉不展,玉破禪一旁暗暗將眾人臉色看了,眸子微動,心想自己若是害得師叔落網,師叔必定不會放過他,但若是叫金折桂落入師叔手中……反正金折桂跟他有仇,自己何必去管她。
「明日七夕,叫柳四帶著夫人、潔桂去看西陵文人舉子祭拜魁星。咱們守家中,若是那人敢露頭,就把他抓住。」金將晚握拳砸嫁衣上。
玉破禪等紛紛點頭,玉破禪當即拿出金折桂所院子圖紙,圖紙上哪一處有樹木遮蔽可以藏身,哪一處能夠借著假山石爬上牆頭全都標了出來。
金將晚不禁汗顏,心說幸虧玉破禪對金折桂沒有歹念,不然真攔不住他偷香竊玉。
玉破禪手指圖紙上指點起來,「這些地方都能藏住咱們人,除此之外,再設下漁網、弄來迷煙,就算那人武藝再高……」
話未說完,門外就有個女人慌張地來說:「了不得了,有賊!」
眾人聞言,心中一慌,趕緊開門,紛紛順著女人所說有賊方向去看,果然看見遠處牆頭上有黑影劃過。
「那人懷裡抱著,是個人?」玉破禪眼神好得很,雖天已經黑了,但依舊能看見那道黑影橫抱著個人,「追!」
料到黑人抱著是金折桂,眾人顧不得細究,慌忙追了上去,一時間,阿大四人、蒙戰、梁松等翻牆上房,橫跨了大半個金家宅院,一路追到大街上,眼瞅著那人沒了蹤影,卻地上留下幾把稻草,再追就追上一匹發狂馬。
「不好,中計了!」玉破禪等人方才關心則亂,此時醒悟到金折桂雖嬌小,但那人要抱著她也不容易,方才看見只是個拴馬後稻草人,眾人慌忙又返回角門,當著下人面不好去查看金折桂屋子,就叫金將晚過去。
金將晚進了金折桂院子,初翠、初丹等迎了上來。
「請老爺安。」初翠、初丹二人說道。
「小姐呢?」金將晚鎮定地問,心歎若是叫外人知道這事,金折桂就全完了。
「小姐被夫人叫去了,白鷺姐姐來請。」初翠道。
「知道了。」金將晚心稍稍放下,心說那人未必是聲東擊西,也有可能是虛張聲勢,又背著手踱步向沈氏屋子裡,站外頭,聽裡面沈氏竟然拿出多少年沒碰過古琴來調弄,只當她教導金折桂呢,待白鷺掀開簾子,就向裡去,走了兩步,卻不見金折桂,「魁星呢?」心裡一晃,只覺得不祥。
「老爺不是叫她去說話嗎?」沈氏道。
金將晚頭腦一懵,「阿意,當真是我叫去?」
沈氏聽金將晚這話古怪得很,「難道不是?」
白鷺說:「一個高瘦女人過來,說老爺有話要跟小姐說。」
「……我記起來了,方才只顧著跟梁大俠、玉賢侄說話,倒把這事給忘了。」金將晚不敢叫沈氏知道金折桂事,又想起方才喊有賊,也是個高瘦女人,於是趕緊去尋玉破禪等商議對策。
沈氏只覺得自己家中還能有什麼事,以為金將晚惦記著送嫁衣女人,才會魂不守舍地忘事。
金將晚趕著去問門上人可看見金折桂哪裡去了,待聽說金折桂跟著個高瘦女人進了花園,趕緊叫上玉破禪等人去花園裡尋找,想了想,又叫玉破禪牽出大黑,叫大黑聞過金折桂衣裳再去找。
金家人才搬來,又一直忙著對付黑衣人,於是這花園今日才開啟,只見這花園許久沒人進來賞花,裡面草木茂盛,亭臺樓閣上紅漆斑駁脫落。
也幸虧如此,路上積累了許多灰塵,順著灰塵上腳印,再有大黑帶領,眾人輕易地就跟到了花園一叢花牆邊。
看花牆下落了一地落花,玉破禪拉著花藤抖了抖,見花藤上又落下許多落花,然後說:「那人帶著小前輩順著花藤爬出去。」看地上腳印,金折桂一直老老實實地跟著那人,定是還被那人蠱惑著。
玉入禪此時已經確信方才看見高瘦女人就是黑衣人了,心想那黑衣人到底是男是女?
