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他們在“非書店”待了很久,等吃完簡餐后才離開,出門暮色正濃。
按熊橙的約會行程,晚上這一站是藍之船酒吧。
藍之船作為本市環境最好的慢搖吧,既不同于迪斯科的喧雜,也不同于靜吧的清悶,里面有柔和浪漫的藍紫光線,也有溫柔沙啞的爵士女伶,重點是有專為女士特調的各色果酒,果香濃郁,絢麗多姿,酒精度很低,喝多了也不會醉。
熊橙很向往。
當兩人坐在吧台前的座位挑選酒單,熊橙問貝翊寧要不要嘗一款含少許酒精的果酒,貝翊寧拒絕:“我不喜歡喝酒,喝了會不舒服。”
“酒精過敏?”
“和過敏無關,不喜歡喝而已。”
于是,熊橙椰子力嬌酒,貝翊寧點了一杯檸檬汽水。
椰子力嬌酒端上來的時候有一股淡淡的面包烘培味,上面浮著一個草莓味的冰激凌球,很討女孩子喜歡,熊橙先喝了一口,品了品:“嗯,味道不衝,甜甜的,和飲料差不多。”
“肯定有酒味,你比較遲鈍。”
果不其然,貝翊寧的話落下,熊橙的舌根就竄上一陣淡淡澀澀的酒精,她張嘴吸了口氣又呼出,果然有點酒味。
貝翊寧悠閑地喝了口汽水。
不遠處的小舞台上有穿著清涼的女人慢舞,姿態撩人,熊橙都看得目不轉睛,貝翊寧全程都沒有多瞄一眼。
“你怎麼都不往台上看看,這麼難得又精彩的表演?”
“精彩?”他淡聲,“我看非常普通。”
“難不成你看過更‘精彩’的?”
他平靜地反問:“在你看來,我的品味如此低俗不堪?”
熊橙自討沒趣,又轉過頭看了。
因為喝完了大半杯椰子力嬌酒,熊橙的臉覆上了一層薄紅,有點“林花著雨胭脂濕”的感覺,她一手托著臉頰,看著舞台上的表演,貝翊寧悠悠地轉著玻璃杯,目光從頭到尾沒有挪開她的臉。
直到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伸手拍了拍熊橙的肩膀,示意這里太吵,要去外面說話,熊橙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
熊橙一個人坐在原位,一邊吃著魷魚干,一邊看向台上。
正好一曲結束,台上的女人款款走下去,曼妙的身姿最終隱沒在暗下去的光線里。
熊橙剛打了一個哈欠,背后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她轉頭一看,竟然是葉聞雋。
葉聞雋近日春風得意,親自出馬為阮氏拿下了一個大項目,博得了几個老股東的青睞,加上和阮雨萱的婚事已定,公司上下的人對他尊敬有加,連以前愛給他使絆子的几個小人也開始對他忌憚几分,他日子過得不能再舒坦了。
今天他結束會議,一個人愜意地用了晚餐,獨自來這里放松,剛從洗手間出來,回座的途中看見了吧台前的熊橙,她是一個人。
“沒想到你會一個人來這里,怎麼,心情不好還是單純地寂寞了?”葉聞雋眉眼含笑,聲音有些溫柔。
熊橙覺得這廝太無聊,轉回頭不理會。
葉聞雋無所謂她的態度,語氣很親切:“你最近還和貝翊寧在一起?”
熊橙用手指彈了彈玻璃杯的杯壁。
“作為你的‘老朋友’,有些話我知道你不愛聽但還是得說,你覺得貝翊寧他看上你什麼了?橙橙,雖然你不差,但也沒有特別的過人之處,他看上你,我總覺得沒那麼單純。”葉聞雋語氣慢條斯理,“你說呢?”
熊橙還是沒說話。
葉聞雋一手撐著吧台,一手扶在熊橙的椅背上,低頭靠近她:“算了,我不多說掃興的話了,最后提醒你一句,真的想攀上他,你應該懂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尤其是,”他說到這里有意地停頓,而后語氣曖昧了几分,引人遐思,“尤其是我們以前的那段情。”
熊橙抬頭:“你少再來提醒我就可以了,以前的那些破事我忘得差不多了。”
淡雅的燈光下她的臉緋紅一片,一向清澈的眼眸添了几分醉意,吐氣間有股淡淡的奶油味,葉聞雋看著有些心生漣漪,黑眸出現細微的破綻,忍不住想用語言逗她:“寶貝儿,原來你比我還薄情,連我都會在晚上回憶我們之間的那段情,你全部不記得了?需要我來提醒你一下?呵呵,你以前總是親自下廚給我做吃的,我帶你騎車環湖,我們去煙瀧山上野營,你生日我帶你去綠茵路買小禮物,這些你現在想起來了嗎?”
