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離不棄

　　也許，它對那些可怕的生物並沒有概念，但是剛才，它第一次直觀地瞭解到了，什麼是「死亡」。

　　周禦也不知道它到底聽明白了沒有。但是直覺告訴自己，它其實很聰明。

　　周禦身上本來就濕，於是故意走在樹蔭稀疏的陽光下。

　　他一把舉起了那個小東西，然後笑了：「看你的熊樣。」

　　「嗯？」小東西歪過腦袋來。

　　周禦都懷疑這個角度是不是它精心設計過的，最讓人覺得它又呆又蠢。

　　「有人認為，我們生下來，就註定了我們是怎樣的。但你不可以接受這樣的觀點。因為你一旦這樣想了，你就永遠不可能超越自己了。比如當你遇見一隻逆鱗龍的時候，就算你明知道對方比自己強大，比自己危險，千萬不要恐懼。只要你不恐懼，它就不會覺得你弱小。明白嗎？」

　　「嗯……」小東西很認真地看著周禦。

　　那雙琥珀般的眼睛裡映出周禦的樣子，周禦笑了起來，心裡想難道這小東西還這能聽懂人類說的話嗎？

　　只是對著太陽，周禦看見它黑色的絨毛之間隱隱泛著銀色的光澤。

　　周禦驀地想到了那個在河水之中擋在自己面前的龐然生物。

　　腦海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的想法。

　　然後迅速被自己否決了。

　　「你要真能變成那樣的大個子……就完全不符合品質守恆定律了。」

　　周禦將小東西舉起來用力晃了晃，它瞇著眼睛露出開心的表情，認為周禦在和它玩耍。

　　將它放了下來，周禦繼續向前走去。

　　大半天過去了，周禦真的餓了，但還能堅持。小東西仍舊趴在他的手臂上，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一顆粗大的古樹上，被藤蔓完全纏繞覆蓋，藤蔓上長著一些淡金色的果實。

　　空氣中都是那種果實的馨香。

　　周禦咽下口水，這種香味彷彿撩撥著他。這讓他想起了從前梅溪給全隊做的失敗的蘋果派的味道。

　　但是周禦並沒有上前。

　　這些藤蔓太詭異了，它們像是要將那棵樹勒死一般，正榨幹它所有的生氣。

　　而藤蔓上的果實也太漂亮了。

　　周禦別開眼的瞬間，就看見藤蔓之下隱隱有許多小型生物在掙扎，它們一點一點被藤蔓勒到失去呼吸，而那些藤蔓中的倒刺紮入它們的身體，吸取它們的養分。

　　周禦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還好自己經受住……

　　不知怎的，周禦覺得饑餓感成倍來襲。

　　他有一種欲望，要衝上去，將那些金色的果實塞入腹中。

　　很餓。

　　太餓了……

　　周禦向著藤蔓走近了一步，只是那一步而已，周禦思維深處有一根弦繃了起來，驟然止步。

　　不能再上前了。

　　它的果實絕對有問題！一定是它散發出的味道會降低生物的意志力，然後被引誘，最後成為那些藤蔓的食物。

　　周禦剛向後退了一步，那股香氣瞬間成倍濃郁起來。身體再度脫離大腦控制，心臟狂跳著，他就像提線木偶，一步又一步的走向前去。哪怕周禦知道不能再上前了，他還是無法阻止自己。

　　他離藤蔓越來越近的，對方已經向他延伸而來。

　　只差一點，藤蔓就能將他卷過去了！

　　忽然之間，周禦的手指疼痛傳開，彷彿有無數火花在他的血管中迸裂開來，將那香氛與周禦大腦的感知斷裂開，心跳逐漸平和。

　　周禦猛地醒過神來，向後退了一步，低下頭看見藤蔓已然伸到了自己的腳尖，背上竟然起了一層冷汗。

　　一旦被它卷住，自己的下場就和那些陷入其中活活被吸取營養的生物一樣。

　　周禦迅速後退，那藤蔓見竟然沒能誘惑到周禦，於是縮了回去。

　　周禦抬了抬手，才發現小東西正咬著自己的手指。

　　如果不是它，自己這一次就真的死了。

　　小東西不滿地用力吮吸著，腮幫都鼓了起來，用生氣的目光看著周禦，好像在說：「看吧看吧，沒有我你怎麼辦！這麼膚淺的陷阱，你都會上當，太氣人啦！」

　　是的，沒有你我就死了。

　　周禦沒有刻意阻止它吸自己的手指，但是周禦確定，它剛才一定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否則他怎麼可能會清醒過來？

