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瘋狗
你留下來看家。
這是何等殘酷的話語。
反正老趙雖然乖乖坐下,但是背影一下子變得很蕭索。
就像是孤零零地坐在地上、望著緊閉的大門的那啥啥一樣。
眼神很是憂鬱。
反正看起來相當之寂寞。
抬起頭來,可憐兮兮地望著孫朗,一副我要出去玩的模樣。
孫朗嘆了口氣:“聽話。”
趙雲龍低下了頭:“哦。”
孫朗無奈地伸出手來,揉了揉趙大將軍的腦袋。
於是老趙就立刻咪起眼睛,享受般地仰起頭來,蹭了蹭孫朗的手。
趙小姐一副萬分羨慕的模樣,低聲道:“我要習武我要習武我要習武……”
張銀落眼中有點不爽,哼了一聲:“你就算練一百年都沒用。”
而全程圍觀的庫瑞爾則是抽了口冷氣,低聲道:“……她是狗嗎?”
老胡則是見怪不怪:“是啊,就是狗。”
庫瑞爾訝然,她懂一點漢學:“在你們的文化里,狗不是經常出現在罵人的話中嗎?這不是什麼褒義的好話吧。”
“誰說的。”胡守信見孫朗在哄趙雲龍,於是解釋道,“雖然大多數是這樣,但有很多例外,譬如孫朗當年名冠六軍,麾下人才濟濟,有資格自稱是他門下走狗的,也只有四個,其他人想做還做不成呢。”
庫瑞爾震驚道:“這種級別的還有三個!? ”
老 胡想像了一下其他三狗在孫朗的撫摸下瞇眼享受的模樣,不禁打了個寒戰:“……肯定不會這樣,趙雲龍是特例。除她之外,還有一隻獵狗,一條瘋狗,一頭惡犬,都是些難纏的人物,尤其是瘋狗和惡犬,只有孫朗才能拿捏住,畢竟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孫朗這邊已經安撫得差不多了,看著老趙臉上浮起紅雲,再摸估計她就要躺在地上四爪朝天露出肚皮了。
於是他指了指庫瑞爾:“該你了。”
庫瑞爾正望著趙雲龍的模樣出神,聞言驚道:“我也要摸!”
正一臉事後餘韻、靠著椅面流哈喇子的老趙的眼神瞬間犀利了起來,直起身來,瞪著庫瑞爾:“做夢,把你給美的!”
張銀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庫瑞爾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鬧了個大烏龍,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張銀落,又不甘示弱地回瞪了一眼老趙,隨後站起身來:“下令吧。 ”
孫朗說道:“你去北面接應一下離火送來的那批貨,陸州牧和老胡都給你手令了吧,將他們安頓好,我有大用。”
庫瑞爾沉思片刻,領會了孫朗的意思:“你是想……”
孫朗說道:“沒錯,大好機會,得先給他們立個規矩。"
毛妹點頭道:“我明白了,這就去辦。”
於是最後又看了一眼老趙,庫瑞爾推門而去,呼喚死亡信使升空。
───看來她意識到了角色定位重合的問題。
───哎,女人就喜歡想太多,孫朗是那種會關注別人心靈的深刻的人嗎?他明明是只會看表面的膚淺的男人啊,這種獨一無二的金髮巨乳色氣高達駕駛員的設定,簡直是男人的浪漫。
孫朗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對了趙小姐,一會兒我寫張清單,你派人去一趟繡春堂,將這些東西運過來。”
話音剛落,銀落已經猜到了這傢伙的用意,無奈地捂臉嘆息:“又來了。”
孫朗傲然道:“正所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與她兩年沒見,當然要將我這兩年的進步用最真摯的熱情展現給她了!”
張銀落神色古怪道:“……你確定這不會導致戰爭嗎?”
孫朗攤手道:“怎麼會,又不是真的屎。”
銀落大聲道:“重點不是這個吧!”
孫朗挖鼻孔道:“那是什麼啊?”
銀落猶豫了片刻,嘆了口氣:“……算了,無所謂了,隨便你了。”
魯大師初來乍到,不知道明州已經出現了一種新的文化,聞言好奇道:“你們在說什麼?什麼真的屎?”