他說話的同時身体越貼越近,緩緩松開扶在她椅背上的手,探向她的頭發。
只是還來不及觸碰到她,他的肩膀被身后的人按住。
葉聞雋回頭,看見是貝翊寧,眼眸划過驚訝,鎮定微笑:“好巧。”
“巧”字落下的瞬間,他的臉猝不及防地被挨了一拳,吃痛得很,顴骨處像是要裂開一樣,緊接著整個人連帶身側的高腳椅滑落下去,若不是他及時用一手撐地,就會徹底倒在地上。
貝翊寧上前一步,黑眸覆蓋上一層冰霜,輕聲警告:“不想死的話就離她遠一點。”
葉聞雋嘗到嘴角的咸味,擦了擦血漬,慢慢地站起身,撣了撣自己襯衣和袖口,對貝翊寧說:“你誤會了,我和她根本沒什麼,既然你這麼介意,以后我會離她遠一點。”
葉聞雋故作輕松地走人,背過貝翊寧和熊橙,神色陰郁如夜色。
熊橙瞠目結舌,立刻走到貝翊寧身邊,質問的語氣:“你干嘛打他?”
貝翊寧平靜地看她,眼眸卻不剩一點溫度,真正冷如地獄。
而熊橙下一句是:“他那麼厚臉皮,你打他,要是打疼手怎麼辦?”
說著就拉起他那只完美的手,寶貝似地看了一會,嘟囔:“幸好沒受傷。”
他慢慢握住了她的手,越來越緊,然后把她拉到自己懷里,另一手環住了她的腰,側臉貼在她的黑發上,垂下眼眸,微沉的氣息縈繞在她的耳畔,卻讓她感覺有點溫柔。
熊橙被他箍得動彈不得,只好任由他抱著,沒有再說話。
周圍的八卦黨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
……
走出藍之船。
“你剛才為什麼讓他靠近你?”他終于開口,聲音清冷。
“……那我應該怎麼辦?在他過來的時候一腳踹過去?”
“不應該嗎?”
“那我下次試試。”
“嗯。”
“對了,你剛才是不是在吃醋?”
“我為什麼要吃醋?”
“因為葉聞雋想對我動手動腳。”
“我從沒把他放在眼里,何來吃醋?剛才打他是看他不順眼。”他坦然地補充,“我已經看他不順眼很久了。”
她側頭看他,心里一個大疑惑:你剛才那麼可怕,真的僅僅是因為“不順眼”?那如果真正得罪你的人,你不是要將他碎屍万段?
*
一天的約會結束,貝翊寧送熊橙回家,停車后,他打開小燈,發覺她的臉還是紅紅的,看起來像是某一種被染紅的水果,說道:“你不勝酒力,以后還是別沾酒了。”
“也許我不是因為喝酒而臉紅的呢?”她輕聲。
“什麼?”他沒聽清楚。
“沒什麼。”她心跳如雷,趕緊拉門,“我下車了,再見。”
剛拉開車門,就發現有人拿著手電筒矗在面前,嚇了一跳,等聽到一聲“姐”,才知道來者是熊暉。
熊暉對熊橙一笑,然后走近貝翊寧的車,彎下腰和駕駛座上的人對視:“你好,我是熊橙的弟弟熊暉。”
貝翊寧看清楚這張和熊橙相似的臉,口吻淡漠:“你好。”
“你有名片嗎?”熊暉突然問。
貝翊寧打開車內抽屜,拿出名片盒,取了一張遞給他。
熊暉友善地一笑,說了聲再見。
貝翊寧開車走后,熊橙立刻問熊暉為什麼大晚上地堵在大門口。
“我就想看看他長什麼樣子,為什麼你會喜歡他。”
“現在看了之后呢?”
“他長得很帥,但一看就不靠譜。”
“哪里不靠譜?”
“眼神那麼冷,連笑都不會笑,一看就不是一個熱心的人。”
“笑眯眯的人也許更壞。”
“他還有個儿子。”
“都說了那不是他親生的。”
“你都不了解他的家庭!”
“這個……你怎麼管那麼多?”
“因為我是你弟弟,我們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你的婚姻大事我當然要管。”
“你先管好自己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沒和戴曉笙分手。”
“我和曉笙知根知底,我們是認真的!”
“我只知道你上次為了她差點被開除,自毀前途,你不會好了傷疤忘了疼吧?”
兩人一路爭執到樓下。
“總之,我提醒你,我真的提醒你啊。”熊暉急了,臉還紅了,“你不要一時頭昏腦熱就答應他的非分要求,小心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立刻把你甩了,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
熊橙正色:“你覺得以他的姿色和條件,如果要的是這個,他會找我嗎?”
熊暉想了想說:“這難說,因為我一直覺得你長得挺好看的。”
熊橙頓時沒氣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別多慮,我有判斷力,他不是……不是你想象的色^欲熏心的人,他其實很善良的。”
熊暉狐疑地看她:“我怎麼覺得他有點衣冠禽獸的感覺?”
熊橙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腦勺:“別亂用成語,趕緊上樓,我給你做宵夜吃。”
熊橙在煮湯圓的時候,熊暉坐在客廳里研究手里的名片,上面有貝翊寧的工作地址和聯系方式,他看了很久,捏在了手心。