　　迅速離開那片香氛的範圍，周禦捶了捶後腦。自己怎麼會那麼輕易被那陣香氛引誘呢？明明果斷撤退就不會出事了……看來自己是真的餓了也累了，才會意志力下降。

　　小東西見周禦像是在思考，於是鬆開嘴順著周禦的手臂爬到了他的肩膀，用自己頭頂柔軟的絨毛蹭了一下周禦的臉。

　　周禦好笑地揉了它一下，把手收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指尖仍舊完好無損。

　　「你說你是不是吸了我的血？」周禦拍了一下它的背脊。

　　「嗯？」它又歪過了腦袋。

　　周禦搖了搖頭，無奈地說：「算了。你想吸就吸吧。沒有你，我早就死了。」

　　想開了這一點，周禦決定不再追究小東西的獵食方式，以及它到底是什麼類型動物生物了。

　　就在那一刻，小東西忽然瞪圓了眼睛發出叫喊聲。

　　同時周禦感覺到了有什麼正悄然接近，他還未及轉身的那一刻，什麼東西纏繞上了他的腿，一把將他拽走。

　　周禦摔倒在地，他反應過來，剛才那種發出特別香氣的藤蔓一直悄悄跟著他，在他放鬆戒備的時候出手了！

　　藤蔓十分快速地拖動周禦，周禦的身上被磨得火辣辣地疼痛，簡直要皮開肉綻。

　　小東西飛快地追了上來，跳到了周禦的身上，想要增加他的重量，但是沒有絲毫用處。於是它又跳到了藤蔓上，死死咬住藤蔓，想要將它咬斷。

　　周禦並沒有被這個場景嚇住，雖然他所有的裝備都沒了，但是他別在小腿上的瑞士軍刀還在。他抬起沒被藤蔓卷住的另一隻小腿，拔出了軍刀，一把戳在了藤蔓上。

　　而這段藤蔓就似發怒了一般，更加用力地拖拽著周禦。

　　小東西還在用力地咬著藤蔓，它左邊的翅膀與地面摩擦，已經裂開了。

　　「快點走啊！傻瓜！」周禦用力地用匕首刺著藤蔓，一邊揮手想要趕走它，但是小東西就是執著地不肯離開。

　　一轉眼，藤蔓就將他拖拽到了那棵樹前。

　　讓周禦沒有想到的是，當纏繞著古樹的藤蔓一圈一圈打開的時候，古樹的中央竟然是空的，就像是一張張開的嘴巴，而藤蔓其實是從古樹裡面長出來的！眼看著就要將周禦拽進去之前，周禦一把將匕首插進了地面裡。

　　「喝！」藤蔓的力量太大，周禦的胳膊上青筋都爆了起來，但還是被一點一點拖進去。

　　小東西見咬不斷藤蔓，就反過來咬住周禦肩膀，奮力向外拽。

　　那藤蔓見周禦掙扎的太厲害，直接一圈一圈纏繞上來，將周禦勒緊。

　　周禦被它勒到無法呼吸，全身骨頭都要裂開，但是卻緊握著匕首不肯鬆開。

　　他心裡很清楚，一旦這唯一的武器都鬆了手他連任何可以依靠的都沒有了。

　　周禦很執著，他能夠感覺到一直咬住自己的小東西也被勒住了。這讓周禦很內疚，也很感動。

　　如果自己會死，是他運氣不好。

　　可是小東西……周禦咬緊了牙關，擰動手腕，但是卻絲毫沒有作用。

　　對不起啊，小東西……我實在快沒有力氣了……

　　周禦的思維即將陷入混沌狀態。

　　人生的片段真的像是走馬燈一樣掠過他的腦海。他看見了趙成，看見了陳沖，看見了曾經的兄弟們。

　　一切如同時光倒流，他想起了小時候和周清走在放學的路上，天色漸晚，路燈將他們兩個的影子拉得很長。

　　周禦剛和欺負周清的人打了一架，自己的眼睛腫了。

　　「回去記得跟媽媽說，我是摔跤摔到眼睛的。」周禦說。

　　「這麼蠢的藉口，我才不會說呢。」

　　「那你怎麼說？」

　　「我實話實說。有人要欺負我，我哥擋在我面前，被人打腫的。」

　　完全避開了周禦打架這件事的主動性，重點放在周禦是被打的那一個。父母聽了只會覺得周禦是保護弟弟的好哥哥，也是被打的那一個，只會讓父母更心疼。

　　是啊……還有周清……

　　他不能死，不想死，至少不是死在這裡。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也許就這樣放棄了……他還要保護周清！他還要見到周清！不能就這麼死了！

　　對生存的渴望，讓周禦在被拖進去的那一刻，匕首狠狠刺入了那樹洞的邊緣。

　　迷糊之間，他感覺到纏繞著自己的藤蔓鬆開了，他終於恢復了自由，深深吸一口氣，他剛想要尋找小東西在哪裡，一抬頭，就看見一個女子單手撐著地，周禦從沒有見過那麼美麗的女子，一顰一笑都令人心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