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良臣
蕭君燁對著蕭無塵的時候,自是溫柔體貼,恨不得把所有的好的東西,都送到蕭無塵面前。
可是,他在對著外人的時候,卻是當真冷漠無比,讓人聞得昭王之名,就心生膽戰。
尤其是對著那些有可能算計蕭無塵的人,蕭君燁自然就更笑不出來了。
他只冷冷地看著那些有可能是害了蕭無塵的一眾宮人,頭一日,甚麼話也不說,就將一眾人分男女關了起來。
一關就是兩天兩夜,等到了第三天,蕭君燁才又讓人把他們一個一個,分別關了起來,讓他們自首和互相檢舉——當然,自首和檢舉的內容,不僅僅是這一次八公主出事的事情,還包括其餘種種。
蕭君燁當先放了話:“若是被人檢舉出來並且查證屬實的話,或者是雖然沒有查證屬實,但是檢舉他的人數量足夠多,但那人卻沒有自首說出這件事情……呵,太子仁慈,然而本王卻容不得伺候這大興儲君的人,竟是如此不堪之人!縱使是冒著被太子和聖上怪罪的風險,本王也定要那人和那人的家人為此付出代價!”
一眾奴僕開頭還有些不願意聽從,但是在發現他們一旦檢舉的事情屬實後,竟還會得到一定的賞錢,並且賞錢是任由他們自己選是直接給他們或是寄送回他們的家人,而一旦被檢舉出來過錯,昭王果真是嚴懲不貸,甚至牽連了那人的家人後,而太子和聖上根本不曾覺得昭王處置宮人一事有何不對,太子還日日都送了點心給昭王,以示恩寵。
如此一來,那些宮人哪里還會再藏著掖著?但凡是能開口的,俱都開了口。
而真正做了這件事情的人,原是不想開口。但是,在發現蕭君燁將他們這些宮人的籍貫家人和家人親戚的生計、財產等等俱都羅列出來,一一念給他們聽了之後,那人就面如死灰——他背後之人自是危險至極,能動輒就危險他的家人的性命安危,可是現在,這位心狠手辣的昭王,竟然也同樣的能威脅到他的家人的生命。如此,他該如何選呢?
那人只稍稍躊躇了半日,等到他聞得有人已經舉報了他之後,心中立時絕望了起來。罷罷罷,他只是這世上一個小人物而已,卻因運道不好,被人攥住了家人性命,而不得不做錯事情,落得如此境地。
罷罷罷,既是他為了家人性命而罔顧了那等金枝玉葉的性命,那麼,此刻他將事情說出來,卻也是應有之意了。
只盼這位昭王,當真能說話呢算數,即便是牽連家人,也莫要讓他的家人都丟了性命才好。
於是蕭君燁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究竟,不但知道了這件事的究竟,還知道了深宮不少秘事——深宮之中,哪怕只剩下了蕭無塵和蕭無壇兩個有可能繼位的皇子,哪怕蕭無塵已經得到了太子之位,可是,從前五王奪嫡,廢太子逼宮一事,五王雖是,廢太子雖被幽禁,可是,這諸王和廢太子卻留下了諸多子嗣,而這些子嗣和諸王、廢太子身後原本的支持者,現下也開始在盡力支持那些年紀比太子年紀還要大的皇孫……
如此一來,深宮妃嬪不免牽涉其中,安插人手在東宮之中,不求對太子下手,卻也要時常知曉太子的動向。
蕭君燁原本就猜到東宮裏或許不乾淨,卻沒想到東宮會如此不乾淨,而他的蕭無塵,竟是日日都生活在這樣的危險之中。
蕭君燁登時惱恨起來,將那些人俱都狠狠折磨了一番後,這才將這諸多供詞,一式三份,兩份自己留著,一份送到聖上那裏去。
承光帝亦是大怒。
他先前並不太願意昭王插手東宮事務過多,然而現下看來,若非昭王插手東宮,那麼,他的太子,是否能健健康康活到繼承帝位都說不定。
“混賬!”承光帝大怒,“朕的太子,風光霽月,手握智珠,仁愛寬厚,乃是梓童嫡出,是真真正正適合做儲君之人,這些人,竟因一己私利而讓太子日日處於危險之中,何其荒唐!”
“來人,傳旨,朕昨夜偶夢太、祖,太、祖言道,如今天下雖定,然而大興周遭仍有諸小國興風作浪,令大興邊境百姓苦不堪言。當令諸妃與太后,去佛堂為百姓祈福七七四十九日,日日跪誦佛經百遍,令太、祖心安才可。”
承光帝身邊內侍聽罷,道:“敢為陛下,那皇后喪事諸多後事當如何?”
承光帝道:“皇后的日子,自然是讓妃嬪依舊依照禮數行事,其餘時候,則都去佛堂待著!誰都不許出來!”
