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這一日,卻是熙王妃郭白露的芳誕,先前也早就派了人來應公府,相請府上諸位太太奶奶們,於今日到熙王府宴席,因此是日,應老太君便同應夫人,陳少奶奶,李賢淑等過王府赴宴。
因郭白露昔日在應公府出入之時,又曾跟懷真交好過,卻怕她性左不來,特意也同老太君說了,務必請她一塊兒前來。
懷真果然是不願去王府的,應老太君知她雖然年小,卻自有主張,因又是熙王妃親自相請,故而特意叫了懷真過去,溫言說道:「難為王妃如今還惦記著你,她如今身份尊貴,又是一片美意,好孩子,你可別辜負了她的心意,就跟我們一塊兒過去樂呵樂呵罷了。」
如此親自勸了又勸,懷真才方答應了。
是日,果然便同眾人一塊兒來到王府,給郭白露做壽,卻見今兒的熙王府跟往日不同,車水馬龍,委實熱鬧,跟昔日那副門可羅雀的氣象不同,這其中,自然是有幾個緣故。
其一,便是熙王新迎娶的王妃之故。因為郭建儀一層關係,朝中自也有許多敬重郭建儀為人的,便也特意派內眷前來相賀親近。另外,郭白露為人素來是最溫柔識大體的,因此那些貴門小姐們,也向來跟她交好,如今更是貴為王妃,眾人更是趨之若鶩了。
其二,則跟目下的朝中局勢有些關係,據傳聞,林禦史大人近來有些在查太子府的事……卻未知真假,雖然乍一看,這跟今日熙王妃做壽毫無關係,但若細細去尋思,自有奧妙在其中罷了。
這最後一個原因,則是跟熙王本人相關。
自打熙王回京之後,看似四處嬉戲悠遊,卻也交集了不少的名人雅士之類,眾人呼朋喚友,今日遊船,明日賞花,談天說地,論經道史,走馬射箭……竟是無所不為。
相處之下,眾人都覺熙王神姿不凡,雖為皇家貴胄,卻毫無驕橫之氣,委實地禮賢下士,可親可愛,由此,經過那一干文人的肆意宣揚,滿京城內眾人,漸漸都知道熙王乃是個最和氣不過的賢王了,都也樂得攀龍附鳳。
因此這一日,熙王府的盛況更跟昔日大有不同。
懷真心裡雖不願來此,但既來之,則安心罷了,且另有一件意外之喜,原來除了她來賀壽之外,肅王府也派了世子跟世子妃兩人前來。懷真想不到竟在王府跟敏麗相見,自然是歡喜異常的。
兩人各自同些仕宦貴門的奶奶小姐們寒暄之後,好不容易得了空暇,兩人便手握著手,頭碰著頭地在一起說話。
懷真便低低說道:「前日林伯伯冒著大雨到了我家,跟我說唐叔叔無礙的事兒,姐姐必然也知道了?」
敏麗聽了,含笑點頭,道:「可不是麼?我得知消息之後,第一所想也是要趕緊告訴母親跟你才好……卻想不到林大人親自去你們府裡說了,可見林大人也知道你跟別人不同。」
懷真笑道:「哪裡是我呢?林伯伯不過是看在爹的面兒上罷了,只是總算得了個實落的消息,我的心也總算才安穩了一半兒。」
敏麗便問道:「為何是安穩了一半兒?」
懷真道:「那是自然的,畢竟唐叔叔如今仍是在外頭,倘若有朝一日真回來了,那時節才算全安穩了呢。姐姐何必只問我,難道你不也是一樣的?」
敏麗便也笑起來,道:「我雖也是跟你一樣的想法,只是沒有你想的這樣認真。」
兩個人說笑了會兒,敏麗又多謝懷真先前照料唐夫人的事兒,又贊她心細體貼,道:「等哥哥回來了,且讓他好生多謝你才是。」
懷真便笑道:「原是我應該的,姐姐何必見外。只盼唐叔叔安生回來就罷了,其他再不必多說。」
