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急病也好、受山精野怪驚嚇也罷，原來，一切發生在羅亦飛身上的種種——

　　「假的？」錯愕的表情填滿香兒細嫩的小臉蛋。

　　她沒聽錯吧？

　　羅亦飛的病……居然是假的？

　　「事實上，我一點病也沒有。」羅亦飛把香兒的手緊緊握住，像是擔心她會氣憤離去。

　　畢竟她是如此真心地為他著想，還費盡心思，辛苦地為他熬藥，而他卻從頭到尾都在誆騙她。

　　「那……那你平量喝的藥……」香兒眨著眼，簡直不敢相信。

　　「只是些補藥。」齊佑蒼在旁補充道。

　　「那咳得像要咳出血的咳嗽……」香兒依然一愣一愣地問著。

　　「我裝的。」羅亦飛說著，捂住胸口又假咬了幾聲，「這很容易。」

　　「這麼說……你說三個月前的急病……」香兒瞪大了眼，這下她終於確定了——

　　她當初真的沒猜錯，他真的沒病哪！

　　「三個月前確實出了點事，但並不是因為我得病。」羅亦飛眼神一黯，臉色顯得陰沉。

　　「那你的身子其實很健康？」香兒沒生氣，反而緊揪住羅亦飛的手追問。

　　「當然了，不然我哪來的力氣同你天天親熱？」羅亦飛往香兒手上吻了下。

　　「太……太好了！」香兒頓時感到身子一軟，靠倒在羅亦飛的懷裡。

　　「太好了？」羅亦飛有些愣住。

　　「因為，你真的沒病，你健健康康的……太好了！」香兒撲進羅亦飛懷中，又笑又哭地應道：「我天天都在祈禱，求老天爺讓你早些好起來，就算是要我當小妾、當下人都無所謂，我只希望你什麼病痛也沒有……」

