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如此山‧封王
臘月十三,天帝一連三道聖旨。一曰:茲二皇子趙清風勤政有方,尊民愛民,*百工惟時,撫於五辰,庶績其凝。無教逸欲,有邦兢兢業業。無曠庶官,人其代之。天明畏,自我民明威。達於上下,敬哉有土*。著立爲太子。
二曰:今有兵部尚書顧文成帶兵有道,訓兵有方。*茲茲不停,臨下以簡,唯德是輔*。然念兵部尚書勞苦,著起乞骸骨。
天帝文縐縐的拽了一堆,無非就是就是兩件事:一趙清風爲太子,二天帝忌憚趙毅風手上勢力,尋了個理由剝奪了兵權,將兵部勢力收歸自己手中。
第三道聖旨以火速送到了東境。
除了一堆賞賜誇讚的話,還多了二件事,趙毅風封王,封號「定」,意思不言而喻,無非就是告誡他安分守己,定居百邑。聖旨中也明說了讓趙毅風駐守百邑城,沒有命令不得擅自返京。
趙毅風知道父皇已經忌憚自己了。「破世之戰」,「傲世之戰」兩場生死攸關的大戰自己都能抵抗,鋒芒大露,手握重兵,雄霸百邑城,以自己父皇涼薄猜忌的個性不懷疑都難?
自己是他的皇子,剛立大功,這時對自己動手——剝奪收歸兵權,隻怕世人說道他涼薄,東境隻怕不服要反。用自己來壓制統帥百邑城。
如果直接廢了自己,隻怕會落得一個『殘暴嗜血』『昏庸無度』的罵名。史書工筆,口誅筆伐,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自己父皇的陵寢淹了。
況且立趙清風爲太子,自己爲定王,一旦自己有異心,一頂造/反的罪名扣下來,一世罵名。將自己留在邊境,用皇後制掣,二舅告老還鄉提示自己,讓自己收斂羽翼,不要對皇權太渴望。
不愧是自己的父皇,思慮的真是周全。
趙毅風這一刻很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皇室血脈,自己父皇信道的荒唐自己背,如今打了勝仗還要被猜忌懷疑,進而留守一方,發配邊境。
自己是嫡是長,勢力雄霸一方,終究還是抵不過父皇的偏袒。
皇家無親呀……
對於聖旨,天意難爲,趙毅風再失落不甘也隻能接受。換個角度想,自己守衛百邑,天傾咽喉邊境要塞盡在自己手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遠離皇權紛爭,也是美事一件,至少可以和他紅塵逍遙……
想到這裏,少年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暖暖的笑。
大國就是大國,縱使兵力少也還是可以以少勝多。天傾國土可保,成功震懾周邊蠢蠢欲動的國家。
太子立後,趙清風以風的速度,雷的驚勢,電的急速將朝中大臣收歸自己麾下。加固勢力,以備不時之需,朝中形勢一片大好,萬民擁護。
趙清風成功爲自己樹立了良好形象。
得知趙毅風封爲定王一事,江玉樹心裏擔憂的事終於發生了。
——皇家無親,這個帝王果真偏袒。
細細想來也是:從一開始趙毅風就冷傲孤苦,不善朝堂周轉,沒有人心擁護,不得皇帝寵愛,得到這樣的結果也是情理之中。
這一刻,江玉樹忽然明白塵緣的話裏含義——
他說:施主命格紫微,有殺破狼之像。三星聚合,實爲殺破狼。施主帝王之命並非順利,中間險阻還望施主思量,自求多福。
是了,怎麽忘了這句話呢?
