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二百軍棍

　皇上不會同意，幾位皇子也不會同意。這已經是難以回頭的道路。

　「既然如此，元相倒是也說說，該怎樣處置寧王？」眼見著皇上將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了元相，大殿上鴉雀無聲，都在等著元相回答。

　相爺依舊是保持躬身的姿勢，聞言微微直立起來，看向皇上，恭敬地笑了笑，笑容中還帶著討好的意味：「皇上，您該知道，寧王殿下是臣三女兒的未來夫婿，臣在私心上來說，是不想讓女兒守寡的。」

　「哦？那你也想求朕獎勵老九麼？」皇上忽然有些來了興趣似的。

　「臣不敢。」他低下了頭，復又道：「寧王殿下在宮中大開殺戒，這必須是要懲治的。」

　「說來元相，現在可是不少大臣都給朕上摺子，讓朕退了這門親事呢。」皇上幽幽地道，語氣雖然平和，卻讓人聽不出心中所想。

　相爺從大臣中環視了一圈，隨即才輕扯嘴角：「皇上若是退婚，臣那可憐的女兒，就只有一死謝罪了，誰這麼狠毒的心？若是皇上告訴臣，成必定拼盡了這條老命，也要和他們算算這筆賬。」

　若不是前幾日見到相爺冷漠地說出要親手處置了元錦玉的模樣，這些大臣或許還會真的以為相爺同那元錦玉感情有多好。

　現在相爺改了口，還這麼大言不慚的，讓他們著實不理解，相爺到底是要如何。

　皇上這才問著：「你剛剛還未回答朕，要怎樣處置老九才好？」

　相爺此刻直接跪了下來，將額頭貼在地上，沉穩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既然殿下是違背了軍規，就請皇上賜殿下二百軍棍吧。」

　說完，他久久都沒有下文。

　「這就結束了麼？」皇上顯然是問出了其他大臣心中的想法。

　相爺直起身子，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結束了。」

　大臣中一片嘩然，有些人剛想辯駁什麼，就聽到皇上笑著道：「准奏。」

　楚王那一派猛地就愣住了。他們爭辯了幾日的事情，竟然就被相爺隨口給定下來了？

　有個大臣直接就衝了出去：「皇上，這萬萬不可！那寧王殿下殺了那麼多的人，怎麼能就打二百軍棍！」

　「二百軍棍你覺得少？你若是能堅持下五十棍不死，朕就處死了老九，你看如何？」皇上的語氣顯然已經是怒極了，只要那個大臣不怕死地再說出一句什麼來，他肯定直接就先斬了他。

　楚王連忙站出來求情：「請父皇息怒。」

　「你也要勸朕收回命令麼？」皇上冷漠地問著。

　楚王凝神沉默了一瞬，隨即才搖頭：「兒臣不敢。」

　不僅是楚王這一派，就連端王那一派，都蠢蠢欲動。這個時候，就看出御下的手段，還是端王更勝一籌。

　那些大臣們看向慕闕，發現他沒什麼表示，這些人自然也不可能再提出異議了。

　慕闕就這麼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是他肯定是明白，皇上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真的是僵持了幾日，所以他就將這權力，交到了相爺的手中麼？

　並不是的，而是相爺說的話，正是皇上的意思。

　從剛剛那句臣不想讓女兒守寡開始，就知道元相將皇上的想法揣測得清清楚楚。

　他或許不明白他女兒身上會有什麼樣的大機遇，但是這話顯然已經是在告訴眾人，我的女兒，是皇上看中的人，你們誰想動，也要掂量掂量有沒有那能力！

　皇上對著眾人擺了擺手：「既然如此，這件事便下午執行吧。就在午門外，到時朕會親自去看。」

　說罷，皇上就這麼退了朝。

　元錦玉在元清宮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原本還捧著的茶盞，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她其實是不想讓慕澤受這刑罰的，二百軍棍，還是皇上親自監督，慕澤不死也要去半條命去。

