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說到底，吳婕妤的死，還是要算在元錦玉的頭上一份的。也因為她提前死了，元錦玉也不需要去履行她的承諾了。

淡淡地看著遠處，她輕聲道：“但願你一路走好吧，下一世擦亮眼睛，最起碼，不要相信本宮這樣人的話了。”

愧疚？難過？當然沒有。元錦玉從最初的時候，說話就是投機取巧了的，也沒想著讓吳婕妤活著。

因為連小方子都明白，只有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晚間的時候，慕澤也過來了。淑妃這幾日消停得很，最起碼在飯桌上的時候，不會追著慕澤問，慕翎怎麽不過來了。

主要是慕澤和元錦玉真的太讓她看不懂了，就算是現在，德妃那邊都快塵埃落定了，她心中還是毛毛的。

於是在吃過了晚膳後，她連忙就回去了自己的屋子，近來這幾日，德妃不在宮中，她們早上也不用去請安，將自己憋在屋子中，也像是元錦玉一樣，足不出戶了。

元錦玉和慕澤卻在晚膳後，到院子中去走了走。如今樹葉已經黃了快一半，秋天的蕭索越來越近了。

她慢慢地蹲下來，撿起了一片葉子放在手心中。那葉子很大，脈絡也很清晰，這麽一放，都快將她的手掌給擋住了大半。

她將手緩緩地抬起來，對慕澤微微一笑，示意他看：“九哥，你看這片葉子，是不是很漂亮。”

其實萬物枯萎，也是一種美，有的時候元錦玉看著這些落葉，都會想到這宮中的妃子。

她們在最好的年歲進宮，有多少人，在這種最漂亮的年歲，緩緩地沒入土地。

慕澤卻不大喜歡這種落葉，總覺得元錦玉還年輕得很，應該喜歡那種更嬌艷的花，而不是這麽蕭索的東西。

於是他伸出手指，輕輕地將那枚落爺拈落，之後用手指摩挲兩下元錦玉的臉頰，才道：“沒有你漂亮。”

元錦玉想要去抓那片落葉，但是忽然來了一陣風，那落葉就被吹走了，她的葉子沒有了，還被男人這般偷襲，不由得嬌嗔道：“九哥，你可真是討厭。”

慕澤擁住她，在她耳邊又親了親，之後才說著：“皇上那邊已經在擬旨處置德妃，老七那邊也已經動手了。”

元錦玉一想到那個結果，忽然有些悵然若失，於是她靠在慕澤的懷中，聲音悶悶的：“九哥，你說這件事，咱們到底是做錯了還是做對了呢。”

“錦玉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本王，自然就全部都是對的。”

元錦玉的眼睛有些酸澀，這個傻男人，明明是自己作孽太多，他卻總是想把一切都攬到他的肩膀上去。

伸出手，輕輕地擁住了他，元錦玉還拍了拍他的後背，然後笑著抱怨著：“本來我是想拍你肩膀的，你看你，沒事長這麽高做什麽？”

慕澤道了個歉，元錦玉的話鋒卻已經開始變得有些沉重起來：“不管是罪孽還是榮耀，不管是痛苦還是喜樂，九哥，都有我和你一起承擔。”

慕澤緊緊地擁著她：“可你的肩膀太孱弱了，本王擔心你承受不住。”

元錦玉的鼻子也酸了酸：“怎麽會？我連九哥對我的愛，都承受得住。”

慕澤好像覺得元錦玉的話也挺有歪理的，不由得嗯了一聲，然後才道：“是，錦玉能承受得了這麽深重的愛，真的辛苦了。”

皇上將要擬旨懲治德妃的事，不知道是從哪裡先傳出來的，到了後來，雖然不至於整個前朝的人都知道了，但是那些位高權重的人，卻都已經到得到了風聲。

還有些人，想要借著這個機會，就直接重新選擇隊伍的。

慕闕在同那些幕僚商討計劃的時候，也有些急躁，而那些幕僚比他更加不淡定，有些人幾次三番都要大打出手了似的。

“王爺！這件事要三思而後行啊！您這麽一來，雖然表面上看，是救了德妃娘娘，可實際上，卻是把皇上都得罪了啊！”

“但是德妃娘娘是王爺的母妃，難道要王爺眼睜睜地看著德妃娘娘被皇上處死麽！”

“成大事者，有的時候就要大義滅親才行！德妃娘娘這件事，實在是沒辦法了！”

“沒辦法你娘！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你還算不算是為人子女！真是個狼心狗肺的！”

“我這不是也在殿下考慮！那你說，你就有什麽好辦法？”

最終吵來吵去，眾人畢竟都是慕闕的幕僚，得出的結論幾乎都是，不支持慕闕再去救德妃。

將德妃當成棄子丟掉？慕闕當然做不到。於是他直接就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這些幕僚們：“本王就算是不做這個王爺，也不能放棄本王的母妃，這次的事，本王已經下定決心了。”