對上了,一切都對上了,都是命裏注定……
江玉樹頗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人心難測啊。
「公子,兵部尚書告老還鄉,這……」斬離雲欲言又止。
「無妨,天帝忌憚定王勢力,有意削弱,以作震懾。
你囑託落不秋看好顧文成,護好皇後娘娘。趙清風現在大肆席捲朝中勢力,萬不能讓他對皇後娘娘動手。
吩咐閣中人看好天帝,天帝一日健在,太子就不敢太過猖狂。」江玉樹定定看向遠方,神色凝定的說完,那樣子好似他什麽都可以看到。
斬離雲躬身離去,正好撞上趙毅風,少年神色凝重,頗有些無奈的味道。
看著站在行軍地圖前的江玉樹,趙毅風不知如何開口,思忖半晌,終是緩緩道:「玉樹,聖旨已下,父皇忌憚於我,封爲『定王』,留守百邑。這個年關,我怕是不能回去了。」
江玉樹擰頭看向他,感受他話語裏的無奈,微微一嘆,淡淡道:「殿下節哀。」
他凝定他漂亮的眼睛:「玉樹,這場戰爭結束了。」
江玉樹手指摸索著地圖,感慨道:「是啊,這場戰爭結束了。」可是還會有下一場。
「玉樹,我不能回皇城。你會留在這裏陪我嗎?」他問的小心翼翼,生怕下一句收到的就是拒絕。
江玉樹拍了拍手,拿起玉簫,反覆摩挲。
良久,他坦然灑脫,笑道:「江某以樂爲生,難得知音高山流水,箏蕭合奏快然。如此快意人生的事江某怎能辜負?」
「玉樹你答應留下了?」他似是不信,激動又問。
江玉樹微微一笑,頗有點調侃的味道:「江某浪跡天涯,四海爲家,承蒙殿下不棄,讓江某在此逍遙。」
「玉樹……」趙毅風話裏激動,欣喜之情難以表達。他連答應都是這麽委婉。
「殿下看圖。」江玉樹一揮衣袖,指著地圖讓趙毅風分析如何治理風沙。
對於趙毅風不能封爲太子一事,江玉樹沒有說,趙毅風也沒有說。
兩人沒有去說這個話題,隻要江玉樹一直趙毅風身邊,趙毅風就覺得自己有無窮動力走至高位。
隻要趙清風不動手,兩人都可以安分守己。
一旦享受到征戰的快意,人的*就會被擴張到無限大。男人擁有權力才是實力,有了實力就有了傲視他人的資本。
亂世的歌既已開唱,那就必須要有終章。而這個終章通常是由一個出色的男人來統領,這就要求一個男人要有屬於自己的力量。
有了戰爭就有勝負,有了勝負就有賠償。
「報告主帥。天倭使臣求見。」
眾人面面相看,所有的議論聲平息下來。
「終於來了。」趙毅風和江玉樹同時嘆了一口氣,面露悅色。
「他們可是前來議和?如果是商議賠償,本帥已經有了思量,這是條件。」說完,伸手遞了一張布帛。
撈渣搖頭:「他們什麽都沒有說,隻說要見主帥您。」
「見本帥?本帥日理萬機,豈有空閒。不見!」趙毅風利落拒絕。
眾將默不作聲,都在思量趙毅風心裏到底在打什麽算盤。
營帳外,一眾使臣勉強鎮定,看著周邊粗獷精壯的大漢,手下發抖。
撈渣滿臉堆笑:「各位使臣大人見諒,主帥日理萬機,正在安撫死去袍澤,未有空閒。各位使臣若是毅力可嘉,不如在此靜候主帥。」
一眾使臣大驚,兩國交戰,不苛待來使。怎的還吃了閉門羹?
旁邊兇悍威猛,面無表情的士兵靜候兩列,刀光泛著森森寒意。被這種威嚴氣勢所嚇,幾個來使背後冷汗直冒。
議和之人不涉戰場,他們雖沒有親自上戰場,卻也有所耳聞百邑城的漢子兵匪難訓,吃人肉,喝人血。
也有人說百邑城的漢子是嗜血的禿鷹,可以在絕境中吃掉自己同袍的食肉支撐到最後一刻。
甚至在肢體破碎後依舊要斬殺天倭賊寇才罷休,更有人說百邑大軍金剛不壞,妖/魔附體,有神仙庇佑。!思!兔!在!線!閱!讀!
