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

　　林天貺聞言一驚，隨後便有些僵硬地笑了。這位頂頭大老闆雖然好脾氣的一路陪著他，但大老闆這一路不言不語，一副閒人勿近我不開心的模樣，林天貺內心是有點怵他的。

　　他完全沒想到大老闆會主動開口。林天貺沉默了片刻才有些尷尬地說：「謝謝晏樓主。這是紫雲樓的員工獎勵嗎？」

　　晏安看了看他，少傾頷首道：「算是吧。」

　　林天貺想了想，說：「樓裡給的工資很高，而且我也沒做過什麼……」他才不相信紫雲樓會給每一個築基員工發獎勵。就算他在地球築基千難萬難，放在修真界來說，這也只是剛踏入門檻的弱小學徒，完全不值一提，更不值得獎勵。

　　況且他才剛入公司一個月，可他築基已有四年。不管晏真人是為什麼突發奇想要給他買東西，他都不能收。

　　晏安看著他，也不強求，無所謂地道：「那便讓清行給你買。」

　　聽他提起清行子，林天貺忍不住追問道：「樓主知道我師父現在在哪裡嗎？」

　　「他在另一處世界閉關。」晏安帶著他一邊走，一邊道，「清行築基多年，因為末法緣故一直未能結丹。這幾年他多在其他世界閉關修行，已尋求結丹契機。那方世界並無太大危險，你無須擔憂。」

　　「原來如此，多謝晏樓主。」林天貺頗為客氣地說。

　　晏安看他這樣，反倒有些無奈：「你無須謝我，這些你本該知道。」他說完，看林天貺似乎有些尷尬，便腳步一轉，帶著他走進一家酒樓：「逛了這麼久，也該餓了。」

　　林天貺跟在晏安身後走到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酒樓的位置頗好，林天貺透著窗戶看出去，能見到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黑沉與火紅交接的天際。

　　店小二態度慇勤，晏安也沒問林天貺的意見，逕自點完菜後，才問：「你的名字可是清行起的？」

　　「嗯。師父農曆六月在山裡撿到的我，他說六月又叫天貺月，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這倒是像清行的脾氣。」

　　林天貺笑了笑，他知道老道士這名字起得隨意，但老道士雖然起名隨意，對他卻一點不隨意。他們名義上是師徒，可在他心裡，老道士就是他的父親。所以他說：「名字嘛，就是一個代號。」

　　「那你定然不知……」晏安看著他緩聲說，「天貺有天賜之意。」

　　人到中年的清行子，無妻無子，孑然一人。而修為又困於築基，突破無望。他便是在這樣的情狀中，遇見的這個孩子。

　　林天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還會有這樣的含義在其中，他有些驚訝的看著晏安，想說些什麼，卻又不不知道該如何說。

　　這似乎也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清行子是個封建迷信的道士，他給孩子起名字的時候，定然是滿懷期望欣喜的……

　　店小二適時將飯菜端上來，晏安身形不動，只道：「吃吧。」

　　「晏樓主不吃？」請客的人不動筷，林天貺也不好意思動筷。

　　晏安搖了搖頭：「我已辟榖多年。」

　　原來還真有人能夠不吃飯，只做做光合作用就能飽肚子。林天貺瞭然的點點頭，不再和他客氣。

　　晏安見他動筷，便閉目養神不再說話，直到林天貺擱筷，他才睜開眼道：「你現在可入住了紫雲樓？」

　　「萬經理之前給我安排了宿舍。」

　　「我需要一個助理，之後你就搬來十七樓。」晏安命令道，「工作交接回去就辦。」

　　林天貺還沒反應過來，晏安又說：「我身邊的工作不比後勤部清閒，你要做好準備。」見他已經做了決定，林天貺只好點頭應是。

　　吃過飯，晏安又帶林天貺去瞧了修士們的夜市，逛盡興了才回返紫雲樓。

　　地球還是深夜時分，天上孤零零地懸著一輪冷月。

　　晏安將林天貺直接帶到了宿舍門口，說：「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早搬來十七樓。」

　　「哦。」林天貺點頭。

　　晏安見他乖順，滿意的轉身離去。林天貺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這人穿著寬袍廣袖走在這樣現代的建築裡，也毫不突兀。

　　在別的世界走了一圈的興奮勁和新鮮感還沒褪去，林天貺現在可謂是毫無睡意。他剛一進門，就看見考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整齊擺放在宿舍的茶几上，在試卷的旁邊還放著一支毛筆。

　　他拿起筆看了看，黑色的筆桿上有一些隱約的紋路，和考生們黑色道袍上的紋路頗為相似，他猜測這支筆估計是批卷專用筆。工具都已經備齊，他乾脆就批改起試卷來。

　　修真界的考卷宛如一本笑話大全，林天貺邊改邊樂，一眨眼天邊就泛了白。

　　他帶來宿舍的東西並不多，加上昨晚事發突然，還有許多東西都在行李箱裡沒有拿出來。花了短暫的時間把東西整理裝箱後，又改了一會兒試卷，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他才拎著箱子去了十七樓。