敏麗聽了如此貼心的話,把懷真又看了一會兒,心中微微一動,有句話到了嘴邊,待要當作玩笑話說出來,想了想,又怕她不受用,於是仍罷了。
懷真便又問起世子的身子如何,敏麗歎道:「如今時好時歹的,真真是不知叫人說什麼,他這個人,什麼都妥當,只是身子上讓人憂心。」
懷真不免又安撫了幾句,便見有人複上來寒暄,於是兩人才又暫時分開了。
話說今日來的眾人十分齊全,懷真所認得的,除了敏麗之外,還有唐府的幾位太太小姐們,也過來跟她說過話,除了這些人,卻還有讓懷真避之不及的……正是林明慧。
只因郭淩兩家素有交情,雖然並未做成親,但幸好眾人都不知道此事,因此面上仍是十分和睦,郭家眾人自也承情,更兼郭建儀跟淩絕本就交好,因此兩家反比先前更了熱絡幾分。
這一次郭白露做壽,淩夫人便同林明慧一塊兒前來,敏麗因跟明慧素有心病,見她來了,只當未見著的,也不理睬。又因擔心世子的身子,因此只坐了一會兒,便要回府。
敏麗臨去,便又跟懷真說道:「他的身子是那樣,不能久留,我們這便回去了……改日少不得再請你到王府裡,咱們再慢慢地說話。」
兩人執手相看,懷真點頭答應了,熙王妃郭白露便親自相送了敏麗跟世子。
且說明慧早也看到懷真跟敏麗,只是不好過來寒暄罷了,如今敏麗走了,總算是略松了口氣,竟覺心頭一寬。
明慧先前性子雖然有些嬌縱,但自打生了孩兒,脾氣卻收斂了幾分,不再如先前一般鋒芒畢露,因又惦記懷真將來遲早是淩家的媳婦,見敏麗去了,便主動走過來同懷真相見。
眾目睽睽之下,懷真又惦記先前林沉舟來報信之故,便也行禮,口稱「淩少奶奶」,兩人略說了幾句。
可到底是各自心中有事,以至話不投機,於是都也只是淡淡的,很快又分開了。
頃刻來眾都齊了,便開了宴席,內眷們就在大花廳之中落座,放眼看去,委實花團錦簇,鶯聲燕語,排場十足。
吃了會兒酒,熙王妃自先告罪,起身入內換衣裳。
忽有丫鬟過來,竟是請懷真同去,懷真不知何故,少不得起身跟著去了。
隨人來到屋中,見熙王妃在裡屋的屏風後面,頃刻出來了,已經換妥了另一套衣飾。郭白露本就生得花容月貌,氣質高雅,如此雍容打扮起來,更顯得貴氣十足,令人不敢直視。
懷真不免又上前見禮,郭白露伸手扶住了,便柔聲道:「妹妹不必多禮……先前盼著你來,只是今日來的人客眾多,竟顧不上跟你說話,這會兒是個空,才冒失叫你來,咱們姊妹見一見。」
懷真見她說的很是客氣,便忙道:「不敢,哪裡就值得王妃如此錯愛?」
郭白露握著她的手,兩人來到外間,郭白露便叫她坐了,低低切切說道:「昔日做閨女的時候,咱們好了一場,如今雖然嫁了,難道昔日之情便也都忘了?你可別跟我生分起來才好。」
懷真仍是垂眸含笑,只恭謹地口稱「不敢」而已。
於懷真來說,倘若起先並不知道郭白露跟淩絕那一層關係,只怕此刻對郭白露也是敬愛有加的,畢竟她的言語溫和,情形柔婉,待人接物很有郭建儀的品行風範,委實是極難得的。
只因心裡知道了……又曾見識郭白露對淩絕時候,那種面不改色冷冷淡淡的神情,懷真深知郭白露是個有心機的,只怕這些溫柔之態都是表面罷了,因此並不願意同她十分的親近。
此刻見郭白露如此厚待,懷真心中微微有些惶惑,卻只能打起精神,好生應對罷了。
幸虧郭白露並無其他的話,只又略說了幾句別的,便道:「不好讓眾人久等,咱們便回去罷了。」於是仍攜手出來,往花廳而去。
才進廳內坐了,懷真倒松了口氣,只一會兒,忽然有個小丫鬟進來,俯身對懷真低低地道:「姑娘,世子妃派了人來,現等在外頭,說是有句要緊的話要跟姑娘說。」
