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9.第1179章不過爾爾

葉嵐紹也是從富庶之地前來京城的子弟，家中因為在當地是財閥大戶，幾個叔父都在朝為官，所以不管是官場，商海，還是後宅的事，見的不要太多。

若是單說眼界，他肯定是有的，所以在京城中聽了這評書，他也並沒有覺得是有多稀奇的地方。

唯一和家鄉不一樣的，好像就是這邊的內容更豐富一點。

家鄉所講的評書，無非就是什麽官老爺辦了大案，或者是哪家財閥發了大財。

而他此刻坐下來聽了一會兒，發覺這說書先生，講的竟然是宅子中的事情。

他口中的主人公，都是宅子裡面的女子。

前面幾回葉嵐紹並沒有聽到，所以並不清楚前因，不過從這說書先生講的話中，他還是大致猜出了一些。

這會兒已經發展到，這大戶人家的四小姐，自小冷漠待人，遇到了事情，就被宅子中其他姐妹落井下石。

說書先生是有側重點的，他本人顯然是覺得，這四小姐以往是沒做過什麽好事，但是也沒做過壞事啊，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才是罪魁禍首。

這是常人的想法，所以在茶樓中聽書的人，都挺義憤填膺的。

但是葉嵐紹卻等說書先生講完後，站了起來，手中的折扇就這麽一打，“刷”的一聲。

那上面繪著的，是山石鳥獸，別有一番境界。

所有人都看著葉嵐紹，眼中帶著好奇。

本來這茶樓，就是個專門讓人說話的地方，尤其在京城，言論在很大的程度上，都是自由的。

若是趕到每年春闈秋試的時候，還能看到有大把的學子就在茶樓中辯論。

很多有識之士，若是想說上幾句，也可以加入論戰。

基本上葉嵐紹這麽一站起來，代表的就是他有話要說了。

有幾個衣衫華貴的公子眼神倒是帶著點不屑，可誰也沒阻攔他。

葉嵐紹侃侃而談：“眾位在責備宅子中其他姐妹落井下石的時候，是不是也忘記了一點，若不是這位四小姐冷漠自私呢，窄以待世，怎麽會讓別人積累下那麽多人對她的偏見？人活在世，確實應該講究坐得端，行得正，但是在下覺得，與人為善，才是最重要的。旁人不管是嘲諷或者誹謗，歸根結底，都是你自己所做那些事情埋下的根。所以出了事，最該做的，不是抱怨別人，而是反省自己，正所謂，吾日三省吾身是也。”

說完後，葉嵐紹對周圍的人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了茶樓。

也就是他剛起身，茶樓中就被掀起了一陣探討的聲音。

毫無疑問，葉嵐紹的這番話，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新的方向。

而且他是有點強詞奪理，可仔細想想便明白，人是最難以預料的一種動物，從某種方面來說，他說的才是對的。

若是那位四小姐從小到大，就能與人為善，真的到了出事的時候，誰也不會不管她。

不過還是有不少公子和葉嵐紹對著來，在茶樓中辯論了起來，表示做人最不應該的就是落井下石，所以還是那宅子中其他幾個小姐的錯。

等葉嵐紹都走了很遠，還能聽到茶樓中亂糟糟的聲音傳來。

他的小廝小宗一直跟著他，不過距離拿捏得很準，不管葉嵐紹走得是快還是慢，他都能保持兩步以內的距離。

而且剛剛他還一聲不吭，現在卻已經恭維起來：“少爺，您真是太厲害了，看看這茶樓中的人，被您說得一愣一愣的。原本奴才還以為，這京城是多厲害的地方，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葉嵐紹聽了小宗的恭維，臉上帶著一點驕傲的神色，走路擺了兩下肩，也沒有謙虛一下，顯然是都習慣了這些話了。

並且，他在心中和小宗是一樣的想法。

這京城的人，看起來也沒有多厲害啊。

表哥還讓自己進京來幫他，難道真的是無人可用了？

想到這裡，葉嵐紹又是得意地一笑，覺得慕闕有了自己的幫忙，做事肯定能事半功倍。

才走出茶樓的地界沒幾步，葉嵐紹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就聽到身後一個萌萌的女聲響起：“公子剛剛說的話是有道理，做人應該與人為善。但公子認為，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她們的做法就對麽？”

