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義薄雲天秦大人
幾艘秘密載運玄甲軍精銳的商船用了一夜的時間,沿著大運河一路北上,他們小心謹慎,沒有露出一絲破綻,像是最尋常的航船一樣,風平浪靜地停靠在了明州附近的一座商埠。
第一批策應人員經過了仔細的喬裝之後,化妝成行腳商之類的各色人等,分批秘密入城,進行先期的準備和探查工作。
他們是天策府的精銳,列陣而戰固然凶悍絕倫,機關潛伏也做得順手至極,一切的行動方針都經過了事先的周密規劃,天策府的幕僚隊伍所製定的作戰計劃堪稱天衣無縫,有心算無心,不會出任何錯誤。
熊二將軍穩坐釣魚台,正午過後,就有消息不斷傳遞回來。
負責確認欽差秦惠下落的一組隊員扮作外地的行腳商,以錢袋被偷為理由,前往明州忠義樓尋求遊俠幫助,然後伺機觀察行事。
該任務圓滿完成,這幾名軍士全都事先熟記過秦惠一行欽差衛隊成員的畫像,趁著進入忠義樓、四下張望的短短時間,就發現了兩名坐在大堂喝悶酒的欽差衛隊成員,從而得出了欽差大人也停留在忠義樓的結論。
避免暴露踪跡,他們嚴守任務條例,沒有與對方進行任何接觸與交流。
所有秘密行動的前提,都建立在整個明州城都處於胡守信的監控之下,所以,明州各衙門都不值得信任,所有官府的力量都不能借用,所有的行動以安全與保密為第一要務……雖然目標佔據地利之優勢,不過沒關係!這次行動的支援方,是天下無雙、人才濟濟的天策府!
熊二看了一眼眼前的地圖,靖安侯府的建築構造盡在此圖之中,這次派遣出去、前往侯府執行任務的軍士,不過是確認一下最近侯府有無經過擴建改造,導致與地圖有所出入……僅此而已。
這次行動的主要目標雖然是胡守信,但趙飛凰依然也休想跑掉,這個女人背叛了主公,她活在這個世上,顯然會對主公的大業產生威脅,所以她也非死不可……不過相較於最棘手的胡守信,她只是一個小角色,只需五十名甲士,就能將她闔府上下屠得乾乾淨淨。
至於胡守信……
熊二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這個天元老卒就算做夢也不會想到,以他在天元軍中的聲望和地位,還會招來殺身之禍……這就是有心算無心的機會。
至於怎麼能將他無聲無息的收拾掉……顯然還需要看具體的情況。
他仰起頭來,望著船艙的頂部,心中默默道:“希望你能給我一個驚喜……嘿,你不會沒用到這種地步吧?”
他閉目養神,任憑洶湧的暗潮不斷積聚,對於一個優秀的獵手而言,最重要的是耐心,要靜靜地等待,等待著石破天驚、一擊建功的最佳時機。
再次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完全黯淡,明州宵禁開始,城門緊閉,他從懷中取出天工坊仿製西方的懷錶,看了一下時間,距離他與城中先遣隊約定的時間,還剩下一個時辰。
他站起身來,沉聲道:“下船!出發!”
休息了半天、精力旺盛的玄甲軍士們井然有序地下船,上馬,將一切輜重盡數留在船上,他們全副武裝,在熊二將軍的帶領下,在夜色的掩護下,開始向明州城秘密行軍,夜晚,宵禁,精銳,又有那些身披斗篷的神秘怪人在部隊左近遊獵,絞殺可能出現的探子,沒有任何暴露行踪的可能性。
沉默的行軍持續了大半個時辰,明州城已然遙遙在望,熊二命令士兵稍作休整,然後趁著月光,望著懷錶,時間掐的很準,很快就會有人來開門了。
明州城中,同樣趁著月光確定了時間的幾名玄甲軍士分別叩響了眼前的大門,大聲道:“緊急軍情,快點去通禀你家老爺起身,要是耽誤了大事,仔細他的烏紗帽!”
片刻之後,這三家府邸各自有一騎飆出,在寂靜無人的明州城中奔馳,他們特意繞開了靖安侯府與忠義樓所在的坊市,馬不停蹄地趕往南門。
明州南城門的守門士卒發現了這夜間疾馳而來的騎士們,趕忙踹醒同袍,舉起火把,弓弩控弦,厲聲道:“來者何人!速速止步!”
馬上的騎士大聲道:“緊急軍情,城門郎、衛城校尉、監門中郎將三符俱在,依帝國軍律,爾等查驗之後,速速開啟城門,放欽差大人進城!”
城門令在軍士們的簇擁下急忙下了城門,查驗完畢之後,巨大的門閂被士兵們合力推開,隆隆聲中,城門緩緩開啟,城外的深邃夜色之下,一支全副黑甲的軍隊靜靜地待命,彷彿即將擇人而噬的凶獸。
熊二將軍深深地吸了口氣,戴上了戰盔,舉槍一指:“發出信號,入城,分兵,一切按照計劃行事,兒郎們努力向前,依令行事,不得擅自行動!”