承光帝令下,內侍自是立刻去後宮通傳此事。
蕭君燁依舊跪坐在地,
承光帝神色複雜的看了他半晌,這才上前親自扶起了他。
“燁弟快起。若非燁弟,朕竟不知,朕的皇兒,竟是周遭都被人算計了起來。”承光帝歎道,“朕教皇兒,教他的是治國之道,于管理奴才之處,朕也只教他,這是婦人之道,讓他將這些事情交給皇后就好。可惜皇后這些年身子也不算好,這些瑣事,就都交給了沈妃……”
承光帝微微眯了眯眼,“卻不想沈妃雖是太子姨母,卻也是八皇子的生母。八皇子年紀幼小,沈妃顧不得東宮,倒也不甚奇怪。只恨朕糊塗,竟是不知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忘了教太子,這東宮一宮之事,也該是他的責任,不該託付其餘妃嬪才是。”
蕭君燁低頭道:“陛下和太子,心憂國家社稷,若是當真將這些心思全然放在內宅之上,才是社稷之危。太子東宮之危,蓋因太子身子孱弱,東宮又無能支撐的起一宮之人,為太子打理東宮諸事,若是有人為太子打理這些瑣事,讓太子能將心思全都放在與陛下學習政事上,想來如此,太子不但能將政事學好,還能因思慮的事情減少,身體越發見好。”
蕭君燁的話說罷,就只站在一旁靜靜等著了。
他知道他的這番話說完,承光帝是必然要細細思索一番的。
畢竟,他做這些事情以及說這些話的意味,早已分明——他要站在太子那一邊,不但是現在,還有將來。
承光帝思索良久,才終於開口,緩緩道:“秦孝公有商鞅,秦始皇有李斯,卻不知太子,可有幸得一如斯良臣?”
蕭君燁心中微微愕然,雖明瞭,承光帝心底並不十分想要用他,若當真要用,那麼,就是要他必然拿出些甚麼保證來才好。
蕭君燁沉思片刻,隨即跪倒在地:“為大興之安定,為百姓之安穩,為蕭家傳承萬萬年,臣弟,願做太子的商鞅,縱使是與諸臣為敵,也定要讓太子政令通行,讓大興朝權力統一於帝王一人,令諸王手中權力,再不能與帝王相抗衡,令帝王身後軍權,能對抗周遭任何虎視眈眈的蠻夷小國!”
蕭君燁一字一句,俱都說到了承光帝的心坎上。
承光帝頓時心神大震,他並不將蕭君燁扶起,而是道:“燁弟可是當真打算好了?須知一旦諸王之中,亦有昭王。而李斯晚年糊塗,自是不提,商君英明,卻仍舊沒有得到一個好結局。燁弟若當真要做商君,可知來日,太子之後的新帝,當真能容得下你麼?”
蕭君燁此刻卻不再低頭,而是驀地抬起頭來,與承光帝對視,沉聲道:“若為天下故,臣弟來日,甘願不娶妻生子,甘願為太子殉葬!與太子同年同月同日死!惟願來日,青史留名!”
承光帝終於大笑:“好,好,好!”
爾後親自扶起蕭君燁,重重拍了拍蕭君燁的肩膀,笑道:“朕的太子,從此,就交托給燁弟了!”
蕭君燁終於露出一個真實的笑容,微微躬身,道:“臣此生,定不負太子!”
……
承光帝與蕭君燁的一番話,蕭無塵自是不知。
他的病好了,就去看了八公主。
八公主在生死邊緣徘徊了兩日,才終於醒了過來。
張太醫只道,八公主福大命大,將來雖說身子會比常人虛弱一些,但若是肯好好保養,年長一些就學習弓馬箭術或是簡單的養生拳腳,至少比起太子,還是會好很多的。
蕭無塵雖慶倖如此,卻也不曾忘了自己開始的打算。
他在他清醒的那一日,就特特為沈妃和八皇子求了情,讓二人不必再禁足。
承光帝素來喜愛看到蕭無塵愛惜兄弟姐妹和那些比蕭無塵還年長的皇孫,見狀猶豫片刻,便也答應了下來。
於是沈妃既解了禁足,就正大光明的召見了魏陽侯夫人及其幼.女。旁的人在東宮裏有眼線,東宮自然也在其餘宮裏有少許眼線,蕭無塵很快得到消息,說是八皇子和魏陽侯嫡出姑娘一起玩耍了許久。
蕭無塵聞言只笑,隨即就讓人想法子換了八皇子乳母隨身帶著的荷包。
又過兩日,昭王將東宮之案解決,將事情告訴了承光帝,承光帝大怒,將諸多妃嬪關到了佛堂裏。年幼的皇子皇女,俱都帶著嬤嬤和宮女住進了皇子院和公主院。
同日,魏陽侯府千金得了天花的消息傳進宮來,八皇子被隔離。
六日後,八皇子高燒不止,再逾兩日,身上紅疹遍佈。
確認得了天花。
沈妃在佛堂幾次痛哭過去,依舊沒有得到聖上讓她離開佛堂,照顧八皇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