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自打回京以來,吏部的門檻都要給應蘭風踏平,幾乎多半的差人都認得他了,門口的公差見了他便笑著招呼:「應大人來了!」不管如何,倒先混了個臉兒熟。
這日應蘭風又來問詢,那主事官見了他就頭疼,早吩咐了底下人盯緊,但凡應蘭風來了,便早躲得不見人影。
應蘭風也是練出來了,並不惱怒,跟些文吏吃了會兒茶,閒聊了幾句,才出來又溜達一回,見人仍是沒回,就跟那些文吏打了個招呼,邁步往外走。
正踱步徐行,聽到後面有人道:「應公!應公留步!」
應蘭風回頭看時,卻見是吏部的一個制書令,隱約記得姓寇,當下停步拱手道:「寇書令好,何事相喚?」
寇書令拱手作揖,見左右無人,便拉應蘭風往前又走幾步,在那牆根邊上站住了,才道:「應公不必多禮,應公之前為泰州知縣,風評極佳,本來眾說紛紜,我也是半信半疑,然而前日我有個泰州的親戚上京,說起應公來,委實稱讚,我才知道應公確是個清明仁德的。」
應蘭風見他無端說起這些,只好笑著應付道:「哪裡,只不過是盡我之能罷了,都是分內應當的,不值什麼。」
寇書令歎了聲,道:「朝廷的官員若都似應公這般,那普天之下的百姓則都有福了……是了,我拉住應公是想問問,你可知道為何至今不能選官的原因?」
應蘭風道:「胡亂也聽了些傳言,只不過不知道該信哪頭,因此毫無頭緒,只是乾等罷了。」
寇書令雙眉微蹙,看定應蘭風,道:「這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應公當時以一首詩名揚京城,但同樣也因此引至災禍,你可知肅王已暗暗把你當做林禦史一派的人,因此才暗中阻撓刑部給應公選官?」
這麼些日子,應蘭風終於聽到一句詳細言語,忙說道:「我算是個什麼東西?怎麼能跟林禦史扯到一塊兒去?肅王竟因此敵視我了?可真是荒天下之大謬,無妄之災了。」
寇書令道:「其他人或怕肅王勢大,或畏懼林禦史之威,所以竟然不敢做聲,我因知道應公高義,不忍你久困此間,所以來跟你通個聲兒……應公還是及早想法兒……」
應蘭風苦笑道:「多謝!我竟不知自己成了肅王跟林禦史間的棋子了,只是這又有什麼法子可想?我跟林禦史也不過是一面之緣,當初還以為他是販賣果品的商客,才膽大包天地贈了那詩……後來知道是他,也著實嚇的不輕。還暗自捏著一把汗,自忖相處時候因不知他的身份,言語中多有些逾矩之詞,更生怕會因此獲罪,沒想到好不容易得了活命之機,轉頭居然成了肅王爺的眼中釘了?這份冤屈可真無法可說,說句不好聽的,就像是風箱裡的老鼠,左右為難呢?」
寇書令不由也笑起來,笑了半晌,才道:「其實倒也不是沒有法子,只要向肅王爺說清楚了,叫他知道應公不是林禦史一派的,肅王大概也不至於如此為難?」
應蘭風道:「言之有理,只可惜我哪裡會有門路去跟王爺說明白呢?」
寇書令思忖了會兒,道:「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倒是想到一個人……」
應蘭風見他這樣說,忙問究竟,寇書令道:「我知道禮部一位王主事跟肅王府內趙長史是連襟,偏這位王主事又跟貴府的大爺私交不錯,應公何不接著這機緣,一探究竟呢?」
應蘭風聽到跟他大哥有關,不由又苦笑說道:「不瞞寇兄,我的事家兄是不管的,我也不想去勞煩他,何況如今更有肅王牽扯進來,萬一弄得不好,豈不是反連累了他?還是罷了。」
寇書令沒想到會是如此,便無奈道:「我也是不忍應公明珠蒙塵,也罷,再想別的法兒就是了。」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便彼此道別了。