玄甲軍們沉默地舉起兵器,往地上重重一頓,發出了整齊的轟響,而後,這一道黑色的洪流縱馬進入明州城,掀起滾滾煙塵,致命的刀鋒挾著一往無前的凌厲氣勢,令守門的軍卒們感到無比震撼與壓迫。
城門令恍若夢囈般喃喃道:“這是玄甲軍啊……明州要變天了。”
今晚,胡守信與秦惠還在吃酒,欽差大人有些神思不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胡守信與他碰了一杯,奇怪道:“賢弟今晚沒什麼興致?”
秦惠沉默了片刻,然後強笑道:“小弟俗人一個,沒有兄長灑脫,信使已經去了兩日,大概已經要抵達帝都了,很快,這事就要有個結果……小弟前途如何,就看這幾日了,是以心神恍惚,兄長見笑了。”
胡守信喝了一杯酒,然後拍了拍秦惠的肩膀:“賢弟啊,不要擔心,一切都包在為兄身上,咱們天元老卒,守望相助,只要坦坦蕩蕩,無愧于心,不負兄弟,不負家國,事事自有袍澤相助,青雲直上,也不在話下,兄弟你說,對也不對?”
秦惠心裡有鬼,心中吃了一嚇,但看胡守信神色坦然,不由暗笑自己多慮,他笑著點頭道:“兄長教訓的是……只是道理誰人都懂,但是真的落在自己頭上,還是會表現得跟俗人一樣……哎,人生事事,大抵如此……”
胡守信還要倒酒,突然面色一變,秦惠心中重重一跳,就聽到樓下傳來了咚咚咚咚的慌亂的腳步聲,一名遊俠連禮數都顧不上了,直接推開房門:“會首,有一批黑甲鐵騎往忠義樓這邊來了!”
胡守信驀然起身,震驚道:“你說什麼?”
不用他說了,因為片刻之後,遠方就傳來了隆隆的悶響,就像是千軍萬馬衝了過來似的,整個忠義樓一片震動,很多已經睡下的遊俠披著衣服拿著武器衝出房門,驚疑不定地面面相覷。
胡守信推開窗戶,往外面一看,只見幾十名騎士舉著火把,駕馭鐵騎,轟鳴著向這邊馳來,老胡是天元宿將,對各軍軍制了然於心,一見來者盔甲的顏色樣式,臉色驟然一變:“玄甲軍!”
秦惠臉色蒼白,咚咚咚後退了幾步,一臉驚恐:“怎麼可能!”
胡守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看出一點什麼。
秦惠確實是一臉震驚惶恐,彷彿聯想到了最可怕的事情。
轉眼之後,最後的僥倖就被擊碎,那些玄甲精騎舉著火把,將忠義樓團團圍住,為首一名騎士厲聲道:“代天巡狩,率玄甲軍提調王命,總攬魯鎮妖變與明州魔器之事,欽差大人熊英有令!茲有犯官秦惠,身受君恩,有負皇命,與嫌犯胡守信、靖安侯府趙飛凰勾結,意圖蒙蔽聖上,逃脫罪責,罪孽深重,天地不容!案犯胡某、秦某,還不快出來束手就擒,省得連累家人!”
秦惠身子一晃,坐倒在了地上。
胡守信神色複雜,震驚與茫然並存,他的手在微微發抖,不過很快,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站在窗邊,昂然道:“我就是胡守信!我乃天元功臣,青史留名,陛下御賜帝兵,想要緝拿我,聖旨何在!欽差何在!”
那軍官厲聲道:“欽差大人親自帶人前往靖安侯府,追捕私藏魔器的重犯趙飛凰!你且束手就擒,若有冤屈,自去與欽差大人分辯!”
胡守信哈哈大笑:“胡某縱橫沙場半生,他熊英算什麼東西,敢讓老子束手就擒!你們這些小屁孩膽敢圍攻天元功臣,信不信今日一過,后土六軍,再也沒有你們的立足之地!”
他雖然表現得有恃無恐,但心中卻有些焦急,那熊英帶兵到了靖安侯府,怕是一個都回不來了,也就是說,此事……還是先倚老賣老,將這些小兵卒子給嚇退,然後趕往靖安侯府,再作區處……
沒想到對方絲毫不吃這一套,那軍官聞言,長刀出鞘,厲聲道:“胡守信拒捕,欽差大人有令,格殺勿論!”
老胡見這些傢伙不知死活,怒極反笑道:“就憑你們?”
就在這時,秦惠突然咬了咬牙,站起身來,按住了胡守信的肩膀,低聲道:“兄長,事不可為!熊英是帝姬的走狗,今番前來,怕是要直接快刀斬亂麻,殺掉趙小姐,永絕後患!如果趙小姐真的死了,那我們真是跳進大河也洗不清冤屈了!兄長神威無敵,可速速突圍,前往靖安侯府,救下趙小姐!趙小姐活著,我們就有令帝姬忌憚的籌碼,可以再做圖謀!”
胡守信猶豫道:“那兄弟你……”
秦惠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小弟武功低微,就算不連累兄長,怕也要被亂箭射死,還是留在這裡,束手就擒,為兄長爭取時間吧……只盼兄長不要忘了天元袍澤的交情,一定要相救小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