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0

　　Part 20

　　雖然紫雲樓修士在工作時並沒有著裝要求，但幾乎所有人都入鄉隨俗地脫下了長袍法衣，換上了地球常見的服裝。

　　唯有晏安在著裝上頗為固執。他上得了網游副本、下得了網購訂單、收得了快遞包裹，偏偏就是放不下他那身廣袖寬袍。

　　因此林天貺見到晏安的時候，他正穿著一身黑色的流雲袍懶懶地靠坐在單人沙發上閉目養神。

　　林天貺慢慢地蹭過去，有些窘迫地開口：「師尊。」

　　晏安閉著眼不說話。

　　林天貺蹭到沙發扶手上坐下，再開口：「師尊？」

　　「突破了，就懈怠了？」晏安睜眼轉頭看著他，「是不是？」

　　「絕對沒有！」林天貺一下就站直了，隨即他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稍微有點好奇。」

　　他說完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話，不自在地抓了抓已經泛紅的耳朵。修真界那樣出名的人物來了，他真是好奇得不得了。

　　晏安看了他一眼，不去戳破他那點小謊言，只道：「將這些文件按時間分類處理好，然後交給各自的負責人。」

　　林天貺看了看茶几上那一沓文件，立刻連聲應下，當即就開始處理。

　　晏安在他背後，露出了一絲疲憊的神情。但轉瞬就消失無蹤，他站起身，長袍垂下流雲在其上翻滾：「你先在此處理文件，我去去就回。」

　　林天貺出差的這一個月，晏安做過的唯一一件大事就是按著重昱惡補了地球常識，之後就將重昱扔去了隔壁酒店。

　　隔壁酒店也是紫雲樓名下的產業，名字簡單粗暴就叫一棟酒店，業務範圍涵蓋國內外的修行者和妖修。

　　以前隔壁酒店的事物一直由外事部總覽，而外事部經理王訪琴則是酒店的總負責人。

　　但重昱到了，晏安就把重昱扔去隔壁做王姑娘的第一打手，指哪兒打哪兒，例無虛發，特別好用。

　　扔走了重昱，日子總算是清淨了不少，但偶爾也會有很不趁手的時候。

　　比如現在。

　　「我不幫不幫就不幫。」

　　重昱待在自己的辦公室，趴在辦公桌上連聲拒絕。

　　晏安也不著急，他施施然地給自己沏了一壺茶，道：「天澤流光經的疏漏我已頗為瞭解，該如何不傷及修煉者根本地修改錯漏，也已經有了思路。這並不是太麻煩的工作。」

　　「不麻煩也不幫。」重昱賭氣說，「這超出我的工作範圍了！」

　　「理順一個關竅少一張卷子。」晏安冷靜地放大招。

　　在林天貺突破的那個下午，重昱得到了十三張需要他攻破的高三理科試卷，其中苦楚，簡直無法言說。

　　「當真？」重昱一聽就上鉤。他是來地球玩的，他才不想做什麼卷子！想他堂堂一個七重天上的金仙，放在哪個世界都是行走的大殺器，到了地球居然被晏安這樣對待，這簡直就是虐待！

　　「當然。」晏安溫和地應道。

　　「那你寫完了拿給我看。」一句話在嘴裡嘟囔著吐出來，若對方不是晏安，還真不懂他在說什麼。重昱答應下這件事了，就又開始嘴上不饒人：「所以你們這些劍修，除了會打架還會做什麼？這種小學生的功法都不會改！」

