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四章 紀念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只是家人而已,家屬,家屬你懂嗎!
不就是多了個妹妹嗎?
不就是多了個餃……我是說嫂子嗎?不就是多了幾個丫鬟嗎?
小事,那都是些小事。
只要咱爺們平生不做虧心事,就不怕柴刀來敲門。
坦坦蕩蕩的孫朗表示問心無愧,一切大新聞都要退散。
在這一件事情上,他確實是問心無愧的。
想想看,講道理啊,他孫某人活了這麼久了,還是個處男,說明什麼?說明他根本不會撩妹,完全沒有色膽,怎麼可能出動出獵?目標還是自己的妹妹賈探春,想想就沒可能麼!他們才認識了幾天,完全沒提起任何興趣,況且還有老太君的遺囑在那裡,他完全不會行此禽獸之舉的。
一一以這種說辭來應對銀落她們,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至於王熙鳳,那就更不可能了。
雖然鳳姐姐人長得漂亮,也有少婦的風韻,胸部也很大,但畢竟是個人妻寡婦,最重要的是,還有嫂子的屬性——王熙鳳不喜歡做頭髮,而他孫某人也不會唱嘻哈,那自然不會發生任何不該發生的事情。
所以,問心無愧,問心無愧。
基本上,進京的事情就定了下來。
時間當然是要等到老太太濱檢成服、下葬之後。
今日是守靈第二日,要守夠三天。
高力士所傳聖旨的內容流了出去,當然,欽使跪地宣旨的驚世駭俗之舉也跟著流傳了出去,眾人驚怖之餘,又髙看了一眼孫朗。
從孫朗那雲淡風輕的模樣和髙力士乖乖聽話的慫樣可以看出,欽使跪傳聖旨的消息將成為流言和謠傳,當事人與朝廷都不會承認。
但這事終究是發生了,也就能說明一個問題。
這位號稱一夜招來滿城雷暴的賈家元帥,也許真的是令朝廷感到棘手的絕世強者……不僅僅是因為跪傳聖旨,還有陛下的封賞。
神策上將,開府建牙,自置官屬,一切待遇儀仗比照天策府。
第二個隻手遮天的武官府衙。
於是跪傳聖旨的流言被選擇性遺忘,大家都惦記著神策上將的事情。
消息傳出,前來弔唁老太君的人暴增三倍。
夏州各界的社會人們紛紛開始自己的表演,有文采的寫一篇情深意切的悼文,沒文化而有演技的就哭個昏天黑地,拜祭老太太是重中之重,除此之外,少不得要對榮國府噓寒問暖一番,若是有什麼能夠幫得上忙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過,榮國府除了神策上將之外沒有男性家族成員,就算是想要搭上線,也找不到人說話,畢竟上將軍根本不鳥你,但是沒關係,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無盡的,正面進攻沒有道路,那就走迂迴路線與夫人路線。
寧國府是第一迂迴路線,畢竟榮寧二府關係融洽,在之前的金陵驚變中,寧國府也一直堅定地站在榮國府這邊,再加上賈似道是上將軍當年最忠誠的馬仔之一,顯然是要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節奏。
於是寧國府迎來了一波又一波貴客。
賈詡老謀深算,懂得進退,乾脆就說在那天晚上受了傷,正在養病,一腳將賈似道踢出去面對蜂擁而來的糖衣砲彈。
弟弟君不得不捏著鼻子接待一波又一波長輩和客人,臉都快笑僵了,耳朵也起繭子了,畢竟不管來的是誰,都要誇他賈似道年輕有為、前途似錦的,然後問他年齡幾何,是否婚配。
很正常,畢竟聯姻自古以來就是訂立同盟和拉近關係的最佳手段。
說媒的,拉皮條的,嫁女的,甚至還有要將自己的女兒送給賈似道當侍女的,弟弟起初被誇得飄飄然,美得不知東南西北,但面對一份份條件優厚無比的提親暗示,他猛然想起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媽賣批,我耍是敢搶在兄長前面成婚和入洞房,他羨慕嫉妒交加,非得想辦法弄死我不可哦,不能答應,不能答應。
於是賈似道將兄長拉出來做了擋箭牌一一兄長早有訓誡,說好男兒志在四方,不要貪圖女色,男人過了三十歲再考慮成親也不遲。
孫朗確實說過這種話,還說過“天魔未滅、何以成家”的名句,說不定以後都要進歷史課本讓小學生引用的——當然千載之後,所有的一切隱藏在歷史的塵埃之下,只憑著書上的幾行文字,誰都不會知道那壯闊激昂的名句是某個人為了掩飾自己那悲催的單身事實而捏造出來的擋箭牌。
所以,三十歲之後再成家的話,提親的人都是不信的,心中紛紛啐一句我呸,真是放屁,這年頭,三十歲都有當爺爺的了,還你哥說的,逗我麼。
但最有效的迂迴路線大概是不成了,有人想要去走走王家和史家的關係,畢竟四大家族都沾親帶故的。
一一不過史家和王家被嚇得狠了,這些年除了隨叫隨到、全力幫忙之外,其他時間都窩在家裡縮著腦袋,哪裡敢替上將軍接人情?