應蘭風自吏部出來,一時自覺頭頂烏雲滾滾,這些日子來他雖然聽說了上面有人故意為難,卻想不到肅王頭上,如今坐實了此說,當真棘手。
才行了會兒,忽然有人從旁攔住,問道:「敢問是泰州新調回京的應大人麼?」
應蘭風回頭一看,卻見是個青衣小廝,便說:「我就是了,不知何事?」
小廝便笑道:「應大人有禮,是我們家大人命我請您到興澤樓一聚。」
應蘭風便問何人,小廝道:「請恕小人不能告訴,橫豎大人去了便知,是您的舊時相識呢。」
應蘭風心懷疑惑,但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倒也不怕什麼,便欣然前往,到了地方,小廝引著上了樓,指了指位子方向,便退了下去。
應蘭風踱了過去,見乃是個雅間,門半開著,他將手一推,看到裡頭靠窗端坐一人,身著極淡雅的淺紫色圓領袍,白玉腰帶,領口處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裡衣,鶴背蜂腰,俐落標緻。
應蘭風乍一看,正覺幾分眼熟,那人卻站了起來,轉身面對應蘭風,微微笑道:「應知縣,泰州一別,可無恙乎?」
應蘭風瞧著那樣的笑臉,渾身先是一陣熱,忽地又是一陣冷,可謂水火交煎,忙拱手作揖,口稱:「不知是唐大人,失敬!」
此人自然便是小唐了,見應蘭風行禮,小唐便上前一步,抬手在他胳膊上輕輕一拖,道:「何必多禮?今日只是請大人前來敘舊的,委實不必拘束。」
小唐雖如此親近示好,應蘭風卻不敢怠慢,上回在泰州便被他跟林沉舟一唱一和,將他活活地蒙在鼓裡,想著自個兒當初肆無忌憚的舉止,這兩人卻不動聲色地只看著……就宛如在叢林之中翩翩起舞,卻不知背後有虎狼無聲窺伺隨時會起身撲殺一般。
至今想起仍覺後怕。
應蘭風咳嗽了聲,便道:「不知唐大人叫我前來有何事?」
應蘭風是絕不相信小唐這番相請只是為「敘舊」,他掃一眼桌上,見只一杯清茶罷了,不由地暗暗略松了口氣……只要不是「鴻門宴」便好。
終於落了座,小唐見應蘭風雙眸微垂,知道他心中忐忑,便起手替他斟了杯茶,應蘭風忙握住,連連道謝。
小唐笑道:「當初在泰州乃是公務在身,不得已而為之,還請應知縣休怪,這一杯茶就當我請罪了。」
應蘭風忙道:「哪裡哪裡!唐大人這話折煞下官了。」心中萬分狐疑,仍是猜不到對方究竟意欲如何。
小唐覷著他的臉色,忽然問道:「自泰州一別,差不多已是一年過去了,可喜應知縣調回了京內,以後大家相處起來更容易多了……是了,不知小懷真可好?我離開之時她仿佛剛病癒,看著瘦弱的可憐。」
應蘭風聽著他說「大家相處起來容易多了」,正心裡打戰,暗覺著還是不要「相處」的好,最好是離著千里遠!忽然聽他又問起懷真,便不由地放鬆心神,竟笑著回答道:「真兒好著呢,前日還嚷著說自個兒比先前胖了……」說到這裡,對上小唐笑吟吟的雙眼,笑容一僵,便不再說下去。
小唐卻自顧自歎道:「我甚是想念那孩子,若不是恩師囑咐我近來不要去拜訪應知縣,我便早去府上拜會了。」
應蘭風一怔,遲疑著問道:「雖則不敢當‘拜會’二字,但您說的是林禦史大人?可……大人卻又是為何這樣囑咐您呢?」
小唐淡淡道:「想必應知縣也聽說了,因為那首贈詩的緣故,肅王很是惱怒,他自然奈何不了林大人,故而就遷怒於你。」
應蘭風目瞪口呆,想到寇書令的話,便道:「可、可我委實是跟林大人不熟……」
小唐微微一笑,道:「應知縣其實也該明白,肅王並不是個講理的人。」
應蘭風一口氣悶在喉頭,過了會兒才說道:「那麼我這次回京,豈不是調職無望?」