「跟著去。」阿大二話不說地爬上樹藤,然後翻身過去,金將晚、玉破禪等人忙開了花園後門,騎著馬跟著追出去。
出去了就是一道幽深巷子,眾人巷子裡沿著不時落下幾片花瓣跟蹤過去,一直跟蹤到一條路口。
此時天已經黑了,金將晚等人心裡著急。
「那丫頭,真是!怎麼就犯蠢了呢?」蒙戰一項都是意氣用事壞事主,如今輪到他眼睜睜地看著金折桂因任性害得大傢伙擔憂不已,先氣著罵了一句,隨後不覺有些悻悻然,只覺得就跟罵自己一樣。
梁松道:「西陵城我還有些朋友,叫朋友們一起來找找。」
「先不急,魁星,」金將晚咬牙切齒地說,「待找到她,定要狠狠地抽她幾巴掌!」
「……小孩子家不懂事,金將軍且消消火氣。」阿四趕緊安慰金將晚。
小孩子家不懂事……原先這話跟金折桂沒關係,如今已經是深入人心了。
眾人急得一頭霧水,幸虧大黑低聲叫了一聲,載著玉破禪,又向東城門外去。
一群人慌忙縱馬跟上,出了東城門,奔出二裡路,只見長亭外一人遠遠地站著,不時地回頭看向長亭內。
玉破禪騎著黑馬先奔過去,到了長亭邊,瞧見長亭裡金折桂靜靜地躺地上,翻身下馬將她扶起來,「小前輩?小前輩?」叫了兩聲,看金折桂雙眼緊閉,一巴掌扇她臉上。
「你是誰?膽敢拐帶小前輩!」阿大等人下馬,將長亭外那人團團圍住,走進了看,見是一個十四歲少年,少年身上鮮血淋漓。
「魁星……」金將晚縱馬跟上,先去看金折桂,摸了摸她鼻息,又望了眼她衣裳,見她衣衫完好無損,不由地松了一口氣,又恨鐵不成鋼地輕輕扇打她臉叫她醒來。「魁星……」
「是將軍嗎?」那被圍住少年出聲問。
「你是誰?說!你同黨呢?」蒙戰看少年年紀不對,緊逼著問。
少年有些難為情,又看向金將晚背影問:「是將軍嗎?」
金將晚從長亭裡走開,眯著眼看那少年,見少年一臉血,神情茫然,但一雙眼睛明亮,面容輪廓柔和,儼然是嚴邈之之子嚴頌,「頌兒,你怎麼這?怎麼受了這麼重傷?」
嚴頌茫然道:「我奉父親之名,來西陵城跟著將軍歷練。半路上驛站休息,不知怎地就這邊了,醒來,看見有人劫持個女孩來,聽女孩喊救命,就搶著救人,奈何技不如人,又昏死過去……」他初醒來,也以為身上血都是他自己,後頭檢查一番,見身上傷不嚴重,於是也不明白自己哪來一身血,「將軍放心,血不是我。」
「不是你,那就是賊人。頌兒,你可曾被……」金將晚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擔憂地看著嚴頌,看嚴頌也是個俊秀少年,唯恐他被歹人玷污了。
「將軍,什麼?」嚴頌不明白金將晚意思。
「前面有動靜!」玉破禪忽地伸手指向前面,看金將晚等兒女速地追去,待也要追過去,又見他懷中金折桂嚶嚀一聲醒來。
金折桂從沈氏房裡出來,就被個高瘦女人藉口要去見金將晚領了出來。
金折桂跟著那女人走了幾步,見那女人要領著她去花園,心知金將晚進了西陵城,就將大半時間花軍營,他未必知道自家宅子裡還有個花園,於是就問那女人:「你是誰買進來?家裡可還有其他人?」
那高瘦女人只搖頭,卻不說話。
「你不說,那就算了。我父親等著納妾呢,我得回去準備吃他喜酒,就不跟你去花園了。」
