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sing a song for you

　　「是的。」宋凜回答。

　　也就是說在這個被巨力集團放棄的基地裡，正秘密進行著許多研究以及顛覆巨力集團的計畫。

　　周禦終於明白宋致的那一句將自己的人都放在合適的位置是什麼意思。無論是陳教授也好，容舟也好，又或者是姜博士也好，即便宋致已經死去了，他們都發揮著自己的作用，而巨力集團的基礎正在一點一點地被腐蝕，也許庫克博士已和伊頓先生都不知道這樣的滲透正在隱秘地進行著。

　　又或者他們知道，卻無法將這種滲透清除。

　　「三天之後，他們即將對我進行解鎖手術。如果宋致和姜博士的研究可行的話，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解鎖你的能力，那樣我們對付諦昕的勝算就更大了。」宋凜說。

　　「你還真是無所畏懼呀，難道就不怕姜競航的想法是錯誤的，宋致的血液反而殺了你？」墨夜難得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他也知道選擇我的話，他會有怎樣的命運。所以我相信他的選擇。」宋凜回答。

　　「那好，正好這幾天，我就讓周禦好好的練習一下。」墨夜伸長了胳膊攬上周禦的肩膀，「他到現在還不能完全駕馭我的能力呢！」

　　宋凜從電腦中調出了全息地圖，指著一大片荒原說：「這裡已經被長期風化缺少水分，活動的生物較少。正常情況下，巨力集團都不會派直升機到那裡去偵查，諦昕的感應力不足以延續這麼遠，周禦可以不受干擾地在那裡練習。」

　　「謝謝。」墨夜對這個安排相當滿意。

　　由於食物的短缺，這個基地裡的晚餐只有壓縮性食品。而且這些食物都是宋致還活著的時候，一點一滴積攢下來的。

　　吃完了晚餐，這裡也不像原先的基地裡那樣有電視機播放電影，陳教授帶著研究員們繼續自己的研究，而其他人只是打打牌下下棋，開一些無聊的笑話。

　　「我們要不要出去？這裡的夜晚好像特別美。」墨夜對周禦說。

　　那一刻，周禦看到了墨夜腦海中的畫面。

　　他們在星空之下，草原之中，盡情放縱，想要不美都難。

　　「做夢吧你，占了一次便宜，還想占第二次？」周禦側過臉來，涼涼地看著他。

　　「所以我給你機會，讓你來占我的便宜呀！」墨夜總是能一臉純良的說出一些無恥要求。

　　周禦站起身來說了聲：「走吧。」

　　容舟提醒道：「別看基地外面只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但也是危險生物活動的，你們倆出去要小心。」

　　周禦用拇指指墨夜的方向：「還有什麼生物比他更危險嗎？」

　　容舟了然道：「那倒是。」

　　離開基地，盤坐在這片原野之中，空氣中都是草葉的清香，夜風襲來，撩撥著周禦的眉眼和發梢，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真的許久沒有這樣悠閒過了，而墨夜就坐在他的身邊。

　　有時候周禦會想，人生中最好的結局無外乎就是這樣，家人平安摯愛就在身邊，天高海闊，自由自在。

　　墨夜撐著下巴看著周禦，唇上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會這麼安分的看著我，我覺得很驚奇。」

　　「你在心裡面將我當做你的摯愛，這麼好的氣氛，我怎麼忍心破壞？」

　　周禦已經對墨夜時不時不經允許解讀自己思維的行為感到無所謂了。

　　墨夜用手指碰了碰周禦的胳膊肘：「我們跳一支舞吧！」

　　「我不會跳舞。」周禦回答。

　　「你可真是不解風情。」墨夜無奈地晃了晃腦袋。

　　「跳舞本來就是一男一女做的事情，你在電影裡沒有看到嗎？」

　　「周禦在我心裡你不是女人，不是雌性，不是為我生育後代的選擇。你是塑造了我的世界的人，是我真心愛著的人，所以我想做任何人類世界裡和心愛的人一起做的事情。」

　　墨夜望向遠方，他的視線悠長，彷彿已經到達了世界的另一頭。

　　周禦終於明白過來，其實在墨夜的內心深處，嚮往著人類的社會。當周禦和吳運，甚至於宋致以及庫克這樣的人，都已經看透了人類的虛偽和利貪婪，但是墨夜的眼底保留著的卻是人類最美好的部分。