小唐搖搖頭道:「不然,肅王只是要折一折你的銳氣罷了,讓你知道他在朝中仍是不容小覷,倘若你若肯向肅王低頭,恐怕平步青雲指日可待,只看應知縣如何選擇罷了。」
應蘭風聽得皺眉,竟忘了忌憚,哼了聲道:「平步青雲應某是不指望了,只想清清白白做個官兒罷了,倘若還得去跟人溜鬚拍馬,做盡不堪之態,那索性不做這官兒也罷。」
小唐輕笑,目光中頗有深意,看著應蘭風道:「我聽人說應知縣在泰州的時候曾想辭官?」
應蘭風一怔,即刻明白必然是王克洵把此事告訴的他,恐怕林沉舟也知道了,事已至此,應蘭風索性坦然道:「不錯,正有此事。」
小唐問道:「這卻又是為何?」
應蘭風道:「官場上步步驚心,且應某才智平庸,唯恐行差踏錯,更禍及妻女。」
小唐微微挑眉,片刻點了點頭,道:「但你在泰州開渠,又聽調上京,可見仍是選擇走仕途一路了?」
應蘭風皺眉不語,半晌緩緩地出了口氣,道:「是……」
小唐笑道:「既然決心已下,又怎能輕言放棄呢?應知縣也該知道,自古以來這青雲路就非坦途……越是往上,便越是九死一生。」
應蘭風聞聽此言,默默不語。
應蘭風面前杯中的茶水已經冷透,他舉起來喝了口,略覺苦澀。
小唐看著應蘭風,忽道:「我有個人要介紹給應知縣認識。」
應蘭風抬頭看他,小唐話音剛落,便聽門外有人道:「趙爺來了。」上樓的腳步聲響起,一直到了門口邊上。
小唐道:「趙兄請進。」
門外那人推門而入,應蘭風仔細看去,見來人白淨臉,下頜三縷鬍鬚,一派斯文。
小唐起身相迎,那人舉手寒暄,又看應蘭風,道:「這便是應大人了?」
應蘭風不知此是何人,便也舉手道:「如今也沒什麼官職,兄不必客氣,直呼姓名便是,不知兄是……」
小唐在旁道:「趙兄如今在肅王府當差,想必應知縣也聽說過一二。」
應蘭風心頭一跳,便想起先前在吏部寇書令所說的那「肅王府的趙長史」,不由看看小唐,又看那人,重作揖道:「失敬失敬!原來是趙長史。」
趙長史看著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讓應蘭風毛骨悚然。
三人重又落座,應蘭風猜不透小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索性不語。
小唐卻也不做聲,倒是趙長史看著應蘭風,似笑非笑道:「早聽聞應大人的名頭,沒想到見面更勝聞名,果然良才美質,國之棟樑。」
應蘭風勉強道:「謬贊了。」
趙長史嘿嘿笑道:「應大人不必自謙,大人若不是身負驚人才幹,肅王爺也不至於如此的求賢若渴,唯恐別人得了大人去。」
應蘭風聽了這話,心中越發有苦說不出,掃一眼小唐,卻見他仍是那副微微笑的模樣,仿佛什麼也不曾聽見。
應蘭風咳嗽了聲,道:「承蒙王爺青眼,然而方才我同唐大人也說過,此事委實是誤會一場……我跟林禦史相交泛泛……」
趙長史笑道:「大人勿驚,我也只是來傳王爺話的,且讓我說完再議。」
應蘭風一怔,趙長史將笑臉收了,改做正容,道:「王爺說,叫我去傳他的話:王爺敬大人是個有骨氣的,所以不肯十分為難,但若大人仍是一心選擇林沉舟那一邊兒停靠,可要好生掂量掂量,王爺是天潢貴胄,姓林的不過是個區區禦史,就算再怎麼被皇上重用也好,終究只是一時的!王爺跟皇上卻是手足,打斷骨頭連著筋的,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大人若真的想‘莫道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且看好了再站不遲!」
應蘭風聽了這話,如癡如醉,如傻如呆,他竟不知自己何時竟真個兒成了肅王爺眼裡的香餑餑了,而這位爺當著小唐的面兒說這些出來,總不能不知道小唐乃是林沉舟的心腹?