銀落嘆息了一聲,附在魯大師耳邊嘀咕了幾句話。
魯大師面色陡變。
她無疑想起了當日在三味書屋時的遭遇───猴群之怒,生化翔雨風暴,大大小小十數品種千百隻猴子佈下了這個時代第一支成建制的生化打擊部隊,那鋪天蓋地的彈幕攻擊成為了令她終身難忘的可怕場面。
顯然,魯阿姨節操尚在,無法領悟這種美學,對孫朗的行徑表示無法接受:“這……這不太好吧!”
孫朗挖著鼻孔:“什麼不太好啊?對敵人就是應該不擇手段!”
魯大師顯然無法接受這種說法:“對敵人確實不需要手下留情,但……但你這樣未免也太……兒戲了吧。你去設置陷阱也好,伏擊小股部隊也罷,甚至潛入營盤不斷暗殺軍官釀造恐怖,這些手段都可以用,但……”
她哭笑不得道:“我讀兵書,看過半夜偷營的,看過半夜火攻的,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那… …那種……”
孫朗豎起了大拇指,溫和道:“這簡單,我寫一本兵書,就有了。”
魯阿姨愴然道:“……後人是要讀史的,你就給我們留點面子吧。”
她似乎也料錯了形勢,想要從周圍尋找盟友和支持者:“你們覺得這樣沒問題嗎?雖然是敵人,但也……”
孫朗環顧左右:“誰覺得不妥當啊 ”
魯阿姨的目光看向趙雲龍,然後她就立刻放棄了。
因為老趙此刻正一臉興奮、遺憾和期待,這副表情已經很能說明一些問題了───她顯然已經習慣於跟著孫朗搞事了。
趙飛凰則是出言道,她與帝姬同樣有些恩怨:“有什麼不妥當的,那女人做的事情更加過分啊,不用真的屎已經算是便宜她了!”
老胡迎著魯淑仁求助的目光,無所謂道:“這是打仗,怎麼能在乎這個,我們當年守城的時候,全城的茅廁都被掏空了熬金汁,幾個月下來,下在金汁裡的猛毒配方就多了幾十種,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點事兒算什麼。”
陸大人是八面玲瓏的社會人,附和道:“老夫不是武將出身,不懂這戰陣之道,但既然大元帥和胡將軍都說好,那就一定是好的。”
望著這群傢伙,魯阿姨的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這群人已經沒救了。
“看來民主的表決已經有了成果。”孫朗高興道,“對了,魯阿姨,還有你的任務,一會兒我讓徐管家去找你,你開幾張藥方,讓她去配藥。 ”
魯淑仁沒好氣道:“什麼藥?”
孫朗扳著手指道:“吃了就會拉爆的強力瀉藥,吃了以後當時沒事但幾個時辰之後會拉爆的延時瀉藥,吃了之後雖然沒事但只要聞到某種氣味就會拉爆的可控瀉藥,還有女孩子吃一點點就會情難自禁的媚藥……”
“……藥石之道不是那麼方便的東西啊!還有最後一個是什麼啊!”
孫朗赧然:“一點小小的個人需求,放心,不是用來操帝姬的。”
魯淑仁和張銀落齊齊跳起身來,怒吼道:“你要幹什麼啊!”
然後兩人一臉懵逼地互相對視,心裡都說關這傢伙什麼事兒。
然後這兩個愚蠢的女人就給對方找到了合理的藉口。
───哦,她是大夫,確實是很有節操的。
───哦,聽說孫朗挺中意她的,看來正義感也挺強。
孫朗心說不妙,擺手道:“那最後一個先不用配了,總之魯大師拜託了!具體需要的藥物我會寫給你的,一定要盡力發揮啊!想想看那個女人對你做了什麼!你就不想狠狠地報復回去嗎!她麾下人才濟濟,毒藥是沒有用的,但瀉藥是可以的!或者說其他的什麼藥……想想看!”