　　周禦站起身走到了墨夜的面前，彎下腰低下身，做了一個十分紳士的動作，向他伸出手。

　　墨夜愣了愣，隨即露出了十分天真的笑容。

　　這就是他，有著高等生物與生俱來的優越感，有著對利益的無所謂，有著對生死的淡泊，但是在周禦的面前，一點點小小的觸動都能讓他露出沒有絲毫修飾雕琢的真實表情。

　　「沒有音樂哦。」墨夜站起身來，扣住周禦的手。

　　也許墨夜比周禦更快學會如何跳舞，但是此時兩人只是不鬆不緊地抱在一起，臉頰貼著臉頰，感受著彼此的溫度和懷抱。

　　周禦輕輕唱了起來，就在墨夜的耳邊。

　　「Why does the sun go on shining， why does the sea rush to shore， don't they know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cause you do not love me anymore……」

　　墨夜的胳膊越收越緊，但卻始終沒有勒疼周禦。

　　他就像一個孩子，依戀著周禦的懷抱，而周禦所有的溫暖以及他的一切，都是墨夜世界的根源和起點。

　　就在那一刻，周禦的老海中聽到了來自無數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無論是天空中的，遙遠的石縫之間，甚至於空氣中最微小的生物，都在吟唱著同樣的歌。

　　他們腳下的這片草原婉轉起伏，夜空之中環繞著無數的藍光螢火蟲。

　　彷彿整個世界都被墨夜的情緒所感染。

　　整個尼伯龍根，隨著墨夜的思緒，都在為周禦輕吟淺唱。

　　周禦輕輕地吻上墨夜的眉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就算我給你的只有幾個月，或者幾年，但你想給我的卻是整個世界。

　　「周禦……」墨夜輕輕喚了一聲。

　　「怎麼了？」

　　「我愛你。」

　　「我都能讀到。」

　　「我想用人類的方式告訴你。」

　　那一刻，周禦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像是被墨夜小心翼翼地撫過。

　　有什麼情感細若遊絲地從內心深處湧出，但是周禦卻知道這最細微的力量卻是最不可征服的。

　　如果沒有遇到墨夜，就會知道自己依然會經歷一段精彩並且驚險的人生，但是他遇見了他，擁抱著他，周禦明白自己不可能再為第二個人甚至於生物如此的心動了。

　　墨夜是他的一期一會。

　　他們在外面一直待到了深夜，直到周清有些擔心的出來尋找他們。

　　第二天的早晨，周禦就呼喚來了他的老朋友樂豆。

　　當樂豆降落在周禦的身邊時，是相當開心的，它蹦跳了兩步之後，用腦袋去蹭周禦的肩膀。

　　只是當墨夜的視線掃過來的時候，樂豆就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僵在了原處。

　　周禦直接伸手揉了揉樂豆的脖子，然後用有警告意味的視線看向墨夜。

　　「你下次再恐嚇它信不信我揍你？」

　　「天地良心！我根本就沒有恐嚇過它，明明這是低等生物對我這種高級生物與生俱來的臣服。」

　　墨夜一臉委屈的表情看向宋凜和周清的方向。

　　周禦直接跨上了樂豆，「你自己控制個什麼生物追上來吧，我先走了。」

　　墨夜看向周清：「你哥他不會吧！」

　　「我哥其實是很護短的。」周清難得的笑了。

　　「我也是你哥的，你哥怎麼不護我呢！」

　　這是差別待遇！這就是歧視！在人類的世界裡，他可以告他的！

　　「活該。」宋凜只說了這兩個字之後就轉身回去基地裡面。

　　幾秒鐘之後，一隻黑背翼龍降落在了墨夜的身邊。

　　墨夜憤憤不平的坐了上去：「周禦這樣是在浪費我控制其他生物的能力。」

　　三眼巨鳥的飛行速度比不上黑背翼龍，墨夜只用了一分鐘不到就飛到了目的地。

　　他撐著腦袋，靠著一塊岩石，在烈日的暴曬之下足足等了周禦兩個小時，才看見姍姍來遲的樂豆。

　　「那隻蠢貨一定是故意慢慢飛的。」墨夜冷哼了一聲，「看我找機會爆掉你的腦袋。」

　　樂豆在距離墨夜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再也不肯上前了。

　　周禦俐落地跳了下來，走到了墨夜的面前。

　　「曬死我了，你們怎麼這麼慢？」

　　周禦將一片酷似芭蕉的樹葉遞給了墨夜。

　　「你不是怕曬嗎？」

　　墨夜舉著樹葉笑了起來：「好吧，我原諒你們。」

　　他的笑容有一半遮擋在樹葉的陰影之下，有幾分孩子氣的可愛。

　　「不說那麼多了，現在就開始訓練吧。」

　　想想周清現在都能十分純熟的操縱一些生物，周禦覺得自己不應該落於弟弟的後面。

　　「好吧，之前教了你許多關於如何分辨尼伯龍根的聲音，以及如何操縱一些生物的方法，你已經有能力操縱一些A級生物了。看起來似乎你已經適應了戰鬥，但其實你並沒有掌握最基本的能力。你知道為什麼周清適應起來如此之快嗎？」

