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春潮帶雨晚來急
孫朗不動聲色道:“那你過來吧。”
女孩兒蹦跳幾步,想要踱步過來,但身為女人的第六感讓她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蹙起了好看的眉毛,在心中將有關孫朗的全部記憶捋清了一遍,他的性格,他的技能,他的行為模式——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出孫朗會在什麼地方搗鬼。
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一邊走,一邊警惕道:“孫朗,我可警告你哦,我和她是一體的,你完全沒有任何辦法把我們倆分開,我如果死去,她肯定也活不成… …”
孫朗點了點頭:“原來她還沒死——餵,你們倆到底是什麼關係?精神分裂?還是雙重人格?”
女孩兒好奇道:“雙重人格?什麼意思?”
遊俠淡淡道:“一種癔症性的分離性心理障礙,又稱解離型同一性障礙,反正就是性障礙啦……簡單來講,是一種精神變態現象。”
女孩兒撅著嘴道:“這種說法好失禮啊……”
“不,這是嚴謹的科學定義。”孫朗摸著下巴,打量著魯淑仁,嘖嘖道,“一個完全沒有一點情趣的空穴來風的老女人,突然搖身一變,就成了風騷放蕩的處女錶紙,這樣華麗的轉變,我覺得不像是精神分裂,應該是雙重人格,對不對啊?”
“……好失禮啊!”魯淑仁紅著臉大聲道,“什、什麼叫風騷放蕩啊!這叫活潑,活潑而已!”
孫朗不置可否,反而盯著魯淑仁,不斷地踱著圈子,眉頭緊鎖,似乎在考慮什麼。
女孩兒被他瞪得發毛,後退了兩步,有些警惕道:“孫朗你在看什麼?你問我這個問題做什麼?”
“哦,正在考慮治療方案。”孫朗淡淡道,“如果是精神分裂,那麼就用楊磁暴的電擊療法,讓你感受一下來自孫叔叔的愛,多半就能很快治好,讓正常的魯阿姨出來。如果是雙重人格的話……事情就不太好辦了啊……”
“還沒有死心嗎?”魯淑仁笑道,“雖然使用著同一個身體,但我和她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如今,控制這具身體的人,是我啊……”
她的笑容中充滿了柔媚與魅惑,眼波盈盈,風姿迷人,說實話,見慣了魯阿姨那冷若冰霜的作派,此時看著她暗送秋波、眉目傳情的動人模樣,實在是有一種不可言喻的爽感和心動,即使是孫朗這種視美色如糞土的大好男兒,也有些吃不消,女孩兒吃吃地笑著,慢慢地走近,用魅惑的聲音輕聲道:“孫朗,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但你相信我這一次,這世上,我才是最懂你的人,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
她腰肢搖曳,風情萬種,一步步走了過來,神情誠懇而期待,緩緩道:“我比那個人,哪裡不好了?我們長得一模一樣,所有的記憶與技能都是共享的,我比她更加地坦率,更加地喜歡你,更加地真心對待你,不像是那個女人,心裡裝著太多太多的東西,不想辜負任何人,不想對不起任何人,結果到了最後,辜負了所有人……”
女孩兒的聲音彷彿從天邊傳來的低語,在孫朗耳邊迴盪,若有若無的,勾起記憶深處的危險回憶:“你知不知道那個女人做過什麼?你肯定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的話,會親手把她殺掉吧……她到現在為止,也對你有所隱瞞,她與你不是一路人,而我,我卻全心全意地站在你這一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不,或者說,我就是為了你而活著的,我要幫助你,實現你的願望,讓這個世界回歸本來的色彩……我會證明給你看的,只要你信任我……”
“信任……”孫朗沉默了片刻,展顏一笑,“你終究不是她……你不知道,這兩個字對於我來說,有多麼沉重和寶貴,遠沒有這麼輕巧……”
魯淑仁笑吟吟道:“沒關係的,這樣的話,才有獲得的價值……”
孫朗平靜道:“你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女孩兒面色一變,然後微笑搖頭:“沒用的,如今這具身體的主人是我,你……”
“我知道,我知道,大妹子,你這病啊,不是精神分裂,也就是說,不是芙蘭那一套……”孫朗點了點頭,緩緩道,“你是式姐的那種情況。精神分裂和雙重人格的不同之處是,前者的身體之中,只有一個靈魂,而後者則是有兩個,所以說,壓制一個,喚醒另一個,是比較難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孫朗你在說什麼……”女孩兒笑吟吟道,“但你知道難就好,所以不要白費功夫啦,沒有用的!”
