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生命與死亡

早產兒的哭聲微弱到隻在被護士拍打過後才哼唧幾聲，至於產婦……當羅勳和嚴非走進房間後看到的就是陷入半昏迷狀態、一頭亂發幾乎沒了人型的劉湘雨。

當初那個染著頭髮、一副頤指氣使的阿姨變成了現在這副渾身浮腫、面色慘白的模樣，就連羅勳看著都覺得心中有些惆悵。

嚴非並沒說什麽、也沒做什麽。看了看處於半昏迷狀態、似乎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頭一個兒子來看她的劉湘雨，又看了看渾身紅通通地睡在她身邊小包裹中的小孩子。聽著外面那人和醫生之間說著些什麽——大夫出診可不是白出的，人家還要吃飯呢。正說話間，鼻子十分靈敏的羅勳忽然聞到了些什麽味道：「怎麽這麽重的血味兒？」

「血？」嚴非愣了一下，「女人生孩子不是都要流血嗎？」

「不是這個，是……等等！」羅勳忽然上前一步，揭開了劉湘雨身上蓋著的被子，鮮血、鮮紅的血液從穿著單薄睡衣的劉湘雨身下流了出來、將她身下褥子幾乎都徹底染紅了！

「大夫！大夫快來！病人失血了！」羅勳連忙高聲叫了起來，可他叫起來的同時就聽到外面傳來一些慌亂的聲音，隨後劉湘雨的現任男友大叫了起來：「你們跑什麽！」

還用問嗎？病人生完孩子後流血不止的事情他們恐怕是知情的，隻是擔心引火燒身居然沒在第一時間告知幾人！

這次過來了一個大夫、兩名護士助裏，一共三人哪是外面那個普通人能攔得住的？三人聽到房間內傳來羅勳的聲音就知道情況不妙轉身想跑，可他們卻萬萬沒想到，剛剛那兩個年輕人中居然有一個是異能者！

房間內所有的金屬一瞬間似乎全都活了過來一般、將那幾個準備逃跑的人死死箍住，強行拉了回去。

「這真不關我們的事啊……病人本來就因爲摔傷動了胎氣，現在這裏的設備有限……」

「條件有限就是你們不告知我們轉身想跑的理由？」嚴非時真的被氣到了，無論如何躺在床上的那個女人也是他的親生母親，就算他再恨、再厭惡、再想和她斷絕母子關係，也絕不是眼睜睜看著她就這麽死去的理由！如果不是羅勳機靈、發現不對的話……

大夫無法，隻好儘可能地處理，並表示讓他們最好趕緊將人送到醫院中搶救。

可產後大出血……沒能及時制止住、也沒有及時補充血漿輸血，還沒等他們處理好、將人轉移，劉湘雨就徹底失去了意識和心跳……

一場意外的早產，隻留下一個單薄到了極點、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失去生命跡象的小嬰兒。

次日的清晨是個大晴天，有些耀眼的陽光照進房間，讓房間中本來就有些肅冷的氣氛變得更加冷寂。

徐玫他們一大清早就過來了，畢竟是隊友的親人離世，現在還有後事要辦，他們給兩人送來了晶核、積分，順便看著有什麽地方需要幫忙的。

同樣是這天一早，沒等嚴非主動聯絡，嚴革新那裏就主動給他打來了電話詢問情況。聽說劉湘雨已經去世後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嚴革新居然十分意外地對嚴非道：「地址在哪兒？等會兒我過去。」

嚴非略微詫異了一下，將地址告訴了對方才掛斷電話。

末世後的葬禮絕大多數都簡略到可以徹底忽略，隻要將人送到基地內的火葬場火葬，然後隨便用個什麽東西將骨灰裝好，出基地將人埋葬在基地西面的一片末世後新規劃出來的墳墓中即可。

什麽墓碑、什麽燒紙、什麽出殯，統統全都省略到零。又因爲墓地在基地的外面，於是更多的人因爲完全不敢出基地大門，隻能將親屬的骨灰盒交給軍方專門處理骨灰的地方。隻是這種地方雖然會幫忙將人入土爲安，卻隻能每隔一定時間才出去一次，並且是會將許多骨灰盒統一放到一個挖好的大坑填上土就算了。其他的那些事情更是想都別想，而且收費還不低。

末世後一切從簡，所以大家也不過將衣服穿的肅靜一些，將人擡到火化的地方，等火化完畢再找機會出基地將人埋葬了。

嚴革新給嚴非打完電話後兩個多小時後才趕到，正好和領到骨灰回來的一行人碰上。嚴非掃了眼樓下停放車子的地方卻並沒看到他之前坐的車子、也沒有看到他帶著之前見過的助手一起來，不由略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一行人上了三樓後嚴革新隻看了看那個簡陋的盒子一眼並沒有說什麽，反而拉著嚴非到陽台那裏去說話。