　　這些日子以來，她雖然活在幸福裡，但是面對著謎一般的病痛糾纏，她依然是擔憂的。

　　對她來說，她是什麼樣的身分都無所謂，她只求夫君平安無事！

　　「香兒……」羅亦飛欣慰地摟緊香兒，把臉埋進她的髮絲裡。

　　這可人的小傢伙，果然是一心為著他啊！

　　「亦飛……你真的沒事了……太好了！」

　　香兒摟緊羅亦飛，夫君的康復令她開心不已，早就將一切不愉快都拋到腦後。

　　就算日後羅家人要她當小妾、當丫鬟，都沒關係了！

　　「讓你擔心了，香兒……」羅亦飛輕撫著香兒的背安慰道。

　　「沒關係的。」香兒抬起頭，抹了抹眼淚，笑道：「不過，原來你真的是裝病啊！」

　　「香兒早就猜到了嗎？」齊佑蒼在旁插嘴問道。

　　「嗯！因為我從沒看過哪個病人像亦飛這樣，白天生病、晚上生龍活虎的！」香兒說著，頰上還飄過一抹紅雲。

　　「哦——生龍活虎啊……」齊佑蒼忍不住迸出詭笑。

　　「總之，我什麼病也沒有就對了。」羅亦飛哪會不知道齊佑蒼話裡的笑聲暗指什麼？

　　「那……你為什麼要裝病呢？這樣會讓大家擔心，而且你也因此娶不到你想娶的劉家小姐，不是嗎？」香兒真是越來越不懂了。

　　聽剛才羅亦飛對劉翠蓉所說的，他心裡應該還惦掛著劉翠蓉才是，否則怎麼會故意扭曲她所說的話，沒把事實真相說出來？

　　可如果他真的如此愛劉翠蓉，就不該裝病才是啊！直接把劉翠蓉娶過門不是很好嗎？

　　為什麼還要裝病，甚至娶了她沖喜；然後勾得她一顆心亂了方寸，現在卻又要娶劉翠蓉……

　　難道，他之前所告訴她的那些話，都是假的嗎？

　　可他又說，要她不論發生任何事都相信他的呀！到底事實的真相是什麼呢？她是越想越迷糊了。

　　「我沒打算娶劉翠蓉。」羅亦飛的聲音突然冷淡起來。

　　「咦？但是你剛才……」香兒眨眨眼，完全弄不懂。

　　「那是裝的。」齊佑蒼走近羅亦飛，拍拍他的肩，對香兒笑道：「我看哪，這麼解釋你一定聽不懂的，不如從頭說起吧！」

　　「從頭……」香兒疑惑道：「大夫，你是指？」

　　齊佑蒼看看羅亦飛，見他沒有反駁的意思，才輕咳幾聲，開始述說：「這事呀！要從三個多月前，亦飛出外談生意那回說起……」

　　＊＊＊

　　羅劉兩家，在生意上的合作向來緊密融洽、毫無爭議，所以兩家也自然而然地為孩子訂了婚事。

　　對此，羅亦飛基本上是沒什麼異議的。他知道劉翠蓉雖然性子傲了些，但是持家管事倒是在行。

　　外傳她亦是個才女，聰敏而秀慧，娶了她對羅家的未來是百利而無一害，所以這樁婚事便這麼訂下了。

　　當時羅亦飛原是打算正式接管家業後，再娶劉翠蓉進門，而劉翠蓉也表現得體貼而諒解，直笑著說會等他。

　　只不過，三個多月前，當羅亦飛出遠門談生意時，才知道劉翠蓉對他的一往情深、非他不嫁，全是謊言！

　　當時他到鄰縣辦貨，回程途中聽聞劉翠蓉到附近一所寺廟清修三日、為家人祈福，便前去探望。

　　可當他在寺裡找到劉翠蓉時，看到的卻不是她平日秀氣優雅地念經吃齋的模樣，而是一個衣衫淩亂、騎坐在半裸男子身上，既放肆又浪蕩地與男子盡情交歡，甚至一臉陶醉的女人——

　　而更令羅亦飛氣惱的是，那男子竟是他的小弟羅成浪！

　　一想到劉翠蓉都還沒嫁過門，便與羅成浪發生堪稱違反倫理的關係，羅亦飛當下氣得想拔劍殺了屋內的狗男女。

　　但是跟著前去的齊佑蒼極力阻止了他，要他冷靜下來。

　　畢竟劉翠蓉只是與他訂婚，尚未嫁娶，而羅成浪又未娶妻，於情於理，他們之間想胡搞出什麼關係來，羅亦飛都沒有權利阻止。

　　所以若羅亦飛一怒之下殺了人，只會使他身陷囹圄；相較之下，先暫且壓下怒氣，日後想辦法另行對付，反倒是對羅亦飛較好的方法。

　　由於齊佑蒼的勸導，羅亦飛總算沒犯下殺人重罪，可對於劉翠蓉，他已是滿心憤恨。

　　她若真喜歡小弟，他並不介意她尋找真正的幸福，但她卻不是這麼想的，她只是生性浪蕩罷了！

　　因為他們躲在門外偷聽時，亦聽見了劉翠蓉與羅成浪的談笑——

　　她說，雖然她比較喜歡羅亦飛，但等她日後過了羅家門，若羅亦飛出遠門談生意時，要羅成浪記得來找她這個大嫂，安撫她寂寞的心情，免得她空閨難耐，另找其他男人去。

　　為此，羅亦飛做下一個決定——

　　他要在大家面前揭穿劉翠蓉的真面目，教她難堪至死，以懲罰她妄想欺騙他、嫁入羅家的不貞罪行！

　　「所以……你就謊稱得了急病？」聽至此，香兒雖是驚訝無比，但也總算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只是她萬萬想不到，劉家小姐竟早在成親前就與羅成浪勾搭上了！

　　「這是我建議的。」齊佑蒼應道。

　　「估蒼告訴我，讓我謊稱得了急病，如此一來，必然無法成親。」羅亦飛跟著應和。

　　「我只是想，劉翠蓉既然生性淫蕩，那麼她若知道羅亦飛病得下不了床，必然不肯履約出嫁。」齊佑蒼說得坦白，臉上淨是得意神情。

　　「那沖喜又是怎麼回事呢？」這點，可就教香兒完全弄不懂了。

　　「其實，我原本是預計要羅家老爺在無法可想的情況下，接受我的沖喜提議，好逼劉翠蓉嫁過來的。」齊佑蒼聳聳肩應道。

　　「不過，我們沒料到嫁過來的人會是你。」羅亦飛撫著香兒的髮絲，盡露溺愛神情。

　　「我嫁過來……壞了你們的事嗎？」香兒有些愧疚，她沒想到其中有如此隱情。

　　「當然不是了，你別多想。」羅亦飛往香兒頰上親吻，示意她安心。

　　「可是你們希望嫁過門的是劉小姐不是嗎？！」

　　香兒怎麼也想不透，既然不想娶劉翠蓉，又想揭穿劉翠蓉的真面目，為何還要以沖喜為由逼她過門？

　　「那只是計謀之一。」齊佑蒼笑笑，又道：「你想想，一個生性淫蕩的女人，受得了守活寡嗎？」

　　「這……我想是不行吧？」聽見齊佑蒼露骨的言詞，讓香兒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了，我料定她過門後一定會找羅成浪重燃舊情，到時候只要捉姦在床，便能給他們一頓教訓。」齊佑蒼說著原本的計畫，跟著又歎了一聲：「只是……」