不然百萬大軍如何敗在四十萬大軍的手中,隻怕他們輕輕一揮手指天倭將不復存在。
他們環視張望,果然沒有一個人出來。
幾人怒瞪了撈渣一眼,似是在控訴撈渣辦事不利。
撈渣回瞪了幾個使臣一眼,心裏不屑:都是來議和的,還這麽傲氣,難怪主帥要讓你們在此吹冷風,自求多福吧……
嘴角一抹諷刺的笑:「各位使臣大人好等,小的告退。」話罷,大搖大擺的離去,隻留下一眾使臣。
四人面面相看,這千裏跋涉來此不易,如果回去,怕是不好交代。可在此等,人家不見。
一時之間,哀聲嘆氣連連,誰讓自己是來議和求人的呢……
思量再三,四位使臣就在異國營帳不安的住了三日,也擔驚受怕了三日,更吹了三日寒風。
帳中
江玉樹遞了一杯茶給趙毅風,笑道:「你不去見他們,把他們凍病了,也不怕人家說你苛待來使。」
接過江玉樹手中的茶,趙毅風似是憤怒又似好笑:「本帥當日鎮守百邑,天倭盤踞,虎視眈眈。百邑缺水少食,人心惶惶,他天倭可有放過百邑眾人。當初在城下叫囂,何時顧及本帥?如今,讓本帥放過,絕無可能!」
江玉樹笑著搖了搖頭,「你打算何時見他們?三天了……,你心裏不快也是時候了。就算是告誡威懾也需有個度。」
趙毅風執茶潤口,又看了看江玉樹,玩笑道:「玉樹可是心疼來使?」
江玉樹微微一嘆:「各爲其主,殿下就給放過,早些了結此事。」
趙毅風深情看著江玉樹,他清俊淺笑的模樣讓他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蕩滌了心頭的不快狂躁。
「好!本帥答應玉樹,明日議和。」力擱茶盞,他說的鏗鏘有力。
第四日,四位來使終於等到了他們要見的人。
所有將領意氣風發,跟著趙毅風出了營帳。
不到一刻鍾,四位來使被帶了上來。這一次的他們再也沒有了當初的傲慢。
再此看到守在一邊的大漢,他們依舊有些怕,面上端的鎮定,隻是神色中頗有驚慌。
環看一週將領,他們有些迷茫:誰是領兵之人?
所有人都微微頷首,隻有兩個少年昂首挺-立,靜靜的注視著他們。
兩人面前是收繳的天倭長/槍,大刀,軍旗。那是天倭散落一地的驕傲……
曾經迎風招搖的天倭軍旗現在一文不值,滿目瘡痍,隨地可見。
周邊的人,都對這兩個少年目露尊崇,將兩人圍在中間,耀眼華光。
使臣面面大驚,似是不敢相信:百萬天倭大軍就栽在這兩個還未弱冠的少年手裏?
白衣少年靜靜站在一眾人中,卻給人一種空谷幽蘭,迎風獨開的感覺。
遠遠看著他的身影,使臣心下不由感嘆:太俊了,美而不媚,豔而不妖……
如雲一般恬淡溫和,眼眸凝定無華,長長的睫毛交錯出些許迷離幻夢。
眉間櫻紅三瓣斂盡塵世浮華,如玉般清俊的臉被飛晃的烽火鍍上一層暖暖的色彩。
很難想像,在黃沙千裏,烽煙更叠中,突然看到一抹耀眼的白,以及他雲淡風輕溫和淺笑的樣子。
仿若所有的塵世污濁,殺戮血腥都會被他的溫和從容蕩滌乾淨,隻留下靈魂深處的溫柔。
更讓人難以想像的是——這個少年是個瞎子!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少年,用鼓聲帶動軍隊士氣變化,甚至用詭譎的陣型指揮這樣一場戰役。
不可思議,打敗自己百萬大軍的人竟是這樣一個清俊文秀,眼盲荏弱的少年!
江玉樹靜靜站在一邊,嘴角噙著他慣常應有的笑,似是感覺到使臣對自己打量。他輕輕出聲:「這三日有所怠慢,辛苦諸位。」伸手一指:「這位是天傾定王殿下,百邑城統帥。」
如果說江玉樹是一抹耀眼的白,那麽手握玉簫站在江玉樹身前的趙毅風就應該是一道破世的玄黑。
如墨般,一旦下筆,力透紙背,水洗不消。
年紀輕輕,沉穩睿智,便裝著身的他,一身玄黑襯出的儘是懾人魂靈的霸氣,發上一條紅帶迎風招搖,紅與黑的色彩撞擊,讓人移不開眼。
那一雙銳利的眼睛,如鷹隼般,好似會隨時看透人心。
冷傲面容似是一汪平靜亟待破山而出的岩漿,似是一個動作變化都會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力量!
少年冷傲端肅,看似稚氣的年紀卻有著歷經戰場滄桑的穩重。舉手投足間,一股鳳飛九天的傲氣!
這個少年光是站在這裏,就是立於泰山之巔睥睨眾生的傲然。
任憑雲起雲滅,怒濤翻捲,海水澎湃,都不能撼動他分毫。
「本帥就是趙毅風!各位使臣,這三日住的可還習慣?」
「嘩!」的一股冷風鋪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