　但是這對元錦玉來說，真的是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

　慕澤沒有被廢了王位，沒有被奪了兵權，甚至連他的那些侍衛們，皇上都沒有再提及。

　也就是說，慕澤以一人之力，承擔下這二百軍棍，就算是將他們所有人的過錯都承擔了。

　元錦玉心中難過，也在屋中留不下去，求了元妃後，讓她再一次幫自己傳了口信，表示下午的時候，她也要去午門。

　等到了正午，皇上才派來接她的步攆。她坐在其上，就這麼又來到了午門。

　此刻午門已經被打掃了乾淨，那些斷肢殘骸，被清理到了不知何處。但是磚縫中，還是能看到血色。

　沒有太多的侍衛，但是幾乎朝中的大臣都聚集齊了。

　連皇上都來了，他們還哪裡敢不來？

　皇上帶著元錦玉出現的時候，這些大臣們全部跪下見禮，而元錦玉想側開兩步，卻被皇上用眼神制止了。

　之後皇上就坐在了高位，而元錦玉則是站在他的身邊。

　行刑開始之前，皇上最後問了她一句：「你確定你要看麼？要知道，這是實打實的二百軍棍。」

　元錦玉盯著遠處的長凳，眸光堅定：「看。」

　皇上又給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就見到有人傳令下去，隨即慕澤便被帶到了刑場上。

　此刻他穿著的依舊是一身黑衣，頭髮被一根髮帶束起，縱然是在天牢中幾日，也絲毫不減他的風采。

　原本他身上的傷不重，養了幾日該是也好了，但是現在，元錦玉真的擔心，他能不能承受得住二百軍棍。

　慕澤走過來，腳步沉穩，每一下都好像是踩在那些大臣的心上。

　他輕輕抬頭，就看到了站在皇上身邊的女子。

　元錦玉再過些時日，就及笄了，也能嫁人了。可是在他眼中，她還是那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彷彿能被風吹一下就跑了。

　此刻小姑娘穿著一身極為漂亮的裙子，就在柔和地看向自己。

　那眸中顯然是有擔心在，但更多的，卻是對自己的相信。

　慕澤雖然同她隔得遠，卻還是對著那邊綻放了一個笑容。

　就是這個笑容，讓很多大臣都看呆了。

　他們從來都沒想過，今生還能見到寧王的笑容。但是也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這寧王根本就不是對他們笑的。

　有些人偷偷地看了元錦玉兩眼，不由得嘆氣。這世上，估計也只有這樣一人，才能讓慕澤露出這樣的笑容來。

　「行刑！」有太監高喊了一聲，慕澤順勢就趴在了長凳上。

　今日聽聞皇上的懲處，其實他還是有一絲喜悅的。原本他以為，自己怎麼也要被奪了兵權。

　沒想到，皇上竟然只給了他二百軍棍，而且聽說還是元相的提議。

　若是以前的身子，二百軍棍或許他受不住，但從南疆回來，他的功力早就不是往日可比擬的了。

　相信元錦玉也是因為這一點，才沒有直接衝下來護著自己。

　負責行刑的只是禁軍中兩個很普通的士兵，不過他們看起來很強壯，想必力氣也很大。

　現如今他們一手拿著一根棍子，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他們的手都在抖。

　他們能不怕麼？趴在長凳上的是誰？是修羅將軍，是寧王殿下啊！

　在這些士兵心中，寧王殿下就是個神話。他們敬之畏之，奉若神明。

　現在竟然讓他們毆打神明？他們真的擔心自己會折壽！

　但是沒想到原本已經趴好的寧王殿下，卻緩緩地轉過了頭，對著他們還算是溫和道：「有皇上和百官看著，你們不要放水，動手便是，本王不會同你們計較。」

　慕澤說得雖然沒有多熱絡，但是卻很認真，讓兩個士兵原本七上八下的心，直接就放了下來。

　「殿下，對不住了。」一個士兵終於痛心地看了慕澤一眼，隨即就高高舉起了軍棍，對著慕澤的後背，狠狠擲下！

　元錦玉聽著那一聲悶悶的響聲，覺得那一棍，好像是打在了自己的心上。

　隨著棍聲響起，那個士兵略帶著沙啞的喊聲響起：「一！」

　之後是他對面的士兵，也用盡了全力，打出了第二棍，喊著：「二！」

　可是再看慕澤，他只是面色稍微蒼白了點兒，始終都沒有吭上一聲。

　就這麼兩棍，已經讓很多大臣不忍心再看，直接轉過了身。

　慕翎甚至瞬間就有想站出來為慕澤求情的打算，最終他還是忍住了。

　這個時候，不能求情，不然皇上說不定還會加重懲罰。

　隨即，軍棍狠狠打在身上的聲音，隨著那一聲聲吆喝，在午門處不斷迴響。

　他們實在是太用力，在幾十軍棍後，再次抬手的時候，就看到因為速度過快，軍棍從慕澤的後背上抬起的時候，有血霧隨之被帶了起來。

　元錦玉就這麼站在原地，身子僵硬，像是處於冰窖之中。

　她也想喊，想叫，可是話到了喉嚨中，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只能紅著眼圈，看著軍棍一次次地落下。

　這隨便一棍，都能讓人斷腿的力度，可是慕澤卻半聲都沒吭過。

　他的手，死死地扣在身下的長凳中，甚至已經慢慢地流出了血跡。

　縱然如此，他還是緊閉著眸子，只是臉色越加蒼白。

　終於在一百五十棍的時候，那兩個士兵手中的軍棍齊齊折斷。

　兩個士兵看向那半截軍棍，這會兒都已經哭出來了。兩個七尺漢子，哭得竟然比京城中那些小姑娘還要可憐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