　　「為什麼？」這也是周禦十分好奇的地方。

　　「尼伯龍根是一個十分複雜並且豐富的生態系統，如果你只是將它當作一個生態系統，一個供生物生存的環境的話，那就錯了。在這個世界，所有生命體構成一個整體，而你就是這個整體中的一部分。無論是我，或者周清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系統，而你始終把自己當作這個系統之外的個體。這樣的話你就無法進行思維感知力的傳導，也就無法像我一樣在同一時刻控制數量龐大的生物，並且操縱它們跟著我的意念來行動。」

　　「你的意思是說在這裡沒有人類和其他生物的區別，有生命體和非生命體的區別。」周禦說。

　　「是的，明白這一點很容易，但是真正從思想深處接受它卻很難。人類在自己的社會裡已經習慣於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所有的一切都是資源。但是在尼伯龍 根，雖然等級制度相當森嚴，但從生命的聯繫這個角度上來說大家都是平等的。」墨夜勾了勾手指，一隻像是沙粒般的小甲殼蟲緩緩地飛了起來，停留在墨夜的掌心。

　　「尼伯龍根就像一個巨大的資料庫，無論是我也好，還是這隻輕易能被我捏死的小甲蟲也好，我們接入這個資料庫的權利都是平等的。這隻小甲蟲也同樣能夠得知它想要知道的消息。」

　　「但是我們的速度遠遠快於它們。」

　　「是的。」墨夜對著小甲蟲輕輕吹了一口氣，它緩慢地又落回到了沙礫之中，「以及各種生物能夠凝聚的力量也是不同的。整個尼伯龍根同樣是一個巨大的力量水庫。每個生命體都是洩洪的管道。這隻小甲蟲實在太微小了，只有點滴的力量能夠從它的身體中泄出，但是我和你是不同的，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甚至可以泄出真個尼伯龍根的力量，而這些被我們所操縱的生物，就像是被我們合併的洩洪管道。」

　　「你的比喻很形象，我想我能夠理解了。」

　　「那是因為我的思維方式和人類一模一樣。」墨夜眨了眨眼睛，笑了。

　　這樣的墨夜和在那天晚上折騰自己的失控少年完全不一樣，周禦忽然覺得他很可愛，很想親一親他。

　　當然，這樣的想法最好墨夜沒有感覺到，不然這傢伙又要得意洋洋地來調侃自己一番了。

　　「所以現在我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讓自己真正成為尼伯龍根的一部分。」

　　「是的。如果每一個來到尼伯龍根的人類，都能感受到這裡的時候，你們會覺得這裡很美好，而不是一個看似危險的異生物獵場。其實你們不是獵物，更像是異物。」

　　周禦吸了一口氣；「那麼現在就讓我來試一試。」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沙礫之中所有微小的生物，與它們串聯了起來，他並不是在征服它們，而是將它們當作思緒傳達的媒介。就在同一時刻，他發現自己所 能達到的範圍無限擴大了起來，他脫離了這片荒漠，思緒馳騁著進入了原始森林，他好像覆蓋著每一棵樹進入了每一片葉脈。他能感受到，每一株植物是如何將水分和營養從沙土之中運送至每一片葉片，又從葉片之中蒸發到了空氣裡。

