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二章 他知道了
勁風呼嘯,巴掌扇來。
眼看著賈似道就耍被爸比再愛一次,一道白影一閃,孫朗斜刺裡竄出來,伸手在賈詡上手肘一托,寧國公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三步。
賈似道喊道:“兄長!”
孫朗站在歐豆豆前面,笑了笑:“大伯消消氣。”
賈詡站穩了腳跟,凝神靜氣,只覺內息充盈,真氣流轉順暢,四肢沒有任何酸麻之感,身體的狀態明明好到不能再好一一可就在剛剛,他只不過被人在手肘上輕輕一托,就不由自主地倒退三步,渾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勁來,似乎拼盡全力,也無法阻止“我會後退三步”這件事的發生。
他望著孫朗,心中暗自忌憚,這小子的武功真是高到邪門……
沒錯……是忌憚。
猜忌的種子一旦在智者心中種下,想要拔除,實在是難上加難。
眼前的人也許不是他血親的侄兒,而是個冒牌貨,那他來金陵意欲何為?到底是什麼動機,是否有什麼目的?
他到底想幹什麼?
賈詡心中剛剛冒出了這個念頭,就連忙將這道心思掐滅,並以憤怒作為掩蓋——對方不僅武功奇高,而且智計亦是不凡,發作起來,整個金陵都無人能治,不能輕舉妄動。
於是他冷哼了一聲,憤怒地望著孫朗: “你們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孫朗一臉莫名其妙道:“大伯你說什麼?我們本來就是逆賊啊,連皇帝都要懟的,隨手刻個金牌寫道聖旨很奇怪嗎?”賈詡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這才想起來,之前與孫朗初次會面之後,伯侄談心,他將種種因果綜合考量,得出了賈家已經無路可退、皇帝絕對會斬萆除根的結論,所以決定放開手腳,全力支持侄兒與皇帝戰上一場,從理論上來說,從那時候開始,他賈詡也是反賊的一員了——刻個金牌真的不算什麼。
可這一切都建立在他們是血親的基礎上。
流著同樣的血,出身同一個家族,以血緣為紐帶,命運自然息息相關,可你他媽要是個冒牌貨,老子跟你幹個屁!
等等。
莫非這就是他的目的?
他本來就想以退為進,將賈家拖下水,綁上他的戰車?
所以才會慫恿賈似進假扮欽差,讓一切都無可挽回?
賈詡心中森然,語氣不善道:“即使是如此,這做法也實在是太激烈了,直接將局面推到了無可轉圜的地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只是王家上門尋釁,我們有的是辦法來破局,至於用這種下策嗎?”
孫朗一開始還覺得奇怪,大伯是聰明人,怎麼發這種莫名其妙的火,聽到這話之後方才恍然——大伯並不知道馬道婆的事情。
他嘆了口氣,緩緩道:“大伯有所不知,就在剛剛,我與寶姐姐她們回家的時候,偶爾間遇到了一件事情……”
賈詡冷冷道:“什麼事情?”
孫朗言簡意賅道:“我們遇到馬道婆與榮國府的王嬤嬤合謀,想要綁架丫鬟晴雯,並且逼問關於王子興的事情,顯然她們與王家脫不了關係……”
寧國公說道:“此二賊何在?”
孫朗淡淡道:“被我千刀萬剮,剁成肉醬了。”
“為何動怒?”
“因為她們無意間說漏了嘴。”
說到這裡,孫朗停頓了一下,他在想如何向賈詡轉述這件事情:“我小時候之所以離家出走,有很多原因,但有比較重要的直接原因,是偶然間聽到了一些話,聽到了王嬤嬤說的一些話……”
他的語氣很平靜:“而剛剛,王嬤嬤說,那不是偶然,而是處心積慮的刻意,也就是說,是人所謀劃的陰謀。”
即使賈詡對孫朗已經起了戒心,聽到這消息之後依然大吃一驚,隨即追問道:“具體情況呢?”
“沒問出來,王嬤嬤只是個粗劣的婆子,不知道內情,而我問馬道婆時……”孫朗說道,“她自殺了,我沒攔住,因為她已經不是人類了,她的靈魂幾乎已經偏向於器靈,以湮滅的方式自盡,我一時沒來得及阻攔,她就死了,而更糟糕的是,她以死亡的方式,向她的主人報告了我的位置。”
賈詡望著孫朗,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一定要査清這件事情,但不是現在。”孫朗說道,“既然已經暴露了行踪,我們已經落後了一招,想要扳回局面,必須行非常之事。”
“讓似道假扮欽差,不僅能夠應付王家的逼迫,還能順勢利導,利用皇家的大勢,在金陵攪動風雨,逼出幕後之人。”
鑑於賈詡是賈似道的父親,孫朗只好耐心地解釋一次:“一舉數得。”
賈詡冷哼了一聲:“可假冒欽差,事後被追究起來……”
孫朗淡淡道:“追究不起來,我說他是欽差,皇帝就得捏著鼻子認了。”
寧國公的表情依然很陰沉。
他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心裡卻……不相信。
既然心中已經種下了猜忌的種子,既然已經懷疑對方的血不是賈府一脈,那又有什麼理由相信他的承諾和情誼?