趙長史說罷,仍皮笑肉不笑似的道:「大人可掂量著行事了?我的話已經帶到,也不耽擱了,告辭。」說著起身,向兩人行了禮,便出門而去。
剩下應蘭風跟小唐煢煢相對,小唐仍是泰然自若,叫了夥計來添水添茶。
夥計去後,門又掩上。應蘭風看著他,道:「我竟是猜不透,唐大人,當著明人不說暗話,索性攤開來說明:你們究竟是想要如何呢?」
小唐微笑相視,道:「應知縣還不明白?自然是想你選邊兒站了。」
應蘭風啼笑皆非,把心一橫,道:「你們一個是狼,一個如虎,我卻要往哪裡站?我自然誰也不站。」
小唐搖頭道:「既然你知道這都是虎狼之輩,若你誰也不站,虎狼齊心,你卻往哪裡逃去?」
應蘭風倒吸一口冷氣,看著小唐的眼神,忽然間心頭靈光一動,脫口說道:「我知道了!原來你們是想讓我投靠肅王!」
屋內並無他人,應蘭風把今日所見所聞,以及跟小唐所談的話盡數跟李賢淑說了一遍。
李賢淑滿耳的「肅王」「林禦史」,也早已「如癡如醉,如傻如呆」,更是做夢也想不到剛從七品知縣的位子上爬回京內,忽然之間就有兩個這樣的厲害角色來「泰山壓頂」。
兩夫妻你看著我,我瞪著你,兩兩無言。
而在室內,應懷真聽著這些話,也是心跳加速,兩耳轟鳴。
起先應懷真之所以猜中應蘭風遇見的人是小唐,一是因為應蘭風說了是泰州遇見的舊相識,如果真的是徐姥姥等人,就不會說是「相識」了,而人在京城卻又能於泰州遇見的,最大的嫌疑就是林沉舟跟小唐兩人。
應懷真之所以不猜林沉舟,是因為林沉舟畢竟是人人望而生畏的監察禦史,若真個兒遇見的是他,應蘭風就不會用如此輕鬆的口吻提起了。
再加上應蘭風最近正疲於奔命,如果遇到的是其他閒雜人等,他也不會有心應付,更不會還鄭重其事地拿出來說了。
故而一猜就中。
然而聽到應蘭風說完跟小唐見面的情形,應懷真喉頭發幹,心跳加快。
她幾乎就忍不住沖出去告訴應蘭風:肅王那個人,投靠不得!
讓當時對朝堂事務絲毫不關心的應懷真也記憶鮮明的是:肅王最後被判以謀反之罪。此案牽連甚廣,甚至應蘭風最後的倒臺,也跟這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她還隱約記得,起先查肅王案的時候,應公府內人心惶惶,每個人都是一副即將大禍臨頭的神情,甚至有流言悄悄散佈,說應蘭風也牽扯其中,下一個要查要倒的必然是他。
雖然沒有人敢對她說什麼,但那種恐懼彌漫的氛圍,卻無法阻擋。
後來應蘭風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風平浪靜了下來,一直到兩年之後,淩絕反判,大理寺跟刑部才聯手複又徹查此事,在應蘭風的罪狀上又添新的一筆:勾結肅王黨羽,行謀逆之實。
應懷真雙足落地,軟綿綿地如踩在雲端,她攥緊雙拳,心中亂亂地想著該如何去開口,才能叫應蘭風別去碰肅王。
忽然外面李賢淑如夢初醒地問:「那、那最後到底是怎麼樣呢?」
應蘭風笑道:「也不怎麼樣,總之我是不去投靠肅王的,任憑他們怎麼都好,實在逼得我急了,我只認了我是林禦史一派的罷了,好歹也有個賢名不是?」
聽著他這般輕鬆的口吻,李賢淑也才忍不住笑了,啐道:「我的魂兒都飛了,你還有心說笑呢。」
裡頭應懷真聽到這裡,眼睛一眨,那堵在心頭的一口氣也才慢慢地緩了過來,握緊的拳也漸漸放下。