迂迴路線失敗,還有夫人路線。
榮國府除了神策上將之外沒有男丁,以往都是女性被迫出來露面,如今強有力的家主回歸,前來拜訪的各界人士自然沒有機會見到榮國府的女性成員了,但他們見不到,女人們卻能見到。
不少貴氣逼人、說話好聽的夫人貴婦上了門,照例在靈前啼哭一番,然後就輕車熟路進了榮國府家的後宅,找到賈探春、王熙鳳、薛寶釵一干人等,一口一個妹妹,抬手就送些首飾玉鐲,親切得不得了。
來給賈探春提親的人隨之暴增,而且男方家世、才幹、人品、相貌等標準全都扶搖直上,比起之前那些只為了謀奪榮國府家產的傢伙不知高到哪裡去了——眼見著自己變成香餑餑,但探春還是很不高興。
跑去跟孫朗抱怨,孫朗聽了之後點了點頭,然後讓晴雯她們暗中警告每一個上門來的女人——誰敢再來給探春提親,他就去打爆男方的狗頭。
上門說媒的女人們被駭得臉色發白,跑回去說給男人們聽,男人們想得多,從這簡單直接的宣言中讀出了某個驚世駭俗的破事一女大當嫁,你這個做哥哥的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真相只有一個!
上將軍對他妹妹有想法,真是太……咦,好像也沒什麼,而且聽說根本不是親兄妹,這他媽就更沒有什麼了。
真會玩。
孫朗並不知道自己被誤會了,他正在寫信。
雖然老太太去世了,但婚也沒有結成,這讓孫朗稍稍鬆了口氣,於是就照例向明州方面匯報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既能講一下最近的情況,也能用略帶憂傷的平靜筆觸向女孩子們展示自己那堅強外表之下的脆弱靈魂,勾起她們的愛心與愛意,降低某方面的猜忌和風險,順便刷刷好感。
真是一舉數得。
想了想,給謝唯也寫了一份一一小妖精之前也幫了大忙。
除了私事之外,就是公事了,他在夏州取得了顯著的成果,跑過來與他拉關係的人能從門前一路棑到金陵衙門,神策上將的身份雖然隱藏在皇帝不懷好意的算計,但地位和權力終究不是假的。
有這個身份,很多事情就能做的更好,做的更加方便。
很多事情可以再做做文章,再佈置一下。
除此之外,將夏州的那些人晾的差不多,就可以見見一些真正值得見的人,畢竟老太太下葬之後,他就要動身前往帝都。
那裡有一場最大的戰役,正在等著他。
三日之後,老太太棺木人土,葬在了賈家的祖墳,葬在了某個人的旁邊,與她的家人們永遠地守在了一起。
賈府人丁凋落,加上急沖衝湊過來的遠房親戚,送葬隊伍裡的人也不多,但前來祭拜的人卻到處都是,雖然來的人很多,而且大多目的不純,但畢竟是葬禮,孫朗也不好讓他們全都滾蛋,奶奶在看著呢。
拜祭的人們驚訝地發現,老太君墳墓的旁邊是另外一個人的墳墓,不是她的丈夫,碑文上的名字是賈瑛……就是上將軍之前的名字。
聽說這裡是大荒山之後豎起來的衣冠塚,如今人已經回來了,為什麼不趁早推倒?眾人雖然心裡嘀咕,卻沒有人來獻這種殷勤,因為上將軍站在自己的墓碑面前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離開。
有人揣摩著上將軍的心理狀態:“他現在改名了,叫孫朗,留下這墓碑,是將以前的自己葬在這裡,葬在老太太身邊吧……這是孝,至於忌諱之類的,他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怎麼會在乎這個。”
真正的理由,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
榮國府祠堂之中的賈瑛靈位也沒有撤掉,拿走的只是那幅畫。
雖然老太太臨終之前將兩人的命運合二為一,但孫朗還是留下了墳墓與靈位,以這種方式紀念著曾經的一段故事,紀念著有一個叫賈瑛的人,曾經在這個世上,活過那麼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