　　他能感受到河水之中遊弋著的各種魚類，它們的相互碰撞，以及逆流對它們產生的阻力。

　　他似乎又變成了趴在河底細軟綿沙之中小憩的逆鱗龍。他能感應到水流緩緩流過逆鱗龍每一片鱗片縫隙的感覺。

　　以及天空中馳騁著的黑背翼龍是如何的自在暢意。

　　每一種生物都並沒有被周禦的控制，可是它們卻自然而然成為了周禦發散自己思維，瞭解這個世界的管道。

　　甚至於這種思維的擴散絲毫不耗費力量。

　　周禦感覺自己像是突然之間擁有了很多雙眼睛，又像是突然之間同時到達了許多地方。

　　他無所不在。

　　無所不能地感應。

　　他覺得自己彷彿成為了整個尼伯龍根。

　　這種感覺令他一點都不想回到現實。

　　跨越了地域和距離的界限，超越了物種，這對於周禦來說才是真正的自由。

　　然後他感受到了墨夜的存在。

　　那個凝望著自己的少年，有著最單純最炙熱的情感。

　　哪怕只是坐在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舉著一片巨大的葉子傻傻的看著他。

　　他的心跳，他視線的力度，以及他描摹著自己的方式，都那樣清晰地被感知。

　　這就像是一場最為直白的示愛。

　　沒有任何富麗堂皇的詞藻，周禦能夠完全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渴望。

　　我想吻你。

　　周禦能夠聽到墨夜的聲音。

　　心臟在那一刻輕輕顫動著。

　　他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坐直了上身，緩緩地靠向對方，吻上了他的嘴唇。

　　這是周禦對墨夜的回應。

　　他不得不說自己好像愛上了尼伯龍根，因為這個世界有著最為直觀和單純的姿態。

　　而守候在不遠處的樂豆，好奇地歪起了腦袋。

　　墨夜朝樂豆比了一個手勢。

　　樂豆發出一聲嗚咽聲，又向後退了幾步。

　　周禦忽然抬起手，在墨夜的腦袋上用力敲了一下。

　　「我不是對你說了，不許恐嚇它嗎？」

　　「我根本沒有。」墨夜委屈極了。

　　「撒謊，我剛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找機會爆了它的腦袋。」

　　墨夜聳了聳肩膀：「那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又不是真的會去做，想和做是兩回事。而且你總不是真的要養它做寵物吧！」

　　「樂豆不是我們的寵物，是我們的朋友。它想要來就來，想要走就走。」

　　「你剛才說我們？」

　　「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懂了嗎？」周禦覺得有時候對墨夜還是要像哄小孩兒一樣。

　　墨夜意味深長地望向樂豆的方向：「三眼巨鳥並不是十分強大的生物，在尼伯龍根的世界裡，生存上沒有太多的優勢。周禦如果把它變成朋友，你就要做好準備，有一天你會失去它。」

　　「我只是在想，如果說我能得到你的力量，那麼到底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其他的生物也能得到強大的力量？與其掌控它們，我想我們更需要盟友。」

　　「這是一個好想法，可以和陳教授交流交流。」墨夜舉著樹葉抬起頭來看看天空中的驕陽，「時間還早，你看自己是不是要像我一樣學著控制一整群的黑背翼龍？它們可是非常優秀的戰士呢。你首先必須學著能夠控制他們，才能學會幫助它們掙脫諦昕的控制力，將自由還給它們。」

　　「當然。」比起腦海中的一些設想，周禦還是務實主義的人。

　　他使用剛才力量的傳導方式，在瞬間他的思維感知就成倍的擴張，如同輻射一般。更重要的是，這種輻射式的覆蓋並沒有耗費他太多的精力，就像是自然而然地用耳朵去聽，用眼睛去看一樣。

　　他找到了一大群的黑背翼龍，它們棲息在一座山谷之中，有些正在休息，有些正在撫育幼龍。

　　他將自己的思維與它們的思想聯繫在一起，相互交融，彷彿周禦的思想就是這些黑背翼龍的思想，這種安全感讓它們絲毫沒有去抵抗的意思。

　　十幾秒鐘之後，天空中傳來一陣一陣翅膀震動的聲音。

　　一小片烏雲向他們湧來。

　　地面上的陰影隨之移動。

　　樂豆似乎有些害怕，移動了幾步來到了周禦的身邊。

　　周禦安撫式地揉了揉它的腦袋。

　　當這一小片烏雲越來越接近，可以清楚地看到黑背翼龍的翅膀。它們四散開來形成帶狀，在天空中盤旋，如同一個巨大的圓環。

　　墨夜笑著說：「試試看能不能讓它們安然降落，可別把這片荒漠砸成隕石坑群。」

　　慢一點，慢一點，不要害怕。

　　周禦的心緒變得平緩，而這些黑背翼龍的飛翔速度也逐漸放緩。

　　它們越來越低。

　　震翼幅度也越來越小。

　　一隻接著一隻降落在了周禦的四周。當所有黑背翼龍都停了下來的時候，烈日再度完全照耀在這片荒漠之上。

　　而黑背翼龍幾乎停滿了周禦的事情所能看到的地方。

　　「一共是一百三十二隻，你進步了很多。」墨夜笑了起來。

　　周禦將自己的思維從這些黑背翼龍身體之中收了回來。

　　他很想知道，如果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這些黑背翼龍會攻擊他嗎？

　　「喂，你這可是在玩火。」墨夜雖然是用警告的語氣，但唇角上仍舊帶著笑意，也許他也想知道和周禦一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