又聽李賢淑道:「這唐大人也委實的可惡,竟要你投肅王,這不是與虎謀皮?」
應蘭風歎道:「他們正是這個意思,故而我打定主意,才不做他們的棋子。」
應懷真聽到這裡,不由也暗暗地懷恨小唐,心道:「今日我才信了,‘唐叔叔’你果然不愧是淩絕的恩師。」
想起小唐淺笑的模樣,恨不得張手去抓幾把,把他的笑臉抓破了才好。
應蘭風既然打定主意不去投靠肅王,他自忖自己的仕途只怕越發會艱難,雖然不再輕言放棄,然而也要為自己做了點兒打算,加上李賢淑說府裡住的艱難,他便想著不如趁機搬出去罷了。
只是近來府裡正籌畫老太君的生日,人人各行其事,十分忙碌。
應蘭風跟李賢淑商議了一番,覺著好歹給老人家做完了這個生日再議此事不遲,免得又另生波折。
應老太君做壽這天一大早,應公府就開始忙碌,天剛明,滿朝文武各色官員的車駕便魚貫來到,其他的威武將軍府,武安侯府,錦甯侯府,忠義伯等各府裡都有專人前來賀壽,除此之外,慶王府跟肅王府竟也派人送了表禮過來……委實排場非凡,極為熱鬧。
府裡又安排了戲班,熱熱鬧鬧地連唱了三天大戲。
對應懷真而言,這種場面可謂是屢見不鮮,見怪不怪了。她前世因應蘭風身居高位,故而其華美盛大,竟比此刻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不管見了什麼都只是懶懶淡淡地罷了。
但對李賢淑而言,卻是目眩神迷,眼花繚亂了,幾乎不知身在何處。
第一次見識這樣的奢侈靡費的排場,又是那麼多的達官貴人齊齊蜂擁而至,各家的女眷們也都打扮的珠光寶氣,不是幾品夫人就是某某誥命……李賢淑一時幾乎連話該怎麼說都不知了。
等稍微定了定神,才看見許源領著好些丫鬟婆子,泰然自若地頤指氣使,又去逢迎各家的貴婦名媛們,其靈巧自在,遊刃有餘,簡直讓李賢淑大開眼界。
從這等空前的大場面裡,李賢淑才親見識到許源的不同凡響之處,那份鶴立雞群宛若能指揮千軍萬馬似的氣勢,簡直不似一個後宅婦人會有的風度。
李賢淑捏著帕子,凝眸暗看許源的所作所為,心中不知為何竟有股微微地熱血湧動,一時竟說不清那是何種滋味。
李賢淑在前廳之時,應懷真卻受不住那股鬧哄哄的氣息,那滿眼的笑臉滿耳的笑聲讓她不由想起前世的種種,雖身處錦繡堆裡,胸口卻陣陣地發悶,終於趁著老太君正摟著應春暉跟各家太太姑娘們說話的功夫,便偷偷跑了出來。
遠遠地一直跑到花園裡,耳旁沒了那些說笑聒噪的聲響,又嗅著撲鼻而來的花香氣,整個人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正覺舒心的功夫,便聽到有人驚喜地叫了聲,道:「小懷真,你怎麼在此?」
應懷真聽了這個聲音,便知道是郭建儀,她暗自挑了挑眉,心道:「真真是狹路相逢!」慢慢回過身來,才要說話,整個人忽然似被雷殛了一般,僵冷原地。
郭建儀正笑著向旁邊招呼,道:「小絕快來,不是整日家要見我二表哥麼?如今倒先見著他的女兒了……」
應懷真手腳都不能動彈,連眼珠子也像是凍住了一般,眼睜睜地就看到有個人自花叢後徐步出來。
他走前了兩步,將應懷真從頭到腳略一打量,淡淡冷冷地說道:「是個小丫頭。」
應懷真心想:這才是狹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