　　晏安也不惱，他慢悠悠地收好自己地茶具，才說：「希望已經是高中生的你，能在一周之內交卷給我。」

　　「……你這個魔修！」

　　「承讓。」

　　* * *

　　林天貺剛送完文件還沒歇上一口氣，晏安就回到了十七樓。他看著晏安平靜的臉，猜測著他晏師尊有沒有因為他的懈怠而生氣。

　　猜著猜著膽子就大了，林天貺總覺得，如果他上輩子真是那樣一個冷靜的少年俠客，那他一定是因為上輩子太冷靜，所以這輩子的好奇心才壓都壓不住。

　　遲早死於好奇心過剩。

　　「你想問什麼？」林天貺還在思考怎麼開口，晏安就注意到了他。

　　既然晏安問了，林天貺也就放著膽子答：「師尊，你找孟正青做什麼？」

　　晏安一聽，就拿出一個文件夾，道：「我剛好也有事想問你，你先看看這個。」

　　林天貺不明所以的接過來，卻發現那是一份關於娛樂圈的報告。他驚訝地抬頭看了晏安一眼，師尊難道想辦娛樂公司？

　　「你先坐下，看完了再談。」晏安說。

　　「哦……」

　　那是一份長達二十多頁的報告，裡面詳細記錄了一個明星助理從助理到職業經紀人的升值經歷，更是從各方面詳細分析了修士利用娛樂圈鍛煉心境的可行性。

　　林天貺看完只有一個想法：這個提交報告的人真是太敢想了……

　　「如何？」

　　「師尊……我覺得這個……」林天貺很猶豫，「會不會不太好？」

　　「有何不好？」

　　林天貺咬咬牙：「這會不會太異想天開了？」把娛樂圈當心境試煉場，這腦洞何止是比天大！

　　晏安沉思片刻，才說：「在大世界，各大門派的弟子在進階金丹之後，就會出山尋找機緣，同時，他們的師門裡也會安排類似的歷練。要麼去闖師門幻境、要麼入紅塵前往凡俗。」

　　「這能代替他們的師門歷練嗎？」林天貺想了想問道。問完之後他腦子一個拐彎，突然想到如果他突破金丹之後，師尊以歷練心境為由，把他丟去娛樂圈……

　　這假設有點驚悚！

　　晏安看了他一眼：「瞎想什麼呢？」

　　「沒什麼！師尊您繼續！」

　　晏安凝視了他一會兒，才繼續說：「大門派的幻境無論多麼真實，都畢竟只是幻境。幻境的好處與壞處都十分明顯，若能一舉堪破得到突破契機還好，若是無法堪破，在幻境裡沉浸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光，修為停滯不前，時間卻已經沒有了。強行突破或是師門關閉幻境，輕則精神動盪需幾十年恢復，重則則有隕落之險。」

　　「那……如果是去人世間歷練的話？」

　　「在凡間歷練會招惹因果，且效果來得緩慢。但卻並無太大風險，還能隨時中斷歷練。這兩種心境鍛煉方式，都各有各的好處，也有各自的壞處。而你們的娛樂圈能將兩者結合，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晏安看起來頗為看好那個報告內容。但修士畢竟忌諱招惹因果，因此他才會發出那樣一道樓主令。

　　林天貺卻只想問：「師尊讓孟正青來，是想讓他去娛樂圈工作嗎？」想想這還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孟正青也算得上修真界有數的美人。只是那張臉放出去……會不會殺傷力太強？

　　晏安卻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你們的娛樂圈很有意思，它對人的歷練是全方位的。它會有莫名其妙的敵意、也會有無緣無故的愛意；會遇見雞蛋裡挑骨頭的找茬、也會有卑躬屈膝的寬容，這些東西紛至沓來，最是歷練心境。」

　　林天貺所有所思。晏安繼續說：「很多金丹期的修者，他們年輕要強，且不服輸，一股子劈天念頭，這沒什麼不好。」

　　「那您還讓他們來修行？」林天貺覺得就他圍觀過的那些八卦，最有稜角的修士都能被磨平掉脾性。

　　晏安似乎是笑了，他說：「我也未曾說這便是好。」他停了停，似是有些感慨：「許多小輩們不接受失敗，不願意認輸，更討厭出錯。但哪怕是天道都會出錯，何況人乎？」

　　「天道會出錯？！」

　　「不然我們從何而來？」

　　室內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林天貺現在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娛樂圈報告上，而在於天道有錯……

　　若是某一天天道修正了錯處，紫雲樓會不會有危險？晏安……會不會有危險？他定定地看著晏安，話在嗓子裡轉了好幾圈，卻終究沒吐出口。

　　「天貺。」晏安聲音沉沉地喊他，「你想好自己的道了嗎？」

　　「我……」林天貺說，「師尊對不起。」

　　「無事。」晏安不在意地說，或許這個答案他早就知道了。林天貺修行態度不積極，簡直是一眼可以看穿的事。

　　「天貺，三千世界萬事萬物皆可成道。上世界數萬年的修行路，對於大道的探索已經進入了凝滯期。」大世界幾千年來飛昇之人，算上晏安也只手可數，「我希望和大世界完全不同的地球，能給修士帶來新的體悟。」

　　「也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屬於你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