懷真聽了,不知敏麗有何要緊的事竟忘了,忙便又離席,跟著那丫鬟出來。
如此沿著廊下走了會兒,遠離了前面花廳所在,懷真不由問道:「人在哪裡呢?」
那丫鬟嘻嘻一笑,道:「就在前面兒的屋裡呢,姑娘快去罷。」說著拿手一指,點了點前面假山石前的那間房子,自己卻轉身先去了。
懷真見狀,心中不由疑惑,只想:「莫非是什麼機密的話?不然何至於要躲起來說呢?」
腳下走到那門口,見那房門半掩,裡頭鴉雀無聲。
懷真抬手要推的功夫,心中忽地一動,遲疑著微微縮手,正在此刻,屋內忽然有人笑道:「姑娘來了?快進來說話……」正是個女子的聲音。
懷真聽了,才放了心,於是仍推開門走了進去,不料才進了門,果然見個丫鬟目光打扮的女子在面前,生得委實是豔麗非凡,眉眼之中更有幾分妖嬈之意,見了她,也並不行禮,更毫無忌憚之意,兩隻眼睛只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
懷真正也仔細看她,見是這般的模樣做派,不由說道:「姐姐是世子妃身邊兒的人?為何先前我並不曾見過的?」
這「丫鬟」便笑道:「姑娘果然不認得我,我是新才被指給世子妃使喚的……」
懷真因想肅王府上的使喚人眾太多,或許這丫鬟是肅王指派給敏麗,故而是這般的姿態……也未可知,便只問道:「不知世子妃有什麼話要姐姐帶給我?」
丫鬟上前幾步,便又笑:「這句話不好給別人聽見,我同姑娘說……」
說話間,人便走到懷真身旁,雙眼兀自細看她的形容舉止,見生得是如此風姿水秀,天然絕色,心中莫名竟有幾分妒羨之意。
懷真見她走上前來,只以為要稟告,不想她竟到了身邊兒來,正覺詫異,這人卻靠近過來,附耳說道:「果然百聞不如一見……怪不得有人為了你,竟然……」
懷真微微蹙眉,正不解這話究竟何意,才要喝問,忽地鼻端嗅到一股香氣,繼而整個人腦中一昏,竟有些站不住腳。
這人卻早料到如此,探臂在她腰間一抱,及時摟在懷中,垂眸看著懷真迷迷怔怔似醒非醒的模樣,複笑了兩聲,道:「真真兒是我見尤憐,何況男子……」
忽地打橫將她抱起,往內走去,便放在裡頭的床上。
且說懷真被迷暈了過去,心智昏昏,神魂沉沉,不知過了多久,耳畔仿佛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那聲音似有些熟悉。
懷真試著睜開眼睛,眼前卻仿佛隔著許多重霧障,模模糊糊,過了好一會兒,才看清那一張臉。
這一刻,身上正頗有些難熬,竟渾然不知此刻今夕何夕,身在地下或者天上,也不知前因後果,只是牢牢地認得這張臉罷了。
目光相對的那一刹那,懷真怔怔望著這人,這般眉眼口鼻,皆是她再刻骨銘心不過的,頓時牽動那前塵往事,如狂風驟雨,撲面而來。漸漸地雙眸便漾滿淚水,又順著眼尾悄然滑落。
良久,懷真唇齒微動,口中便喃喃地說了一句什麼。
那人正傾身看她,眼中略帶焦急之意,猛然聽了這句,渾身一抖,竟是不能置信。他呆呆看了懷真片刻,卻才伸手將她抱了起來,又緩緩擁入懷中,口中說道:「我知道,我便知道是這樣的……」一時之間,眼圈竟也飛快地紅了。
正自動容,鼻端忽地嗅到一股異樣香氣,直沖上腦,令人神馳魂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