那女人聽金折桂這般說,就笑盈盈地道:「好個孝順女兒,要吃你父親喜酒,這可有吃呢。」
金折桂聽她一口中土話說彆扭得很,打量一番,看她臉色發黃,嘴唇乾癟,不像是黑衣人,笑道:「明人不做暗事,閣下是哪位?」
「多謝你教我兒子做針線,辛苦你了。」那女人將手按金折桂肩頭。
「鬱觀音?」金折桂道,再三打量她,忽地伸手向她臉上摸去,見她臉上糊了一層麵粉、泥土,因為手巧,竟是叫人看不出一絲破綻。
那女人拍開金折桂手,笑盈盈地說:「師兄叫我助你一臂之力。師兄說,再找到不到你們這樣正派,又對朝廷十分厭煩人啦。走吧。」
金折桂緊跟鬱觀音身後,「我們要去做什麼?」
鬱觀音道:「你只管跟著就是了。咱們女兒家,要緊,就是矜持。」
金折桂「矜持」地住口,看鬱觀音露出來手細嫩得很,心想范康小師妹、南山母親,能是多大歲數,三十七八?四十一二?
跟著鬱觀音出了花園,又接過她遞過來大氅披上,騎著馬出了東城門外,到了長亭,金折桂眼瞅著一個俊秀少年站前面,納悶道:「這人是誰?」
「你救命恩人。」
「誰?」金折桂又問。
鬱觀音道:「你知道什麼是弼馬溫嗎?馬廄裡馬好吃好喝,懶怠動彈,容易生病,養只猴子馬兒動彈了,才不容易生病。你看上那個玉家小子腦筋死很,就跟馬廄裡馬兒一樣,不弄只猴子來,他就不動彈一下。」
金折桂點頭,玉破禪腦筋死,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她不容易說服他,其他人也不容易,如此一旦把玉破禪拿下,也不用她費勁去跟玉夫人呀、金老夫人呀較勁,全交給玉破禪一個人就好了。
「等你醒來,就說這小子是你救命恩人,至於我,咱們等會子再見。如今,你先喊聲救命聽聽。」
金折桂自覺沒什麼能叫鬱觀音算計,鬱觀音若見過范康,肯定知道就算她被劫持了,金將晚也不會為了她服軟,於是扯著嗓子喊了兩聲救命,掙扎一番,就被鬱觀音丟下馬。
果然聽她喊救命,長亭外一頭霧水少年稀裡糊塗提著寶劍就跟鬱觀音廝殺起來,自然,那少年以慘敗昏厥收場。
鬱觀音不知從哪裡提出一桶血水,將少年渾身淋了個遍,又將自己淋濕,看金折桂看她,笑了笑,然後趁著金折桂一時不留神,一個手刀將她砍倒。
此時金折桂醒來,心裡暗罵鬱觀音下手狠辣,拉著玉破禪袖子呆了呆,忽地伸手將玉破禪推開,「恩人?恩人?」三兩步走到嚴頌身邊,「呀,恩人你流血了?」
「……這不是我血。」嚴頌無奈地說,茫然地看著金折桂,「你是……小姐?」
「我眼睜睜地看著恩人為救我流血,怎不是恩人血?恩人莫謙虛。」金折桂此時明白郁觀音給嚴頌潑血,是為了虛張聲勢,嚴頌為救她,弄得一身是血,如此豈不感人?
「小兄弟先坐下歇一歇,你血流得太多,千萬別動。」玉破禪神色晦澀不明,不管血是誰,只能說一黑衣人被嚴頌重傷,二,嚴頌為救金折桂受傷不輕。聽金折桂嘴裡話,似乎對黑衣人還存有眷戀,於是道:「小前輩,那黑衣人不是個好人。他無惡不作。」將一路上黑衣人j□j擄掠事蹟一一說出。
「你胡說,不許你污蔑他!」金折桂反身抓住玉破禪衣襟,「不許你污蔑他!」
玉破禪看金折桂胡攪蠻纏,冷笑道:「我為什麼要污蔑他?小前輩素來分得清真假,這麼這會子就糊塗了?」難道真是年幼無知?