葉嵐紹轉身，就見到一個穿著披風的颯爽女子，站在一匹高頭大馬旁邊。

她全身上下都挺素凈，就是頭髮是用一條紅發帶綁著，純黑色的秀發在東風中飛舞，肅殺非常。

葉嵐紹又把目光放在她的臉上，隻一看，便有些驚為天人。

他來京城這一天，都沒見過長相這樣大氣的女子，所以他一直認為，京城女子，都是長得有點小家子氣的呢。

現在看來，這位姑娘還是從軍的？

就是她的聲音，和現在這般凜冽的形象，極為不符。

衛楚秀今日在軍營中的事情不多，剛好要到京城中辦點事情，就提前回來了。

路過茶樓，聽了一小會兒，就見到葉嵐紹站起來說了那番話。

衛楚秀便不是很認同。

雖說善良是種好品質，但是偏激和尖銳，也不妨一種生活態度。

又沒礙著誰，為什麽能被說成是錯的？

分明就是那些落井下石的人錯了，旁的人怎麽活著，同她們又有什麽關系？

當然，衛楚秀也承認，尖銳的性格容易吃虧，她本人雖然和尖銳沒什麽關系，可還是想同這個男人辯上一辯，或者說，聽聽他是怎麽想的。

葉嵐紹打量衛楚秀不過只是一瞬間，所以很快就笑著回答了：“當然不對。只不過在下認為，那些偏激的情緒積累下來，肯定會造成一些難以預料的影響。況且學問需要辯證，在下只是想讓大家從兩種方向考慮這件事罷了。”

衛楚秀被葉嵐紹這麽一說，就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敢情到了最後，他說什麽還都是對的了。

而且她看葉嵐紹，年紀輕輕，樣貌普通，一雙眼睛倒是很有神，顯然也是有大志向的。

她在戰場上見多了這樣的眼神，一般都是出現在那些上戰場殺敵人很厲害的士兵身上。

他們總是覺得，他們已經很強大了，並且習慣性地和別人比較，往往還會瞧不起別人。

這些人不是什麽壞人，因為他們不會主動貶低誰。只是會在言談中流露出來，“我就是最厲害的，你們都不如我”的姿態。

這些兵士，有的確實晉升了，還有些，就是直接死在了戰場上。

因為他們從來都不知道，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至於那些晉升的，因為衛楚秀已經回京了，所以不能看到他們後來有沒有獲得更高的成就。

如今她看到了面前這人，就覺得，嗯，或許這個男人，就和那些有些本事，又很自大的兵士一樣。

所以衛楚秀覺得這葉嵐紹沒什麽好說的了，就對葉嵐紹行了個禮，道：“受教了，告辭。”

葉嵐紹其實是想攔住衛楚秀的。因為他第一眼見到衛楚秀時，就覺得眼前一亮，而後說了幾句話，印象也很好。

畢竟自己在京城中人生地不熟的，能多結交幾個朋友也是好的。

最最關鍵的是，他一看到衛楚秀，總有點血液沸騰。

以前在家鄉，也不是沒見過美貌女子，怎麽此刻就能對一個京城女子這樣上心呢？

所以他往前走了一步，攔住了衛楚秀的馬：“若是姑娘不介意，可否告知在下你的芳名？”

葉嵐紹看衛楚秀是軍營中人，想必沒什麽閨名不能說的規矩，可是他沒想到的是，衛楚秋只是淡淡地回答：“若是有緣，以後自然會相見的。”

說罷，她就這麽一拉韁繩，從葉嵐紹身邊繞過去了。

等到她騎著馬走遠了，葉嵐紹還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呢。

而且他仔細地想了想自己之前說的話，都沒什麽錯處，這位姑娘聽了，指不定還會有醍醐灌頂之感。

他身邊的小宗也拍著馬屁：“公子，剛剛這位姑娘肯定是被您的風采迷到了，沒想到您在家鄉那樣受人喜歡，到這裡也是啊。”

葉嵐紹得意地笑了一下：“這裡畢竟是京城，這些話還是不要說了。走吧，咱們去端王府，托表哥打聽一下這女子的身份。”

“公子您是看上她了？”小宗賊兮兮地笑著。其實他也覺得，剛剛那姑娘長得端莊大氣，配公子正好合適。

要知道，公子在家鄉可是很有名望的，很多人都唯他馬首是瞻呢。

葉嵐紹只是但笑不語。

未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呢，他能肯定的，只有自己對那姑娘感興趣這麽一點了。

轉了這麽一圈，葉嵐紹帶著他的隨從和行李，就去了端王府。

因為已經提前告知了慕闕他到來的時間，蔣馨早早地就在府中把一切都給備好了，他來的時候，慕闕也剛從衙門回來。

兩個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慕闕對葉嵐紹一向有禮有度，葉嵐紹知道這位就是當今七皇子，也是現在皇上最寵愛的兒子，以後說不定是要當九五之尊的人。

而且慕闕對自己有知遇之恩，他在慕闕面前，始終也是中規中矩，不像是今日在茶樓，還非要和誰爭辯出個高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