　　「只是沒想到，小姐死也不嫁？」香兒跟著苦笑了幾聲。

　　「不過那都沒關係了。」羅亦飛一把將香兒摟進懷裡。「因為我得到了你。」

　　「可我……也沒能替你做什麼啊！」香兒依偎在羅亦飛懷中，雖是滿足，卻也掛著幾分歉疚。

　　她知道她的力量微薄，不過能夠的話，她還是想替他做更多事。

　　「你做得可多了……」羅亦飛邊咬著她的耳朵邊低笑。

　　「亦飛！」香兒一聽便紅了臉。他這分明是在暗示她的「伺候」讓他很滿意嘛！

　　「咳，兩位，先聽我說完好吧？到時候你們想親熱幾天幾夜都沒人會打擾的。」一旁的齊佑蒼翻了翻白眼，有些無奈。

　　也許他該聽羅亦飛的話，去找個合得來的妻子，省得每回都只能看著羅亦飛抱老婆親昵，自己卻得乾瞪眼！

　　「你說吧！我們在聽。」羅亦飛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示意齊佑蒼繼續往下說。

　　「總之呢，」齊佑蒼輕咳幾聲，拉回兩人的注意力後，才往下說明：「根據我暗中的觀察，羅成浪與劉翠蓉在羅亦飛重病後變得很少見面，甚至曾經吵過架；劉翠蓉本來有意與他複合，但是因為老爺夫人曾考慮要換人繼承羅家，使得羅成浪的時間受到限制，所以兩人也鮮少見面……」

　　「那劉小姐沒打算嫁給成浪少爺嗎？」香兒感到有些疑惑。

　　「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齊佑蒼說出疑點。

　　羅亦飛對此亦感到不解，「所以才讓你去探探，在羅家宅子裡，究竟還有誰藏著不可告人的事，畢竟爹娘老把你當下人使喚，而下人們私下流傳的事也比較多。」

　　「如果亦飛你是想問這個的話……」香兒想了想，才轉向齊佑蒼問道：「齊大夫，你知道成浪少爺跟劉小姐為什麼吵架嗎？」

　　「我雖然跟蹤了他們，不過距離太遠聽不見。」齊佑蒼露出惋惜的表情。

　　「嗯……」香兒偏著頭想了又想，然後才扯扯羅亦飛，續道：「亦飛，成浪少爺他似乎很嫉妒你呢！」

　　「哦？」齊佑蒼挑高眉，對這答案感到有些意外。

　　「他是嫉妒爹娘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吧！」羅亦飛與弟弟相處多年，亦明白爹娘的偏心，所以不難察覺此事。

　　「我也覺得。」香兒連聲點頭，「起初，我還以為成浪少爺會不會是想害你、想謀奪家產，因為大戶人家……這事總是多。」

　　「你倒細心。」齊佑蒼笑笑。

　　「可是，如果把成浪少爺跟劉小姐吵架的事算進去……」香兒蹙起秀眉，細聲說道：「我只是猜……成浪少爺之所以會跟劉小姐做那件事，會不會是因為嫉妒你，所以才……」

　　「你是說，成浪他故意勾搭劉翠蓉，為的是讓我有失顏面？」羅亦飛一心只記得這兩人的勾搭與背叛，例從沒想過這點。

　　「因為，我覺得成浪少爺好像只是嫉妒老爺夫人太疼你，但對你倒是沒什麼恨意。」香兒仔細地解釋道：「成浪少爺跟我並不常遇見，可每回總對我好聲好氣，卻也從不逾矩，甚至還會送禮物、想幫我忙……」

　　「這倒有意思！如果羅成浪真的針對亦飛，應該會連香兒這個來沖喜的小丫頭都一塊兒欺負，或是乾脆勾搭香兒才是，可他卻沒有……」齊佑蒼說著說著沒了尾音，視線卻轉向了羅亦飛。

