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句話，讓賀柏深倏地怔住。

　　楚言精緻昳麗的面容上全是鎮定冷靜的神色，他將自己的通訊器關上，不再看劇本，語氣也十分平靜，只有說出來的話才能表現出，他此刻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心情。

　　他問：“你愛我嗎，賀柏深？”

　　這句話落下，賀柏深緩緩蹲下了身子，平視楚言。他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少年，然後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愛你。”

　　如果不愛，是不可能這麼退讓的。賀柏深過去這麼多年，從未如此遷就過一個人，他生來就是天之驕子，被同輩人仰望崇敬，甚至在成年後，連賀老爺子都有點怵自己這個大孫子。

　　為了楚言，賀柏深已經改變很多。就像他曾經和楚言說過的一樣，他沒談過戀愛，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談戀愛，所以如果他真的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他希望楚言一定要說出來，讓自己知道。

　　但是同理，楚言也是如此。

　　這兩個人即使聰明絕頂，但是在愛情上，卻是完全的新手。

　　愛情和友情、親情都不一樣，這個人是要陪伴你走一輩子的，你們會每天都在一起，你們要和對方相處過日子，你們還要成為對方堅實的後盾和溫暖的港灣。

　　這些，楚言沒有做到，賀柏深也沒有做到。

　　沉默了片刻後，楚言慢慢揚起嘴角，露出一抹鄭重的笑容：“好，我也愛你。”

　　他們從不回避自己對對方的喜歡，這是天生的互相吸引。只要這個人是楚言，那賀柏深便會情不自禁地關注、愛上；只要這個人是賀柏深，那楚言便也會不由自主地對他動心。

　　無論起初的原因如何，結局永遠會是喜歡。

　　世界上不是沒有一見鍾情，只是還沒見到那個人罷了。

　　“賀柏深，我愛你，所以我不想分手，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們該如何走下去……”

　　賀柏深心中一緊，他察覺到了一絲不對的地方，問道：“為什麼走不下去？有什麼問題嗎？”

　　沉默了許久後，楚言問道：“如果這次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我們還能再這麼互相遷就地揭過去，重新好好開始嗎？”

　　這話，讓賀柏深忽然語塞。

　　這三天時間裏，賀柏深的溫柔舉止讓楚言漸漸消了氣，卻也讓他開始思考起來。上一次他和賀柏深關係僵滯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賀柏深欺騙了他，甚至還偽造了一份虛假的合約，讓他惱怒羞憤——那時候，他們離婚了。

　　而現在，又發生了類似的事情。

　　一次還能夠用愛情來度過，兩次也可以用愛情來原諒雙方，可是三次、四次、五次……甚至無數次呢？楚言知道自己很愛這個男人，但是他不敢去賭，賭自己的愛情會永遠耗不盡。

　　萬一，有一天他累了呢？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賀柏深也明白了楚言的意思。

　　他們的骨子裏都是要強的人，他們強勢霸道，他們的性格都非常尖銳，於是觸碰到一起，就成了非常危險的對撞。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發生和這次一樣的情況。

　　這次的事情，楚言有錯，賀柏深也有錯。

　　楚言尖銳的語言和一意孤行的行為讓賀柏深動怒，而賀柏深便也忽視了楚言的感受，傷害了他。歸根到底，還是因為他們誰都不肯先退讓一步，承認自己的錯誤，好好反省自身，體諒對方。

　　楚言拿起了勺子，開始喝湯。說實話，賀柏深的湯燉得確實不怎麼樣，但是楚言卻一口一口地認真喝著。

　　賀柏深眸色深沉地看著這一幕，到最後，他突然拉住了楚言的手，後者驚訝地抬眸，還沒看清楚，便被男人忽然吻住。

　　這個吻溫柔綿長，楚言在短暫的驚愣後，很快也沉浸其中。他緊緊擁著賀柏深的脖子，後者也扣住了他的後腦，手指插進了少年的發絲裏，加深這個充滿愛意的吻。

　　唇舌間的吸吮帶著讓互相都致命的味道，淫靡的口水嘖嘖聲在安靜的客廳裏響起，賀柏深將少年壓在了沙發上，肆意地吻著，楚言便仰著頭，認真地回應。這個吻持續了很久，等兩人鬆開的時候，都各自喘著粗氣，一道曖昧的銀絲也在唇間藕斷絲連。

　　賀柏深低首，額頭抵著楚言的，一邊喘氣，一邊說道：“這次是最後一次。”

　　楚言輕輕喘息，有些不明白地說道：“什麼？”

　　賀柏深道：“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生你的氣，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對我的感情。”

　　這句承諾實在說得太大，讓楚言倏地怔住。良久，他才忽然笑開，輕輕頷首，道：“好，從此以後，我做任何事前也會先考慮你的感受，如果不是必要，我不會再接任何愛情戲……”頓了頓，楚言道：“但如果劇本特別好，我真的會忍不住……”

　　說到後來，楚言的聲音慚愧地變小。

　　賀柏深卻是低笑一聲，道：“我知道你喜歡演戲，我不會吃醋。我的愛沒有那麼吝嗇，我喜歡你，也喜歡你扮演的每一個角色，包括褚辰、秦暮、司析、鳳修、裘複，還有蘇玉光。我都喜歡，很喜歡。”