眾位幕僚見實在是勸不住慕闕，都面色慘白地低下了頭。

這次，慕闕要是執意聽德妃的，那德妃和他可能不會有什麽，皇上會留著秋後算帳，但是他們這些幕僚，卻會是第一批被皇上處死的。

已經有人，嚇得腿都軟了。但是他們卻不敢打退堂鼓，慕闕的手段，他們再清楚不過，他從來不留無用之人。

若是今日他們真的退了，那下一刻，他們必定會身首異處。

慕闕看向遠處，眼神格外復雜，沒有人知道，他下這樣的決心，需要多大的勇氣。

不光是端王府，其他那幾個王爺姑且不說，就連這宮中，都是不太平的。

黑暗中，有兩撥人，正在密謀著什麽。

一個嬤嬤湊在元妃耳邊說著：“娘娘，您看咱們現在要不要動手？聽說這德妃，馬上就要被處死了。”

元妃也有些亂，但她還是故作鎮靜：“這件事，同本宮沒有半點的關系，你懂了麽？”

那個嬤嬤馬上就跪了下來哦：“懂了懂了，老奴都懂的。”

元妃胡亂地擺了擺手：“好了，別自己嚇自己了，快點退下吧。”

麗妃的寢宮中，自從將立夏趕去了浣洗房，她這裡就新換了別的宮女，倒是個挺有眼力見的。但畢竟是才提上來的人，很多事，她都是不能和她說的。

最終，她的心中一片焦躁，對那宮女道：“去給楚王傳信，讓他現在到宮中來。”

這個夜裡，有太多的地方在發生著改變。

似乎宮中什麽時候多了些人，不多時候，又恢復了正常的數目。

幾個宮殿之間，表面上看來，都是靜悄悄的，但是偏門後後門，卻總是有人在進進出出。

很多位份低的嬪妃，都早早地將窗子和門都關好了。

雖然今夜星空明朗，卻給了太多人的感覺。

很多人既然蹚不起這趟渾水，自然就只能躲得遠一些，生怕那些大人物們爭鬥起來，亂飛的箭簇將他們給射死。

皇上今晚翻了林清雨的牌子。說來出事這幾日，他幾乎都沒有安心地在哪個嬪妃的宮中度過一晚，到林清雨這裡，明明這個女人心心念念殺死他，可他竟然有點詭異地平靜了下來。

林清雨或許也意識到了今晚的氛圍有些不對，往日和皇上針鋒相對時說的那些話，都被她給收了起來，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桌邊，皇上就在桌子的另外一邊。

皇上來她這裡，竟然喝了一晚上的茶，而且兩個人也不像是別的妃子那樣紅袖添香別有情趣，他們這樣坐著，就好像是陌生人一樣。她覺得，她現在說出去這些事，估計旁人也不會相信的。

終於，林清雨還是開了口：“皇上……”猶豫了一下，她最後卻說出了別的話：“茶水喝多了對身體不好，晚上會睡不著的。”

“今晚有可能是個不眠之夜呢，朕如何睡？”皇上有些玩味似的看向林清雨：“你有什麽話想問，就問吧。今夜朕也想和人說說話。”

林清雨這次終於忍不住了，問著：“您是真的將聖旨擬好了麽？要處死德妃？”

“沒錯。”皇上倒是坦然地回答了：“現在那已經被封存好的聖旨，還放在禦書房中。”

林清雨微微瞪大眼睛，之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皇上，現在臣妾真的不知道該說您是心冷還是說您重感情了。”

德妃二十幾年的陪伴，輕易就被他給一封聖旨斬殺了，但是對於元錦玉，哪怕她這次沒受什麽傷，甚至還有些犯了欺君之罪，皇上卻不僅寬恕了她，還這樣為他討回公道。

皇上有些心煩似的，閉了閉眼睛，復又睜開：“因果終有報，不過是欠了多少債，現在一並還回去罷了。”

想著慕闕可能也要到這微雨宮了，到時候有些事情，說不定就要公諸於眾。皇上還是叮囑了林清雨一句：“一會兒不管外面發生什麽，你都不要出去。”

林清雨的心咯噔一聲，德妃要被處死了，難不成慕闕真的要起兵造反？還是有什麽其他的手段？能讓皇上這麽叮囑自己，肯定是非常嚴重的事態了。

但是她還什麽都不好問，只能咬著牙，點了點頭。

終於，三更的梆子敲過，小宇子終於叩響了房門，這一次，他沒有再問皇上醒著沒有，而像是事先就知曉的那樣，道：“皇上，端王殿下來了。“

皇上站起身，沒有看林清雨，只是淡淡地道：“讓他在外面等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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