羅勳抱著嚴非的小兄弟——是的，這是個男孩子，出生一天後因爲沒有母乳，他的親生父親隻好用大米煮了點米湯勉強填飽了孩子的肚子。徐玫倒是對這個孩子挺感興趣的，可她和宋玲玲雖然照顧過小欣然，但這種剛剛出生的、脆弱得彷彿一個指頭就能把他傷到的小傢夥卻完全不敢卻碰。別說她們了，就連他的親生父親也完全不敢去抱，畢竟這孩子是個早產兒，那麽小的一點……

陽台上，父子兩人正在面對面地僵持著。嚴非臉上帶著一抹嘲諷的笑容：「所以你今天過來就是想讓我進軍營？」

嚴革新的氣色大不如前，外表看上去也彷彿老了十歲似的。但他的外表和衰老與他前妻的去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而是……生活中的變化太快。

嚴革新的神情疲憊，語氣中終於沒了以前和嚴非說話時的那種指揮、領導似的氣勢：「小非，爸爸是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找你……現在軍中出了大問題，那些異能者和手裏有實權的人都快把我們這些文職工作人員踩的沒法活了！你是異能者、隻有你能幫爸爸一把了啊！」

嚴非雙手交叉在胸前，絲毫沒有半分動容：「這個事我之前就和你說的很清楚了。」

「現在和那時候不一樣！」嚴革新的聲音中帶著些疲憊和歇斯底裏，「現在的軍營裏都是一群……一群野蠻人！我們這些行政人員被他們踩成什麽樣子了都？這也就是現在，他們還沒直接對爸爸動手、趕人，要是再過幾天……你想想，你爸爸都多大的歲數了？你忍心看著我被他們弄到外面那些……啊、那些登記處什麽的地方去給人登記、還是看著我去掃大街？」說著，深深地嘆息了一聲，轉頭滿是憂鬱地看向房間裏，「你媽媽已經去世了……你爸爸還有幾年好活？好歹……就算幫幫爸爸，別讓爸爸晚年還要流離失所……」

嚴非的鼻子中不由噴出一聲笑來：「他們要把你趕出軍營？」

嚴革新神色間的尷尬一閃而過：「他、他們要收回我的住處……分配到別的地方……」

「是分配到集體房間和別人一起住吧。」嚴非眯起了眼睛，見嚴革新臉上的神色顯得更加尷尬之後再度問道，「如果我去的話，你準備讓我做什麽？」

嚴革新的兩眼瞬間亮了起來：「你不知道你的異能現在在軍中有多重要！之前的金屬異能小隊聽說就剩下一兩個人了，你要是願意加入軍方的話入隊就能直接當隊長！你年輕、能力又強，如果進去憑藉你的優勢和異能不出三年肯定能爬到軍中中高層……現在和以前不一樣，軍中異能者的話語權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不過略略一試，就得到了判斷中的結果。

嚴非的眼中不易辨別地閃過一抹失望，是的，失望。在今天，在他前妻去世、在知道自己親生母親去世的今天，他來這裏的目的還是爲了這些事。就算他們兩人之前再沒有了半絲感情，可就連最基本的對於死者的尊重和感慨都沒有半絲……甚至哪怕是兔死狐悲的惆悵，嚴非都沒在這個男人身上看到半分。

轉過身去，向房間中走了進去，嚴非冷冷地丟下一句：「登記處的工作也不錯，不都是爲人民服務？」至於掃大街？他們小隊才剛剛做過這種任務好不好？

留下嚴革新一臉愕然地對著空蕩蕩的陽台發愣。

「我們先回去吧。」走到羅勳的身邊，嚴非就看到他的懷抱那個弱小、瘦小的嬰兒，心中又升起了一絲惆悵——這個孩子從出生後到現在連大些的哭聲都沒發出來過，在這嚴峻的末世之中真不知道……

孩子畢竟是嚴非母親同居人的孩子，不管羅勳他們有多擔心、同情也不能真的把人家孩子搶走。而且這孩子才多大？真抱著他出門這麽冷的天還不凍壞他？

和劉湘雨的現任男友打過聲招呼，表示明天再過來看看孩子、商量什麽時候出基地埋葬劉湘雨的骨灰，眾人便轉身離去了。沒多久嚴革新也黑著一張臉匆匆離開——他來這裏隻是爲了想要當面和嚴非再談一次，與他這位已經離世的前妻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更不用提這個之前給他戴了綠帽子的男人！

這次這人居然還敢仗著劉湘雨的事打電話來要挾自己，如果不是考慮到嚴非有可能對劉湘雨還有些感情在，他不在背後踩上一腳、讓那個女人和她肚子裏的孽種一起沒了就是客氣的！至於這個男人？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