　　「這事……有必要再查一查。」羅亦飛陷入了沉思。

　　「我再去詳查一番吧！」齊佑蒼跟著應聲：「看看到底當初是誰勾搭了誰，而羅成浪又是為了什麼找上這個未過門的嫂子……」

　　「說不定用不著你出馬。」羅亦飛搖搖頭。

　　「用不著？」齊佑蒼瞧向羅亦飛，「你想到什麼好主意？」

　　「不算好主意，不過應該挺管用的。」羅亦飛說著，握緊了香兒的手。

　　「是什麼方法啊？」香兒眨了眨眼，好奇問道。

　　「需要點犧牲。」羅亦飛的視線定在香兒身上。

　　「犧牲？」齊佑蒼跟著看向香兒，不是很懂。

　　羅亦飛最捨不得的就是香兒了！瞧他倆鶼鰈情深，等事情告一段落必然會迎她為正室，怎麼會是犧牲她呢？

　　「對，得暫時委屈一下香兒。」羅亦飛有些不捨地撫著香兒的頰。

　　「我嗎？」香兒聽著，只是搖搖頭，「我如果能幫你忙，那是再好不過了，才不會委屈呢！」

　　「你到底打什麼主意？」齊佑蒼總覺得事有古怪。

　　「我要逼劉翠蓉早些露出真面目。」羅亦飛握緊拳頭。

　　「怎麼逼？」齊佑蒼愣了下。

　　「我已請劉翠蓉日日來探我，如此一來，她會有許多機會跟我親近，我想她是耐不住寂寞的，連日來訪，必然會去找成浪敍舊。」羅亦飛一步步說明著自己的安排。

　　「可他們吵架了啊……」香兒疑惑道。

　　「但他們應該會想複合，所以，這樣正好製造了機會！」齊佑蒼忍不住拍掌叫好。

　　「我想剛開始來訪的時候，劉翠蓉應該還不敢太光明正大地找成浪，所以我會主動『刺激』她……」羅亦飛說著，語音突然一頓，沒了下文。

　　「喂！我說亦飛，你的刺激，指的該不會是……」齊佑蒼看著羅亦飛有些飄移的眼神，忍不住質疑起來。

　　「亦飛……你要跟劉小姐親熱嗎？」香兒細聲問道。

　　因為她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這個方法，最能勾起劉翠蓉的慾火，讓她按捺不住，急著去找羅成浪「敍舊」。

　　「對！所以才說是委屈了你。」羅亦飛有些捨不得地摸摸香兒的臉頰。「因為必要的時候，說不定還得刻意冷落你，好博得劉翠蓉的信任，教她相信你對我而言真的只是個沖喜的丫頭，如此她便不會把目標針對你，而會放心地在這宅子裡耀武揚威，甚至……」

　　「甚至去找舊情人重燃慾火，是吧？」齊佑蒼依然是口沒遮攔。

　　「對。」羅亦飛也沒制止他，反正這友人說話向來就這調性。

　　「這方法怎麼會是委屈我呢？」香兒忍不住笑出聲來，「我倒覺得是委屈了亦飛呢！」

　　對她而言，要去碰一個完全不喜歡的物件，可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但羅亦飛為了逼出劉翠蓉的真面目，卻得跟劉翠蓉裝成很親熱的樣子……

　　說起來，反倒是他比較辛苦哪！

　　「等你真的撞見我跟她親熱，你就知道為什麼我說是委屈你了。」羅亦飛吐出一聲歎息。

　　這丫頭，還不懂得什麼叫嫉妒……

　　因為，他給她的，永遠只有滿心的愛意，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嫉妒別的女人。

　　可如今，為了日後的幸福美滿，他必須去碰其他女人，這對她來說，應該是件很難受的事。

　　所以他才會說，這真是一個需要犧牲與委屈她的計謀……

　　「這倒是。」齊佑蒼聽出羅亦飛話裡的意思，忍不住同情起香兒來了。

　　唉！要嫁給這個眾多千金小姐仰慕的羅家大少爺，可也不簡單啊！

　　「不會的，我會忍著的，畢竟這是為了亦飛，也是……為了我啊！」香兒並不是很明白為何齊大夫也跟羅亦飛一樣都為她擔心，不過……

　　她有羅亦飛的愛意撐腰當靠山，只要明白這不過是他在逢場作戲，她絕不會介意的！

　　「既然你也同意的話……」羅亦飛輕歎：「那我們就依計行事吧！為了以防萬一，我會請佑蒼一同過來住一陣子，名義上是讓他照料我的病，以保我完全康復……佑蒼，你認為如何？」

　　「我沒問題。」齊佑蒼苦笑了下，「孤家寡人就這點好處。」

　　「那就麻煩你了，若有什麼問題，就勞你替我保護香兒的安全，免得劉翠蓉還是放心不下，想加害於她。」羅亦飛考慮又考慮之後，還是決定讓香兒身邊多個能信的人，他才安心。

　　「我不會有事的，亦飛。」香兒笑笑，往他懷中撲去。

　　「嗯！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羅亦飛摟緊懷裡的小娘子，在心裡再度發下重誓——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