孫朗說道:“我知道大伯心裡不舒服,畢竟這是你的兒子,如今站在一線,有隱藏的風險,你肯定心中擔憂……但他長大了,早晚要獨當一面。”
賈詡冷哼了一聲。
賈似道下意識道:“爹……”
“他不會有危險的。”孫朗揮手製止了賈似道,繼續對賈詡說道,“他肯做這事,是信任我,信任我可以保護他,我不會辜負這信任的。”
賈詡心思電轉,事已至此,已成定局,再說無用,繼續追究的話,容易露出破綻,讓這小子產生懷疑……他嘆了口氣:“罷了,但願如此。”
孫朗點點頭:“那就沒事了,不要怪他了,好了。今天賈似道同學表現良好,我們不僅擊退了王家,又有了新的收穫,比如這廝……”
他指了指昏厥在一旁的王七爺,語氣輕鬆道:“加上之前拿下的王子善,我們手中有兩名王家的核心成員了,他們所知道的東西拼湊起來,可以還原很多內幕,幫助我們解開王家的拼圖……王七,王子興,乃至王熙鳳,他們必然在守護著什麼秘密……”
孫朗看向賈詡:“大伯,那王子善呢?”
這下子,就輪到賈詡尷尬了。
剛剛還在氣勢洶洶地發脾氣,這下子好了吧?連個人都看不住。
而且......王子善......
他的心情又陰沉起來。
孫朗皺起了眉頭:“怎麼了?”
賈詡嘆息道:“他死了,自殺。”
孫朗聞言點了點頭,倒沒有太大的意外之色:“看來王家也被腐蝕得不輕,之前倒是忘了這一茬……”
他來到王七爺身邊,蹲下身子,在對方的身上拍了幾下:“七曜劍聖不會被同樣的套路算計兩次的……”
加上保險之後,他站起身來,轉身,向著賈詡問道:“什麼時候死的,死前說過什麼話嗎?是怎麼死的?”
賈詡的心驟然狂跳起來。
他是絕對不能說出真相的,但如何撒謊也是個問題,一個謊言需要更多謊言去圓,所以不能增加說謊的成本和精度。
好在,他之前已經想好如何去搪塞了。
他答道:“在我面前,也以我無法理解的方式自殺的,他醒來之後說要見我,我去了之後,他絮絮叨叨地跟我說了一些話,問我是誰打昏了他,然後跟我說什麼命啊之類的,然後就自殺了……他似乎在害怕,又覺得解脫,他說,他們將靈魂賣給了邪魔……”
只是隱去了最大的秘密,賈詡將事情如實以告。
孫朗聽完之後,沉思片刻,抓起了王七爺說道:“走,看看現場。”
賈調點頭:“好。”
三人一路來到了黑牢所在,走人了陰冷的地下囚房,孫朗將王七爺交給賈似道,徑直向裡面走去,賈詡跟了上去。
王子善的屍體就在裡面,死去不久,五花大綁,被鎖鏈與繩索捆個結實,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有自殺的法子。
孫朗伸手虛劈一記,幾聲輕響,鎖鏈與繩索紛紛斷裂,王子善的屍體倒在地上,他蹲下身來,伸手按在屍體上。
賈詡在不遠處等著,他不想靠得太近,因為他心裡有鬼,容易露出破綻:“有什麼發現嗎?”
“經脈完好,不是以內力衝擊心脈自盡的,也沒有什麼中毒的跡象,身上也沒有傷痕……”孫朗一邊檢査一邊說道,“跟馬道婆的情況有些相似……讓我來看看吧。”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如果是魂魄的傷痕……有時會反映在眼中。
孫朗翻開了王子善的眼皮,看到了黯淡無神的眼球。
聖劍之力注人。
這是一切帝兵的本源力量,會引起根出同源之力的共鳴。
微弱的淡藍色的光點在王子善的眼球中浮現。孫朗露出了笑容。
但下一刻,笑容凝固。
那藍色的光點被共鳴激活之後,就產生了某種變化。
微弱的藍色的光,在眼球中運動著,排列著,形成了極細的字體。
很小,很微弱,但以孫朗的目力,一切都纖毫畢現。
藍色的光在一側的眼白中排列出了四個小字。
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