金折桂賭氣道:「我不信你說,他是個大俠,武藝高強。」
「武藝高強也不一定是好人……總之,那人是個無恥小人,我斷然不會叫小前輩被他蠱惑。」玉破禪咬牙,就算金折桂無理取鬧,可看一起樂水、瓜州逃難份上,他也不能放任她不管。
嚴頌此時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尤其是聽到玉破禪說那賊子會擄掠俊秀少年然後行不軌之事,是呆若木雞,待看見金將晚等人過來,趕緊迎了上去。
「金叔叔,可抓到人了?」玉破禪趕緊問,見眾人馬前都坐著一個昏迷俊秀少年。
「將軍,為什麼有人抓小姐?還有我……為何會這裡?」嚴頌摸了摸脖子,臉上漲紅,他也曾聽說過孌童,千萬別叫他撞上那樣事,走動兩下,吸了口氣,覺得除了饑餓疲憊,沒有什麼異樣感覺,這才放下心來。
金將晚咳嗽一聲,對眾人說,「這是嚴邈之兒子,嚴頌。」
「嚴大叔兒子?」金折桂聽到嚴邈之眼前一亮。
阿大咳嗽一聲,示意眾人看坐他馬前女人,只見幾點寒星下,那女人長髮披散,穿著尋常婦人羅裙,眸子雖緊閉,星光雖暗淡,但依舊能叫人看出她鼻樑高挺,紅唇飽滿如花瓣。
金折桂心想這就是鬱觀音真面目?仔細瞧了瞧,只覺得鬱觀音看起來像是二十七八,急忙問:「父親,那敢男扮女裝賊人呢?」
金將晚無奈地搖搖頭,「前頭有一灘血跡,血跡到了河邊就沒了,」想到河邊那賊子用血寫下定要劫走金折桂話,不由地歎息一聲,咬牙對金折桂道:「都怪你識人不清!不然,頌兒也不會……」
「一碼歸一碼,金叔叔,嚴小兄弟遭遇,怪不到小前輩頭上。」玉破禪道。
「這女人是誰?」金折桂疑惑地問。
金將晚道:「這女人倒前頭,離著長亭不遠,她身邊又有幾個清秀少年,定是這一路上被黑衣人搶來良家……男兒。」
玉破禪等著金折桂問話,卻見金折桂若有所思地沉默,心想她素來才思敏捷,怎地如今不問了?莫非還想著黑衣人?
「怎麼那黑衣人一直劫持都是少年,忽地會劫持一個女人來?而且這女人還不年輕了。」玉破禪道。
金折桂清楚地看見鬱觀音垂著眼皮子一跳,見其他人非禮勿視,都早已將視線轉開,暗道枉鬱觀音自負貌美,如今終於遇上一個說她年紀大了人了。
玉入禪遠遠地瞧著,看那女人披著頭髮,輪廓像是他師叔,心想原來是個女人,只是這女人太厚顏無恥了一些,莫非是鬱觀音?
「定是來尋兒子。」蒙戰道。
依著蒙戰說法,這女人少不得也有個三十幾歲。
鬱觀音眼皮子又跳了一下。
眾人紛紛點頭,不管這女人身上有多少疑點,眾人看她嬌弱又昏迷不醒,不忍將她丟荒郊野外,只能跟其他少年一同帶回金家去。
待回了金家,將那女人交給家中僕婦,金將晚雖怒,但又怕驚動沈氏,只能放過金折桂,暗中將黑衣人留河邊話說給玉破禪聽,然後歎道:「冤孽冤孽!還不如叫我一棍子打死那冤孽痛!」
玉破禪原本想八月帶著眾人出關,此時見黑衣人還不死心,又想黑衣人受傷了定要報復回來,自己若帶著人離開,金將晚一邊照應大營,一邊分心,定是兩邊都顧不得,於是道:「金叔叔,一日不抓到那黑衣人,晚輩一日守小前輩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