　　中天紫雲樓的十七樓是一個頗為神秘的區域。它和十八樓的人事部一起，把電梯隔絕在外，其他員工無事也不會往上跑，兩層樓就像一個獨立於外的世界。

　　林天貺之前上來找人事部時，曾偷窺過十七樓。知道十七樓的靈氣之盛是全樓之最。原本他還以為這會是一個辦公室與休息區的結合，卻沒想到整層樓都是晏安一個人的宿舍。

　　林天貺到的時候晏安並不在，門口只有一個六七歲的小道童。

　　小道童頭上用紅線紮著一對丸子頭，身著一身藍色道袍，腰上配著一柄小巧的木劍，正肅著一張玉雪可愛的小臉站在門前等候。見林天貺來了，規規矩矩地雙手抱拳見了個禮，聲音清脆：「林師兄好，真人讓我在此等候師兄。」

　　「師弟好。」林天貺學著他見禮，然後問道：「樓主不在嗎？」

　　小道童皺著臉糾結了一下稱呼問題，最後還是先將林天貺迎進屋後，才道：「真人有事不在家，但在離開之前已將林師兄的屋子安排好了。」

　　他小小的一個，身高還不足林天貺的腰，一張包子臉偏要做出一副嚴肅正經的樣子，看得林天貺抓心撓肺的想要逗他。小道童完全沒察覺到他林師兄的小心思，直接帶著他去客房安頓：「真人說他生活上並無何忌諱，只讓師兄隨意就好。」

　　林天貺放下行李箱，學著小道童的樣子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多謝師弟。」

　　小道童也冷淡地朝他點了點頭：「既然林師兄都知道了，那我就告辭了。」說完他也不等林天貺回話，一溜煙兒的跑了。

　　林天貺在紫雲樓任職的這一個月，遇見的大人人人幼稚自來熟，偏偏小孩兒卻端出了嚴肅正經的模樣。林天貺在心裡腹誹：這大概就是特性。每一個接觸過的修士，本質上都任性又自我。

　　趕在上班時間之前將東西整理完畢，回了後勤部林天貺第一時間找到萬經理，想要歸還宿舍的鑰匙。結果萬經理還是第一次見面那樣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有氣無力地說：「等你離職的時候再還我，現在去工作。」

　　說是工作，但後勤部一貫清閒，林天貺閒來無事就決定繼續批改修真界的考卷。他上十七樓拿了考卷就下樓回了辦公室。

　　晏安不在，他總覺得自己擅自進入別人的生活區域並不太好。

　　晏安並沒離開太長時間，當天下班的時候，他就回來了。

　　那時候林天貺正拎著一沓批改好的試卷回屋，一進屋就看見晏安坐在客廳，茶几上放著一顆殘缺的珠子，正散發著微弱的光。見林天貺回來，晏安沉默地朝他點頭示意。

　　林天貺猶豫片刻，才走過去講試卷遞給他：「已經都改完了，還有一些在我房間。」

　　晏安隨意翻看了一番，隨手將試卷收好，示意林天貺坐下說話。他定定地審視了林天貺半晌，才道：「你將你的功法運行一遍。」林天貺不明所以，但仍舊依照晏安的意思盤腿而坐，將清行子教給他的功法運行起來。

　　待到林天貺運轉完一個小周天，晏安才又道：「此前見到清行就有所疑惑，現下見你運轉便有了答案。你修行的好似我派功法。」

　　「好似？」

　　晏安淡定地說：「世上練氣法雖大多相似，但也各有不同。我派練氣法由上古功法修改而來，我雖已千年未曾修習，但卻不至於到了見到都認不出的地步。」

　　那你還說好似……林天貺按下吐槽的心，問：「您的師門……在地球有道統？」

　　這次晏安猶豫了片刻，才答：「或許。」

　　「……或許？」

　　「我派諸多同門均是靜不下來的性子。」晏安有些遲疑，「……我也曾走遍了三千世界。具體在哪處留下過練氣法，我並不太清楚。」

　　「原來如此……」林天貺覺得，不管修真界的修士們看起來有多靠譜，總體來說，他們其實都並不太靠譜。

　　「你既修習我派功法，就當是我派弟子。」晏安溫和地說，「我有義務護你周全。你現在修為低微，就先在此處修行。待到修為有所精進，再想其他。」

　　「那我師父？」林天貺急道。

　　「你一身功法承他所學，他也當是我派弟子，我自會護著。」

　　林天貺忱摯道謝：「多謝樓主。」

　　晏安看著他，突然問：「你叫他師父，又修我派功法，難道不該叫我一聲師尊？」

　　「您都沒辦法確定我是不是修的您的道統……」

　　「那又如何？」晏安理直氣壯地問，「你們的傳承只有練氣法和幾本基礎咒法。以後若想繼續修行，僅憑練氣法全然不夠，自然要修我給你的功法。這聲師尊，我當不當得？」

　　這理由令人完全無法抗拒！

　　林天貺當即頭如搗蒜：「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