然後他就像攆小雞一樣將眾人往外面趕:“好了好了好了,既然任務已經分配完成,那就趕緊去幹活,趕緊去幹活!銀落說你呢,還不快回家報信!老趙你陪銀落走一趟,省得她爺爺心慌。”
他暗中向老趙使了個眼色,其意為“將她送回家,再帶回來,保護好她的安全,順便在她爺爺面前亮個相,讓那老頭知道我們很穩,別想太多,也別有別的想法,省得到時候弄得兩邊尷尬,順便不要提任何關於林黛玉和薛寶釵的事情,她問你你也別說,一定要應付過去。”
老趙微微頷首,表示她已經全明白了。
陸守炎是聰明人,低聲請示了孫朗幾個問題之後,就先行離開了。
趙小姐先是出門吩咐了外面的下人幾句,很快徐青鸞就匆匆趕來,禮貌地去請魯大師給開藥方,魯阿姨看了孫朗一眼,無奈離去。
於是房中只剩下了孫朗、趙小姐與胡守信。
趙小姐回過身來,也不避諱老胡,徑直問道:“孫郎,張建元那邊,不用派人盯著嗎?”
孫朗沉默了片刻,淡淡道:“當然要盯,我知道資本家的尿性,也不會對人類有過多的苛求,我不會讓他直接跟著我去懟帝姬,這是對他的愛護,但他至少要有最基本的誠信和契約精神……知道了嗎?”
趙小姐笑了笑:“知道啦,交給我好了。”
在孫朗的計劃中,靖安侯府注定要成為繡春堂的競爭對手,制衡著張建元,提醒著張建元,關注著張建元。
在趙小姐離開之後,孫朗無聲一笑。
自從兩年前開始,他就很難相信一個人了。
他回過神來,看向老胡:“……你怎麼不走?”
老胡摸著下巴,盯著孫朗,沉吟道:“我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帝姬的倚仗是什麼?她憑什麼覺得你不會殺他,為什麼會這麼有把握?她帶來了很多高手嗎?不,她應該知道這沒用,啊……咦!? ”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臉上浮現出了極端醜陋的表情。
是的,太髒了。
意外的表情,驚訝的表情,準備看好戲的表情,你丫也有今天的表情,翻身農奴把歌唱的表情,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的表情。
簡直是太髒了。
孫朗二話不說,氣運丹田:“啊!”
胡守信大驚,伸手去捂孫朗的嘴巴,氣急敗壞道:“你還敢這麼囂張!你也死到臨頭了!信不信我……”
孫朗惡狠狠道:“我他媽能跑啊!你他媽怎麼跑!?老子跑到哪裡,就要讓你的事蹟飄到哪裡!就從這靖安侯府開始吧!啊!我的夫人!”
“住手住手住手!”老胡又悲哀地發現,轟轟烈烈的反抗運動再一次遭到了某個沒臉沒皮的傢伙的鎮壓,他低聲道,“我不說總行了吧!我不說!別鬧了,我們好好說話,行不行?”
孫朗開始提出不平等條約:“你要幫我在銀落她們面前打掩護!”
老胡點頭如搗蒜:“行行行,行行行! ”
孫朗又說道:“我跑路之後,她們倆進了明州,要是跟靖安侯府這邊發生衝突,你要記得拉架,還要記得說我的好話,知道嗎!? ”
老胡悲哀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放心,你放心。”
孫朗得寸進尺道:“要是事情敗露,我被逮了個正著,你要替我攔住她們,給我的轉進創造時機……”
老胡忍無可忍,咆哮道:“你殺了我吧!”
“……好吧我承認這一條確實比較苛刻。”孫朗從善如流,“行了不用你做這事了,我去找白雪道長開個光,好了老胡你忙你的去吧,哎,說到底,還是當年的老兄弟講義氣,夠仗義!”
“……滾!”
孫朗哈哈笑著竄出門去。
老胡生了半天悶氣,又悲哀地發現,自己被孫朗算計的死死的,此時兩方雖然都掌握著對方的把柄,但無疑孫朗這邊的更加致命。
“我當時真他媽是吃飽了撐的……”
代理明州大將軍的胡守信發出了這樣的嘆息。
不過……
“還真來了啊……”他低聲道,“林黛玉,薛寶釵,榮國府,寧國府……你們恐怕是孫朗與過去最後的聯繫了,我、趙雲龍、魯淑仁還有其他的袍澤,都是與孫朗在六年間建起的情誼,無論他姓名是什麼,都會站在他的身邊,只有你們,你們銘記的,究竟是他,還是一個早已經死去的亡魂…… ”
“希望你們早點搞清楚這件事情,否則……”
他抬起頭來,幽幽道:“否則,我們不動手,也遲早有人會動手的……畢竟所謂的瘋狗,可是逮著誰都晈的,只有叫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