　　楚言一下子愣住，忽然抓住重點：“等會兒，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你都看過？”

　　賀柏深臉上的笑容倏地一僵，原本曖昧溫存的氣氛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攬著楚言的腰身順勢坐下，靠在沙發上，淡定地開口說道：“沒看過。”

　　楚言才不信：“那你怎麼的這麼清楚？”

　　賀柏深語氣平靜地說道：“林特助每次都會給我彙報你的近況，包括你演的劇。”

　　楚言“哦”了一聲，看似隨意地說道：“我猜你肯定最喜歡蘇玉光吧。”

　　“我更喜歡褚辰，你穿軍裝的時候特別……額……”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楚言卻是哈哈大笑起來，他一跨腿就坐在了賀柏深的身上，俯視著身下這個男人，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對方身上掃視了許久，接著調侃道：“說好的你沒看過呢？”

　　賀柏深：“……”

　　仔細回憶了一會兒兩年前自己曾經扮演過的褚辰，楚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著在賀柏深沒有回過神的時候，緩緩地俯下身子。

　　明亮耀眼的燈光下，黑色的碎發順著少年的臉頰往下垂落，映襯得那皮膚更為白皙。楚言的唇色一直很淡，他此刻輕輕勾唇，露出一抹高貴冷漠的笑容，他忽然伸手，一把捏住了賀柏深的下巴，逼迫後者不得不與自己對視。

　　在男人驚詫的目光中，俊美漂亮的少年危險地眯了雙眼，湊近地低聲說道：“編號9313號賀柏深，你今天的訓練成績非常糟糕。你在浪費國家的糧食，現在，我要求你，立刻滾出我的視線！”

　　刹那間，高冷清貴的氣場彌漫開去，此刻的楚言明明沒有化妝，更沒有穿上軍服，但是獨屬於褚辰的優雅氣質卻在他的身上體現無遺。

　　這是出生軍戎世家才該擁有的鐵血氣勢，他的眼中沒有一絲感情，仿佛看著的只是一個表現糟糕的士兵，就連笑容中都帶著紈絝子弟的嘲諷與蔑視。

　　這一刻，楚言高高在上，賀柏深卻被他輕視到了塵埃裏。

　　賀柏深整個人呆愣地怔在原地，楚言見狀忍不住地笑出聲。他剛準備結束這個玩笑，忽然便感覺到一個灼熱的東西頂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讓他身子一僵，整個人怔住。

　　楚言：“……”

　　賀柏深一個翻身，將他壓在了身下：“很美。”

　　楚言微愣：“什麼？”

　　賀柏深薄唇微勾，再次認真地重複了一遍：“你演戲的時候，真的特別美。”

　　大腿上的那個東西已經有了更加勃起的趨勢，此刻的楚言哪里會聽信這個男人的情話，他抬腳便把對方踹到了一旁，趁著賀柏深沒反應過來，便道：“你別給我亂來，我今天先休息了，明天要拍戲。”

　　話音落下，楚言轉身便走，一回到自己的屋子裏，還順便反鎖上了房門。

　　過了三秒鐘後，客廳裏傳來賀柏深抑制不住的笑聲，而在房間裏，楚言也猛然想起一件事，接著整個人崩潰地捂住臉頰，痛不欲生地抽搐起嘴角。

　　——該死，他怎麼就這麼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會是在下面的那一個了？！

　　居然還擔心賀柏深亂來？明明他也可以亂來的啊！！！

　　羞憤不已的楚言實在沒臉出去見人，他發了一條短信過去：【笑什麼笑？擾民！我要睡了！】過了片刻，賀柏深回復道：【好，再笑一會兒，就不笑了。】楚言：【……你給我滾！！！】

　　就在楚言惱羞成怒地想要立刻開門，攻下那個男人，讓他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亂來的時候，他卻忽然又收到了對方的消息。

　　這是一條語音消息，楚言點開，只聽賀柏深低醇磁性的聲音在房間裏輕輕地響起：【言言，這是最後一次，從此以後，我不會再讓你流淚。】男人的聲音如同最好聽的大提琴，緩緩地拉響最低柔的那個音。這句話讓楚言的心忍不住軟了起來，他正準備回復過去，卻聽到身後的大門傳來三聲輕輕地“咚”聲。

　　楚言微微一怔，接著下意識地也回了三聲。

　　房門那邊再也沒有任何聲響，楚言卻忍不住地輕笑起來，他認真地回了一句話過去：【好，深深，這是最後一次。晚安。】【晚安。】

　　一扇門的兩側，楚言靠著門內側而坐，望著投影在空中的虛擬螢幕。

　　而在這扇門的外側，賀柏深也坐在地上，望著投影在空中、閃爍著螢光的螢幕。

　　許久後，楚言起身，真的開始洗漱，準備早點休息，為明天的拍攝養足精力。然而就在他洗完澡出來後，通訊器裏又再收到了來自賀柏深的一條消息。楚言點開，只聽賀柏深低悅的聲音帶著笑意地響起：【言言，我真的不會亂來的，你真的不用鎖門。】楚言：“……”

　　片刻後，楚言一把拉開房門，對著空無一人的客廳就罵道：“賀柏深！你給我滾過來！我要讓你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對你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