“誰說沒有用的?”孫朗負手,淡然道,“孫某有辦法喚醒魯阿姨,讓你回到你該回的地方去……只要我願意付出相應的代價。”
女孩兒眨了眨眼睛,好奇道:“什麼代價?”
孫朗望著天空,夕陽西下,夜幕降臨,晚風陣陣,蒼天寥落,這不是一個容易的抉擇,但是,為了袍澤,為了戰友,為了“與子同袍”的誓言,他願意做出犧牲。
他慨然一嘆,望著女孩兒,肅然道:“代價就是,我那高潔品格與閃耀人格中的情操、貞操和節操……我必須以此為代價,喚醒魯阿姨……”
女孩兒愣愣地望著孫朗,突然扑哧一聲,捂著肚子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指著孫朗,噗噗地笑著:“我、我……哈哈哈哈哈哈,差點被孫朗你騙到了呢!你這種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本領,真是太厲害了……”
孫朗長嘆了一聲,淡淡道:“站穩了,我要念詩了。”
魯淑仁還沒說話,只見眼前白影一閃,孫朗剎那間來到她的身邊。
風吹過,捲起了百草園滿園的落寞。
園中的夜色,似乎比外面更加深沉。
但這夜風,吹來的竟不是刺骨的寒,而是帶有絲絲的暖意,彷彿暖烘烘到了骨子裡。
孫朗抬起了手,向前一按,無招無式,簡簡單單,但在魯淑仁眼中,這一按,就已經超越了此事所有精妙的拳譜掌法。
她只看到了這一按。
但她感覺到,這一按,給她帶來了比世上所有武功都要可怕的危機感。
孫朗此時已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他的表情依然是這樣懶散,他的氣質依然是如此隨意,但他的身上,已經散發出了一種耀眼的光輝!
那是塵封兩年之久、一出則天驚地動的可怕力量!讓人戰栗!讓人痴迷!讓人瘋狂!
風聲更急,迴盪在百草園之中,帶起一陣陣輕輕的鳴顫,如穿花的蝴蝶,如流動的溪水,如自由自在的風,時光似乎在此刻停滯,速度在此刻有了新的詮釋和意義,孫朗像是化作了一道光,在時空的隧道中穿行,他似乎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旅行,又似乎只是駐足了一瞬,但沿途所有美好的風景,已經盡收眼底。
身影閃動,他出現在了魯淑仁的身後,兩人的身影,在片刻之間就已經交錯而過,但也許時光在這一瞬間,已經千轉百折。
孫朗的身姿如山岳般挺拔,沉凝的眼神望著自己併攏的二指指尖,指尖上帶著一滴晶瑩的液珠。
他輕輕地吹了吹,那滴透明的液珠就從指尖垂落,恰巧正落在一片黃葉上。
他淡淡地念了一句詩。
“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少女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彷彿時間的流動就此凝固,這句詩像是一聲咒語,令時光長河,重新靜靜流淌。
當孫朗念到“橫”的這個字時,女孩兒動了。
彷彿是瞬間崩裂的山巒,彷彿是剎那崩塌的堤壩,她那晶瑩如玉的皮膚瞬間爬滿醉人的酡紅,她仰著頭,露出了光滑的脖頸,像是一隻美麗的天鵝,發出了一聲深入靈魂的嘶叫,她的表情,從甜美到痛苦,從痛苦到苦悶,從苦悶到茫然,彷彿品嚐了人生所有的滋味,參透了紅塵,了悟了玄機,然後帶著一絲神秘的微笑,無力地倒在了地上,美麗的身體依然微微地抽搐,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醉蘭,散發著迷人的芬芳。
她長長地嘆息,彷彿明白了生命真正的意義,然後閉上了眼睛,滿足地睡去了。
孫朗依然仰頭望著黯淡的天際,輕聲一嘆:“唉,我是不是已經變成一個壞男孩兒了……”
他抒發了一下自己的苦悶之情,又嘆息了一聲,走到了魯淑仁的身邊,看了幾眼,搖頭道:“唉,你該改名叫魯叔仁了……”
沒有人回應他,沒有人吐槽他,空曠的百草園,只有他與倒地熟睡的少女,女孩兒的嘴角依然勾勒著幸福的笑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眠之中……這個法子,應該有用吧,希望有用。
不過在這之前,他應該做一件事情。
孫朗蹲下身來,抓住了魯淑仁的衣領,用力一撕,一陣裂帛聲響了起來,光潔的脊背,玫瑰色的紅暈,那玲瓏有致、隱隱欲現的胴體,出現在他眼前。
片刻之後,遊俠長長地嘆了口氣:“……還好,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